《金钗布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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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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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有些坐不住了,在十二号晚上,到底寻了个空子,硬叫乐芸把云华那本簿子找出来交到她手里,难免又塞给乐芸一笔钱。簿子拿到手里,翻来看去。里头也只像乱画,间或几句文理通顺的,不过说些“椅子到位”、“先冷碟后热菜”之类的话。是谁都知道的入门事项,云舟没做理会处,只能先把簿子收了起来。

十三号早上到了,云华起来,又起了个大早。洛月、邱妈妈一边给她梳妆,乐芸、明雪替她口令就一道接一道传了下去。抑或叫人到屏外听云华亲自传令,并飘儿也不得闲,里里外外跑个不住,都是传令的,并不做任何实活儿,外头的工作,却有条不紊的开展了下去。仿佛谢府是一条千手千足的虫子,仆役们是那些手足,云华睁开眼,叫神经下达指令,手足们便动起来,灵活得如臂使指,彼此间绝不会磕绊着,这些手足们配合起来能完成多少事,真叫人吃惊呀!

云华已经装束好,去给老太太请安。今天是正日子,她的装束自与昨日不同,梳个双犄分香髻,头顶两边头发拢起后,并不垂鬟,而是向上反绾去,以金丝累凤结定,有如小龙的双犄角一般,俏皮利落,犄角下各留下一绺发,不编不束,乃是少女特许的发型,谓之“垂髾”,其上点以金彩碎钿,即谓之“分香”。着的是桃红提花绸衫,外罩实绫地碧蓝妆花缎蝶褂,腰间五彩绣罗带穿定透雕沁|乳凤玉佩,腕上一只纽丝玉镯、一只玉璇玑,色泽皆娇润,好不整齐可爱。

福珞自然也把贵重首饰都披挂上,气色却不太好。她给谢老太太请安一路上,都被人追着。那些下人频频问她某件事该做、某件事跟计划对不上了又该怎么改。福珞从没受过这待遇。跟长辈祝寿的大日子,不撒娇卖萌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发号施令?太违和了!再说她一时如何知道洒金鱼头牙筷配不上对往哪找换还有桌布你说我领了我当你拿了最后不知哪个小丫混收走了这可如何是好以及今早惯卖豆腐的没来可差谁去哪家店急购再有几个钱的香料小帐对不上该如何勾付打发!

还亏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婆子有肩胛,挺身而出,带走一拨人,去慢慢排解那些琐事,很快却又来一拨,看福珞在老太太身边答话儿,也不便贸然上前,都垂着手在门外等着,如群狼等着一块没啥油水的骨头,有的等着等着不耐烦起来,臂膀一斜,垂着手成了叉着手,更显凶恶。

福珞气虚胆怯,垂下头,却发现自己腰带那儿的衣摆没有掖平整,留着一点点皱,颇为尴尬。说来倒也正常,她早晨是被各个报事求问的家人媳妇催起床的,她的婆子、丫头一边要忙着帮她想主意如何处置那些事端,替她妆扮得就手忙脚乱了一些。福珞实实的茫然:明明大纲领都安排好了嘛?为什么要做起来,那些人就有那么多问题?那么多噜哩八嗦的、她想也没想到过的、不给个处理意见那些人就不肯走的麻烦状况?!她为什么要到谢家来受这种罪嘛!她想进宫。是。进宫跟这些鸡毛蒜皮有什么关系?

反观云华,气定神闲,一早已经把各细务分责到人,各类指了个临时的管事者,赋予一定范围内的应急处置权,若应置得当,许诺功成有赏,若延误时机,当场便要罚!赏罚相约已明,又写定手令样式,传于各司事知道,必见手令发放物资,且留副本,以供查验。在出门给老太太请安前,云华更出了张详细清单,交于乐芸。这单子跟云舟手里那份风格又不同,笔划清晰,几点几刻,应催办何事于何人、应向何处领何物置何地,清清楚楚,乐芸立在外头,照本宣科,并无疑难,略有差池异数,因主婢相得,也敢直接决断,该变的项则变、该罚的人则罚,不烦扰云华。

ps:

下一章:用心在宴前

这章里,大菜还未吃起来,胜负天平已倾斜了哦!

第一卷 锦衣昼行 第五十一章 用心在宴前

屋里头诸人用完了早饭,老太太看福珞七上八下的慌急模样,体贴的叫她回去忙罢,不用在长辈们面前支应。福珞目视云华,很想叫云华一道走,免得只有她一个显得四脚朝天、小舟不堪重负的狼狈样。

果然有个家人媳妇来找云华,并且不是空手,躬腰赫然端着个大盘子。福珞大喜:云华的问题竟然被人装进盘子里,端了进屋来?!

云华一见那盘子,“哦”了一声,起座向二太太行礼。家人媳妇将盘上红罩缎掀开,里面盛的是八仙过海小银锞子、事事遂心金银福珠。云华禀二太太道:“这是备母亲及大姨娘、二姨娘、三姨娘、五姨娘欢喜时可赏于戏台的,母亲看还得用么?”

二太太含笑向老太太欠身道:“娘,您先过目?”

“我要用的,碧玉早给我备了。”老太太笑着扬扬手道,“华儿是专备你们一桌的,你自个儿看着定罢!”

