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寄倡却是抢先笑道:“大小姐这是说哪儿的话,她不过是一介无知乡妇罢了,能懂什么世面?”
“张大人这话严重了,令夫人身上有的优点,可是那些城里的贵妇们比之不上的。”又笑了笑故意嗔道,“您还是用对待晚辈的称呼唤我一声罢,什么小姐不小姐的,以您现在的身份地位,哪儿还用得着这般称呼我?”思及张寄倡的年纪快要赶上文伯阳了,文君华也是将张寄倡当成半个父亲来看待的。
见状,尤氏也是爽朗地笑了笑劝道:“那你也是快别大人大人地叫了,怪生分的!”
“嗯,那还是按照之前的叫法称大人一声‘先生’罢。”文君华说完,众人已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之前心里一直紧绷着的弦在这一刻松了些许。
众人相互谈笑着,在张家的园子里逛了一圈儿,各处景色虽然不及萧家府上那般奢华精致,却也胜在清雅不俗。
为官之人本是这般,倘若真是一心系着百姓,不曾贪污片刻,内院生活必定是清贫拮据的。光靠着朝廷每年的俸禄便想要大富大贵,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此世间,最富贵奢华的,除却帝王之家,便是商贾之家了。
见状,文君华也是不禁感慨称赞道:“先生家里雅致得紧,由此便可窥见先生那一颗心系百姓的良心。”
萧旁闻言,不禁侧脸看了文君华一眼,脸上渐露淡淡的笑意。
张寄倡夫妇则更是会心地笑了笑,直道是文君华深懂他们的一片心。
众人又是谈笑了一会儿,方行至花厅摆饭。不多时,便有丫鬟们鱼贯而入呈上了几道可口美味的饭菜汤食。看着菜色,并不像萧家那般铺张奢华,却也胜在开胃和主人精心布置的一份儿心。
“饭菜刚好合适我们几个人享用,也很是合我的意,平素我也喜欢这样吃饭,最后用得不多不少刚刚好正合适。”萧旁自顾地斟了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省得铺张浪费了粮食,才真真是不好呢。嗯,这酒也很是香醇清爽!”
张寄倡听见萧旁这番说来,才是真正地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原本尤氏是打算多张罗几个菜的,可张寄倡却是阻止了。
只说是,平素他们怎么吃的,如今只按着人头再加些分量罢了。文君华那边他是不担心的,这么按照素日的习惯来做,只会引得文君华的一番满意好评。最担心的还是萧旁,他素来锦衣玉食惯了,又是不清楚萧旁的性子,怕是要惹得萧旁不满意了。
偏生张寄倡又是个执拗性子,只想着届时萧旁若是不满意,他也没办法,他不喜欢为了他人而无端改变什么。
现听见萧旁这番称赞,张寄倡也是笑呵呵地赞了一句:“别的我不敢说什么,只是我家里这酒,却是极好的!只怕是跑遍整个洛城,也是难以买到比这个味儿更纯正的!”
“你这人,还没喝上就开始说胡话了!”尤氏笑着瞪了自己丈夫一眼,随后起身招呼道,“你们先吃,厨房里还煨着汤,我得亲自去看看。”
话毕便是告了罪,起身离开。
张寄倡看了一会儿,随后呵呵笑道:“她这是臊了,你们可知那酒是她亲自酿的。她家父亲就是给人酿酒的,因此打小她就揽了这么个绝活儿下来,酿的一手好酒!你们若是喜欢,待会儿尽管带两坛回去,喝完了我再让人送去。”
见张寄倡这番解释,萧旁和文君华也是微微地抿唇笑了起来。
“既是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一会儿便让人带些回去。”萧旁也不客气什么。
张寄倡连连点头:“保管你喝上瘾来!我这会儿喝别的什么酒都是觉得没味儿,唯独喝这酒方觉得心中舒畅!”
“先生,这酒可有名字的?”文君华一时兴起,也是拿起了酒杯来小酌了一口,顿时只觉喉间辛辣无比,哪儿有萧旁和张寄倡说得那般好喝!刚想发表一些意见,却是觉得唇齿留香,喉间温暖一片,独留清甜的滋味在舌尖!
一时之间,也是笑着说了声:“果然是好酒。”
“这酒叫苦中作乐,当时在乡下我给起的名字。”张寄倡刚喝下一杯,便是笑着解释而来。
文君华点点头,直觉得这名字适合这酒,更适合张寄倡的生活写照,刚想说些什么,却听有个丫鬟进来通报了一声儿:“少爷回来了,听闻萧夫人正在咱们府上做客,便是急着要见上一面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顺儿
记忆里,文君华依稀知晓张寄倡是四年前娶的妻子,这几年下来并未有子嗣的。如何突然巴巴地冒出个少爷来,还嚷嚷着要见她?
疑惑之下,文君华却是开口问了声:“先生如今有子嗣了么,怎么没听先生说过?”想着不对,又是凝眉问了声,“不对啊,即便如此,也不过是年幼的小儿,难不成还认识我?”
