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华低下了自己的头,不语。
昨日萧旁刚来正院的时候,便是白露描述的那个样子,失魂落魄,满脸凄冷。她昨儿还不知怎么了,今儿一听白露说佟氏的事,才算是通透了些……
怪道问及他与佟氏谈得怎么样了,萧旁眼里会闪过一丝阴沉。
“这事儿对外都称佟姨娘着了魔障,猝死的。”尔蓝也是走了过来,淡淡地说,“不过,奴婢打听了几句,才是从那院儿的丫鬟子口中得知,佟姨娘是吃了剧毒的药丸死的,那药瓶子还在她身周摆着,应是自尽。”
文君华颇有不解地看着尔蓝,实是不相信,以佟氏素日那样的性子,会无端端地想要自尽。
即便假怀孕的事情被揭穿,但是罪不至死,萧家最多也就是赶她出门儿,况且,依着萧旁先前的打算,应是会与她一大笔银子,并且护她周全的。
如是这般,她为何寻死?
“这事儿府上的人都知道了?”文君华想了半天仍是没想透,“府上的人”,当然是指萧家二老,萧瑛等人。
“夫人不喜佟姨娘,没怎么表态,老爷现是个不理事的,说这事儿等着少夫人您来裁度。”白露为文君华绾着发,拿着支浅粉色蝴蝶累丝凤钗问,“今儿戴这个可好?”
文君华颔首,尔后又问:“那大少爷是个什么态度?”
“大少爷今儿晨起精神头很好,见谁都笑着,不知道的人还当他尚不清楚佟姨娘那边的消息呢!再而,出门儿的时候,还顺带着夸了如冬头上戴的簪子好看,弄得现在府里上下的人儿都顾不得佟姨娘那边儿了,纷纷去找如冬问那簪子是哪儿打的!”白露说着说着,脸上也是有了些笑容,又侃了文君华一句,“少夫人要不把如冬叫来,也按着那式样做个簪子戴戴?”
文君华脸上绷不住,忽而笑了,瞪了白露一眼:“你的嘴儿真是愈发地滑头了!”后又慢悠悠地继而道,“他那不是真觉得如冬的簪子好看,是心情好。”
后又沉下脸来正经道:“佟氏那边儿,我想了下,好歹她曾是萧家的半个主子,服侍了大少爷一场。再而,死的时候,也尚未被贬了身份,仍旧是萧家的人,礼数一应操办,自然不能怠慢了去,省得外头该有人说萧家苛刻妾室的。”
尔蓝为文君华端来了早茶,点了点头道:“少夫人说得有道理,如此一来,外头也会有人传少夫人贤良大度的。”
文君华抬眸看了尔蓝一眼,后笑道:“都是些个虚名儿,只要不传我如何恶劣即可。”又见尔蓝行事可靠,便是吩咐了一句,“至于那院儿剩下的丫鬟婆子们,就交给你过去操办操办,看着能力强的,给派个好差事,能力差又爱嚼舌根儿不安分的,你直接撵了,若有不依的,你即说是我的意思。”
尔蓝一讶,没曾想文君华会派个自己这么个大差事,惊愕之余,眼里闪着些微激动,连连应下:“奴婢定当竭尽全力办好,不让少夫人失望。”
文君华略笑:“行了,把茶放下,去办事儿罢,让如冬和荣琴操心早饭就好。”
尔蓝走后,白露也差不多为文君华绾好了发,看着文君华笑笑:“怎么样,尔蓝这丫头我给选得不错吧?人又伶俐得体,关键是她心实,对少夫人忠。”
“所以我现在开始派些差事与她,让她知道我有意重用她。”文君华点点头,起身搭了白露的手,“我们先去玉清院儿瞧瞧,那边儿不知何等情形,再而,七姑奶奶帮我洗清冤屈的情还没还,这下子正好儿带上礼,去看看她。”
早吩咐如冬和荣琴来玉清院这边知会了声儿,把早饭摆在这边。
这厢文君华来到玉清院,眼见着萧王氏正坐于厅堂内,与萧瑛萧岚两个说着话儿。萧定贤不知去向,想是出门儿会友去了。
也不见萧旁,想来也是有事要忙。
文君华走近,先是请了安,尔后坐于侧座,对萧瑛善意地笑了笑。
“我们都等你用早饭呢,岚儿她们也是没用。”萧王氏看着心情不差,像是根本不知道府里死了个人似的。
面对萧王氏的冷情,文君华内心不禁唏嘘。
不过抬头的时候,却是三分带笑,七分得体:“想必娘已经知道了佟姨娘那院儿的消息,不知……接下来这事儿处置起来,娘可有什么主意要表示的?”