二太太便拈起一只银锞子看,这一只倾的正好是张果老,传说他赴王母娘娘寿宴回来,过海时醉得都不行了,这倾的果然憨态可掬,似要从毛驴上倒栽下来,可见模器做工精到,锞子银面也光亮。她又撮起几颗福珠,这些金银珠子或铸为柿形、或凝作桃形,与锞子一样都是空心,因抛赏于台上之物,不可太过细小,但全铸实心,又太过费钞,有些人家便降低金银成色,抛出去暗沉沉不好看,受赏的还要再精炼过才能使用,暗地里难免怨怅,不如空心的,省了份量,依然光鲜耀目。

省钱又得脸的事。二太太是喜欢的,颔首认可了,红罩缎还盖回去,家人媳妇欠身退下。福珞可没想到备这一盘子东西给大太太过目,留在这屋里坐立不安,匆匆走了,忙着捣腾她那一桌事情。云舟凝视云华一眼,慢慢起来,立到窗前,看着外头新开的花。低睫不语。云华与安氏大姨娘说了两句话,走出来,离云舟比较近时。云舟很自然的转身,要同云华交谈,云华却恰在此时转过腰肢,快步往门口去,迎住两个丫头。

那俩丫头端来沉甸甸的篮子。里头都是和露新采的花。云华帮她们搭一把手,送花篮到二太太跟前,抿着嘴笑着不说话,二太太已然明白了,笑请老太太道:“这可无论如何都要娘先开一朵新,媳妇怎敢一小圈人专美。”

各人来请安。都梳妆打扮过,但那时天色还早,许多花还没开。无怪乎女孩子们纵戴花,几乎也都是绢花。而今曙色尽晓,和露刚开的花,自有绢花不如的妍态,老太太看着。笑对封嫂道:“你替我拣一朵。”

封嫂看老太太今儿梳的是乐游髻,戴宝冠。再插大花也不合宜,且喜篮里几乎都是耶悉茗花、梅花、富贵菊这一类纤瓣小花,就拣了一枝秀意红梅给老太太插上了,老太太再将篮子传下来,女子们无不是喜欢花儿朵儿的,都围着掐看一番。照往常,用过早饭,戏又没开场,各人自己再回去理一理妆,碧玉会命人把新鲜花朵传至各院中,比平常丰盛些,连插带摆都够,今儿诸人在厅堂中多呆了一会儿,碧玉也晓得了,索性把大批花朵、镜、盆诸物,都送到厅堂来,小花还没拣完,大花都来了,老太太也喜道:“今儿就在这边罢!让老太婆看着,也热闹热闹。”于是脂粉裙衩,无不聚在一室内,或补碎钿、或抿鬓发,也都要讨老太太欢喜,莺声燕语,尽拣喜气富贵话题来谈,结末了,大朵好花却没用去多少,只因全都是盛装前来,根本没给大朵花卉留下多少余地,倒是云华攒来的那些小花儿,钗底襟前,几乎都用空了。云舟始终没能得到机会,跟云华私底下说上话。

太阳三丈高,戏台已经备好,台主捧着烫金红帖子来请老太太。

在吃早饭的时候,云华那桌子下桌位、摆椅子、铺大桌布、垫小桌布、果盘花瓶,都已井然有序就位。牙齿和舌头还有磕碰的时候呢!云华那边桌椅行云流水的摆下去,竟绝无疙瘩。福珞的桌子,也算摆好,云舟与姐妹们搀拥着老太太进了房间,举目一看,脸色又变了。

碧玉对夜晚那场贵宾云集的寿宴,才精心布置,正午这场,是家宴,不宜夺了晚间风头,又揣摩了老太太心思,要让两位小姐表现,更不宜过分亮丽了,故只以玉底兰纹桌布为另外三桌铺陈,桌上摆设的花瓶,唯在当中各设一只半尺多高简洁石花瓶,瓶中各以青叶衬鲜梅花而已。桌布花色与石瓶款式,三桌换了三种变式,但总调不变,皆为瓜瓞绵绵、福猪在抱。老太太那桌,也只是纹样更丰富、花瓶底添一张绣藻朱绢垫子罢了。云华早料到碧玉心思,用了秋香底褐纹松鹤延年的桌布,当中是缠枝莲纹梅红垫子,摆一只勾云纹双鱼花插,以延龄草衬小蝴蝶兰,与碧玉的布置看来一脉相承,温文舒适——喂,谁说她要选赤底七珍八宝桌布、发丝雕蟠螭纹大玉瓶、插暖房里烘出来的棣棠蕉花黄金菊?!

云舟瞪了一眼乐芸,已知自己被反间了。

福珞倒唇边浮起笑来。她看自己一桌,摆到位了,也没有差了什么。玉堂富贵葱绿锦桌布,比起云华来得气派;胭脂红均窑出戟西番莲花觚,比起云华来得瑰艳;大蓟配杜鹃、缀以白星、锦晃等属,又比延龄草蝴蝶兰堂皇。她是觉得自己赢了。

众人入席。这时候,天已颇有些冷了,二太太这边,诸人入席时,便有小丫头抱着厚、薄两种椅袱,在旁边请问,乌木椅面上要搭哪种的?房间里火生得不错,体燥如卓二姨娘,索性不要椅袱了,喜着光椅面坐起来还爽利。其他人多选薄的。至于体弱畏寒如安大姨娘、尤五姨娘,还没张口,举目便见各自座次上已铺设了合用的厚棉锦面椅袝,这小小举动间透露的知心。比椅袱本身还暖人。

大太太那桌也都入了席,福珞才终于品出不对来了:她这桌好看是好看、醒目是醒目,会不会太醒目了?坐着像强光灯下唱大戏,可着劲儿请人来看……她们这儿明明不是主桌嘛?

福珞害了羞。大太太那桌的人也都不好说她,别别扭扭坐了,低头抓些炒瓜子炒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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