萧旁也是困惑得紧,却又是见一个小丫鬟得体地进了花厅来报道:“少爷说了,想要单独见见萧夫人,有要紧的事儿要说。”
“放肆,这小子素日里都还知礼儿,怎的今天生得这般糊涂!”张寄倡向来比较注重规矩,这厢听见丫鬟的传言,便是气得拍了桌子一下!
文君华也是被唬到了,这还是头一回见张寄倡这么火大的。
张寄倡发完火也是觉得有些尴尬,直对着文君华和萧旁二人赔罪道:“别理他,咱们吃咱们的。”刚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却又是注意到了对面二人脸上的疑惑,遂也是放下了酒杯来解释道,“并非是我亲生的儿子。”
文君华这才了然一半,却又想到,自己应是不认识这号人物的啊。
“还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事儿了……正值冬日里,又下了好大的雪,一连好几里路都是被冻上了厚厚的一层冰霜。”张寄倡笑得淡淡的,似是陷入了一片回忆当中,“那时家母也才刚刚过世不久,全家人都陷入了一片哀痛当中。恰在这个时候,我的妻子出门儿挑水,在河边遇上个冻僵了的小孩儿。因见他蜷在一处瑟瑟发抖,心生不忍,便是咬牙将他给带了回来。”
“想来是孤儿罢,好生可怜。”文君华的睫羽微微闪动着。
张寄倡点点头,随后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孩子身上穿得破旧,一双脚已是被磨出了血来,想是走了好远的路来这儿的。拙荆为他洗漱了一番,换下了衣裳之后却是惊愕不已……”说到这儿的时候,张寄倡忽然停顿了一会儿,看着对面二人惊奇道,“这么点大的孩子,穿得又不好,身上竟是隐秘地藏着好几十两银子!我跟妻子二人皆是被吓到了,或想着这孩子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认为是这孩子偷了富贵人家的钱财逃亡至此。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那可真真是奇了。”萧旁兀自地抿了一口酒水,看向文君华的时候,却是见文君华在那厢若有所思的,也不知有没有将张寄倡的话听进去的。试着轻声地叫了叫文君华,却不见她回应。
“后来怎么样了?”文君华回神过来的时候,略微关切地问了一句。
张寄倡只笑着说:“后来,那孩子醒了,我跟妻子二人便是正经地问了他几句话。他许是心里很是警惕,也没有全部告诉我们。只说那笔银子并非是不义之财,是一个好心人看他可怜给的。我们跟那孩子相处了几天,拙荆见他勤快乖巧,便愈发地爱不释手了。我想着自己年龄渐渐的大了,却无子嗣承欢,便跟那孩子商量,想收他为义子。”
“接下来的事,你们便都知道了,现在想想,直觉得那孩子是逝去的家母派来带给我欢乐的。”
“那孩子可有告诉你他的名字?”文君华有些心不在焉的,心思也不知飘到了哪儿去。
萧旁察觉到了文君华脸上的异样,一时之间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
张寄倡想了想,随后笑道:“哪儿有什么名字?”再想了想却又是双眼一亮继而道,“好像胡乱地报了一个名儿也似,说自己叫顺儿的,想来也是穷苦人家剩下的孤儿。后来,他当了我的义子,我便重新为他取了个名字,唤文安的。”
话说到这儿,文君华却是忽然笑着站起了身来:“如此,我便真要见见他了,细想一番,我与他或许还真有过一面之缘。”
“哦?”张寄倡本还想说一会儿过去教训教训这个张文安,没曾想,文君华却是说张文安所言并不放肆。
又有一个丫鬟匆匆前来,想来张文安催得紧。
萧旁有些坐不住,想跟着文君华一处去,却是被文君华给拦住了:“横竖才不过十一二岁的孩子,那么点大,不要紧的。”
“我们家文安今年的确也才十一岁罢了,想来你们是真认识的?”见文君华连张文安的大致年龄都说得差不离,张寄倡也是好奇了起来。
文君华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着说了声儿:“一会儿自见分晓。”遂离了花厅,跟了那个小丫鬟走了。
见文君华那离去的背影,萧旁的心里空落落的,重新坐下之后,便是问了张寄倡一句:“令公子可曾说过他认得我家娘子?”
张寄倡却也是摇摇头笑道:“这个我也不知,不过萧公子请放心,犬子的性子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他并非那胡来之人,况且尊夫人也这般允了,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萧旁虽然面上点头笑道,可心里却还是隐隐不安了起来。
张寄倡未能发觉,却是继续笑着说起了自己的儿子:“文安说起来,可还是咱们张家的救星呢。记得那时候家里还是一穷二白的,吃了上顿便是没了下顿。文安见我们夫妻二人踏实,又见我颇有点才华抱负,便是慷慨地拿出了自己的钱财来助我。如今我能够当上官儿,也是少不得有了文安的照顾呢。”
萧旁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迟疑了片刻,只是推脱说自己想出去透透气随意逛逛,张寄倡自是知道萧旁的心思的,(文*冇*人-冇…书-屋-W-Γ-S-H-U)却也不点破,只是笑着允了。
这厢,尤氏亲自端了排骨山药汤上来,却见桌上只剩下了张寄倡一人在饮酒,便是放下了汤坐下来疑惑地问了声儿:“怎么,是有事儿先走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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