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觞微微沉吟,“府里厨子的卤鸽烧得不错。”
我皱了眉,“人家鸽子飞得好好地,把它打下来干什么。”
苏流觞侧目看我,“那……这个时节的美人腿味道不错。”
“美人腿?你说青蛙?我听人说吃多了这东西就会变得和它一样粗细不均。”
苏流觞:“……那咱们要不要先弄个丝瓜汤解暑降火?”
我百无聊赖的用筷子敲着碗,“丝瓜没叶子,不好看。”
“……”苏流觞扶额,“你到底要吃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随便。”
苏流觞的嘴角抽了抽。
“真饿。”我叹了口气,招呼了一旁等着的婢女,“就先弄只卤鸽开胃,再来份美人腿尝鲜,然后弄个丝瓜汤来给我消食。大晚上的两个人吃也不用那么多菜,就弄这三样吧。对了,我有饭后用鱼翅漱口的习惯,鱼翅不要太咸也不要太甜,更不要做出粉丝的味道来。我还习惯饭后用珍珠粉混着水洗手,也一并给我备了吧,嗯……我还听说苏府有坛珍藏多年的女儿红,反正苏府也没女儿再嫁了,放那也是放着,也一同拿出来吧。”
一番话说完,婢女目瞪口呆。
苏流觞定定看我,“你确不是来我这打劫的?”
我闻言一笑,“二哥从小教导汐月,拿人家的不要手软。”
文章正文 第三十七章 交易
空气里酝着浓郁香醇的酒香味,我看着那才揭开到一半的封口,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原本是给琦馨出嫁那天准备的,谁知……”苏流觞睨了我一眼,“便宜你了。”
我不服气的瞪了回去,“我殇清宫给她吃给她喝,供她衣食无忧下半辈子,我喝她点酒又怎么了!”
苏流觞眸光一黯,转了话题,“你的事情已经做到,那么,你想要我什么东西?”
我敛了神色,认真道:“玄灵玉佩。”
苏流觞愕然,一双浓眉微微皱起,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你要那玩意干什么?”
“我二哥要,我也不知道他要拿来干什么。”拿起筷子夹了块美人腿,嗯,味道还不错。
苏流觞上下打量我一眼,拿了他放在一旁的折扇便我这里丢,“你要这玩意,早同我说便是,何必费那番功夫!喏,顺便再送你把扇子。”
我面色一僵,拿起扇子,目光落在扇柄下头吊着的那一小块玉坠上,细看,好像是在发着淡淡的光,一摸,手感也绝对温润如水。
就是这东西?!
我连着几日翻遍了苏府差点连命都赔上,就是为了这东西!?
这一瞬,我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苏流觞凝眸看我,眼里带着几分的同情,给我递来了一杯酒。
杯中酒色清冽,香气扑鼻,我浅抿一口。舌尖带着微辣,浓厚的酒味冲上,感觉浑身都是飘然欲仙。
我咧唇一笑,撕了一小块卤鸽,“我的哥哥们从不许我喝酒超过两杯,上官若风更是不让我碰,天知道我有多久没闻过这么好的酒香了。”
男子闻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下他们都不在,那么今晚,你就多喝点。”
“我就知道你大方!”就着杯子再抿了一小口。抬眸一笑,“眼下,就我们两个人,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啊?”苏流觞诧异看我。
我放下酒杯,望向这个时而温润如玉,时而狡诈如狐的男子,“苏流觞,你为什么喜欢穿白色衣服呢?”
男子面色微凝,澄澈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寒意,他仰头饮过一杯酒,定定看我,“阿汐随意见了一个人,总要打听那人私事?”
我看他一眼,“不,让我这么做的,你是第一个。”
“哦?”男子讥诮一笑,话里透着疏离,“这么说来倒还是苏某三生有幸了,能得殇清宫四宫主如此看重。”
我叹了口气,“苏流觞,我知道,因为五年前那事,你本就不喜欢我,这些时日你对着我强颜欢笑也委实辛苦了些。”顿了顿,“五年前那事,如果重来,我还是会那样做。直至现在,即使连着我三个哥哥和上官若风在内的所有人都仍在指责我,但我却不会有一丝悔意。”
杯子重重搁在桌子上。
男子满色沉着,略有薄怒,“你这是毁了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
我偏头看去,眸色微冷,“你认为我三哥配不上你的妹妹?你认为我殇清宫待你妹妹不够好?”
文章正文 第三十八章 心事(1)
厅内的气氛陡然变了。
苏流觞被我两句话驳得无话可说,嘴角僵硬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酒,顺便给我续了杯。
“苏流觞,你并不快活。”
持杯的手微微一顿,下一刻,又是一口喝完一杯。
“苏流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管你的闲事,总之,我就是看着……不舒服。”我再微微抿了口酒,“苏流觞,你把你的心事告诉我,我也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
他不语,继续给自己添了酒,再把我那杯原本就没喝多少的再添满了些。
“苏流觞,一直憋着,死了也要把心事带到棺材里吗?”
他身形一怔,到嘴边的杯子停了。他细细看我,眼底眸光流转,半晌,他轻飘飘道:“先前你在窗外应该已经听到他们叫我什么了。”
心下一个激灵,我抬眸看他。
“野种,他们叫的是野种。”男子淡淡说着,嘴角挂着自嘲的笑。“这两个字,我活了多久,便听了多久。”
“子綦或者你的几个兄长应该同你说过,我是苏府庶出,十岁时进的苏府,进府的第二个月,我没了父亲。”
这些,我自是知道的,只是这些,从旁人那听说,总没有听当事人所说那么震撼,给人莫名的一种悲凉。
这回,他也只是浅尝了一口酒,“你可知,我十岁之前是在哪过的?”
我一脸莫名,愣愣的摇了摇头。
他勾唇一笑,眼里便是悲凉,声音很轻,很柔,却是狠狠说出两个字:“妓院。”
我大惊!十岁之前……那么……
仿若闷雷劈到心里,裂开一道焦而深的裂痕。
“自然,你猜出我母亲的身份了。”他瞥过我一眼,神色变柔,面上换了淡淡的笑,嘴角却是微微僵硬着的:
“那是西珏城里最好的一家青楼,我的母亲,是最美的花魁,那晚,是她竞初夜的日子。苏大少爷,也就是我父亲,他与家中妻子发生争执,进来买醉,一掷千金。富家少爷风流一夜,过去了便是过去了,酒醒之后,只惦记着妻子,忘了花魁。”
“人说青楼女子最薄情。而我母亲却是个异类。那夜之后,她竟喜欢上了我父亲,拒不接客。因为是花魁,性子冷些,脾气大些,倒也没什么。可日子久了,却是不能的。青楼女子,在那个位置一日,就得做着赔笑的买卖。”说到这,苏流觞冷冷一笑,“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为了替那个男人守身,她竟划破了自己的脸。”
“青楼那地方,除非有人愿意赎她,否则,即便是老死,也都得呆在那!没了容貌的青楼女子,不能接客,于是便被老鸨贬去了做杂役苦活。女子多嫉妒,青楼那种女人堆的地方更是如此,从前她是最美的花魁,引得人人嫉妒,后来她是最底层的杂役,便落得人人嘲讽,连随意一个小龟奴都能对她喊打喊骂。”
文章正文 第三十九章 心事(2)
桌上烛台隔得近,晕黄耀眼的光照在他一边侧脸上,另一边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翳。
“后来,她有了身孕。老鸨知道这是苏大少爷的种,她不敢怠慢,苏少爷爱其妻,这是整个西珏城出了名的。为了不惹出事端,老鸨给她安排了住所好好待产,只等孩子出生再去派人告之苏家。”
“女子未婚先孕本就为人不齿,更何况还是青楼女子。十月怀胎,受尽人家脸色。十月之后,生下了一个男婴。”
那时,苏夫人并未有出,那女子一子得男,至少下半辈子是不用愁了的。
苏流觞瞥过我一眼,似是看出了我的想法,继续说了这个故事:
“那时,她终于以为是苦尽甘来了。老鸨派人私下去找苏大公子,可是苏大公子风流一夜,时隔十月,忘了青楼,忘了她。以为是青楼诈钱,不屑一顾。”
“一直为守的期盼终于粉碎,她终于病倒。那病弱的身子勉强坚持了五年,就去了,死时只有老鸨看着多年的情分,给了我一份麻衣,一卷草席,让龟奴在山后随意挖了个坑,葬了。”
“后来,我又在青楼过了五年,当时男风兴起,老鸨看我幼时清秀,大了定然相貌不凡,便继续养着我,计划着让我长大些接些女客。”
我闻言握着杯子的手一抖,酒洒了一半。
苏流觞看了我一眼,嘴角挂着笑,给我续了杯。
“妓院里,你知道耳濡目染的都是些什么东西。五岁的我,已经开始记事了,那时,我便计划着要逃出去。才五岁大的孩子能干什么?那些青楼女子都逃不出去的地方,我又怎么逃得出去?我逃了一次又一次,被抓回来一次又一次,每次被抓回来都是一顿狠打,一边打,一边骂,骂着‘野种’。”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重。我浑身一震,小心抬眸看他,他的眼底带着几分狠意悲凉。我拿起杯子,小酌一口。
“十岁之前,我便一直过着那种又逃又被抓又被打的日子。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我成功逃了出来,身无分文,在街上行窃。偏巧不巧的偷到了苏大公子身上,而我,长相随他。”说到这,他“嗤”的笑出了声。
“当时,他的夫人已经过世六年,自己只有两个女儿,偏生自己对夫人情比金坚不愿再娶。好不容易从天砸下来一个儿子,他定然欢喜。”
带着明显的嘲讽,苏流觞嘴角斜斜勾着:“不是因为对这个儿子喜欢,他是家中长子,若自己无子继承,偌大的西珏城、诺大的苏府家财,便轮不到他头上。”
“我进府第二个月,他就离奇死了。当时,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流言蜚语肆起,说我命中带煞,克父克母。我的爷爷奶奶从没有正眼看过我,我的两个叔叔视我为争夺家财的眼中钉;那个小我两岁的我爹的嫡女,一直认为是我害了父亲,每每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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