关于佟氏的后事处置,文君华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再来问问萧王氏。
一则,现下虽是自己在管家,但是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萧王氏肚里有什么意见被自己忽略了,届时纠缠起来可就麻烦了,还是趁现在问清楚,免得自己操办的时候,触犯了萧王氏心里的忌讳,或以让萧王氏觉得不舒服。
二则,管家理事儿方面,苏文氏虽然教了自己不少门道,但操办丧事却还是自己头一回亲身经历,难免会有些生疏,问问萧王氏也是好的。
萧王氏一听,脸登时就沉了下来:“大清早的来说死人的事儿,那女人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值得可惜的!府里不准大肆操办丧事,不准挂白,至于灵堂,随意摆摆,现是春上,摆个三日便好,不准超过这个时限,免得看着堵心!”
文君华脸一滞。
自进萧府以来,除却巫蛊事件那一次,萧王氏便再未用这样重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这厢是怎么了?佟氏死了又不是自己害的,怎地她要这般不悦地跟自己讲话?
本来还想着府上发生了一件儿如此阴郁的事儿,自己要不要考虑着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公布公布,让大家的心里好受点,现看这形势,文君华一点想讲的心情都没有。
文君华怀揣着纳闷,面上淡淡的:“媳妇知道了,这事儿媳妇会操办好的。”顿了顿,又是捏了捏手心,强忍着赔笑说了句,“徒令大家等我吃早饭,真是抱歉。”
萧岚心疼地看着文君华这个样子,又看自己的娘,见萧王氏正满脸得意地看着一脸苍白的文君华。
萧瑛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寻思了一会儿,便是劝道:“侄儿媳妇这是第一次接手丧礼呢,你年龄小,很多事儿顾不来也是正常。这样罢,今儿起姑姑帮你一道儿处理佟姨娘那院儿的事儿,也省得你百般焦心的。”
文君华讶然抬头,再看萧王氏,便淡淡笑着:“多谢姑姑,上回儿的事儿还没当面谢过呢。”
“一家人,不值得提那些情啊面的。”萧瑛爽快地笑笑,她不爱这些繁文缛节。
文君华细细地看着萧瑛,心底里渐涌出一阵暖流,除却性格不像之外,其余的感觉,真是像极了自己文家那边的姑姑,苏文氏。
如此作想,文君华实是有些想家了。
不知文家那边的人过得好不好……苏文氏会时常给自己送来一封家书,文伯阳亦是,但是上面尽写些好的,不曾言忧,文君华便是愈发担心,家里的那几个,报喜不报忧。
用罢一餐食不知味的早饭,文君华带着礼儿去了萧瑛的院子。
递上成色不错的礼品,与萧瑛客套了一番,又被萧瑛笑骂了几句客套生疏了,二人聊了会儿天,就着佟氏的丧事商量了片刻,直至将近正午,文君华这才起身想着走。
离开了萧瑛的院子,遇上了眼含笑意的尔蓝朝着自己这边儿走来:“少夫人,大少爷这会子在湖中心的水榭里,等着您过去一道儿用午饭呢。”
第四卷 尘埃落定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只为你写诗
文君华心微跳,尔后点点头,往水榭那边儿去了。
如今春意正兴浓,萧家湖边的杨柳微扬,姿态柔美。春花儿竞放,粉面含羞,煞是动人。
湖中心的水榭很大,连着两端的石桥,石桥边儿上大多植了些水生植物,这会子娇嫩翠绿的,看着十分舒心。
文君华沿着石桥走过,看着上边儿那些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巨石,视线一直延绵至水榭内的青衫男子上。
白露和尔蓝行至石桥头上便止步了,一脸笑意地看着文君华缓缓向萧旁行去。
他们一个着青色的常衫,一个着水色的撒花掐丝裙,在春日的映衬下,一个坚挺,一个柔美,看着不知有多相配。
若不是佟氏的介入,以及她的死讯干扰……二人此时此刻想必早已相处和睦,如鱼得水。
水榭内的大理石光滑圆桌儿上早已布满了精致美味的菜肴,文君华细看了一会儿,皆是些酸辣可口,开胃清爽的,定是萧旁为害喜的自己考虑了很久,才吩咐厨房做下的菜式。
“怎么今儿想到要来这里用饭?”文君华从一大片阳光中走来,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容。
萧旁起身扶她:“走路小心些,这里四面临水,我看我还真是一时冲动,选错了地儿。”
二人相携着坐下,文君华高兴之余,不由得又是想起了佟氏的事儿,脸上的笑容微敛了敛:“怎么昨天不告诉我?”
萧旁抬眸,知文君华问的什么,便是轻扯了扯嘴角:“都是我惹出来的孽,与你无关的,不忍心让你为此操心。”想了想,又细道,“我问了府里的老人,都说孕妇怀孕期间要百般注意,且还有些忌讳。佟氏死得突然,这丧事暂且就交由姑姑来打理罢,你怀着孩子,处理起那事儿来,不吉利。”
文君华微怔,萧旁已是起身走向她这边,俯身将她扶起,让她与自己相对立着,尔后揽她入怀:“都过去了……以后,这种事再不会有了,只我们两个,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实话,虽然不见得有多喜欢佟氏,但是——”文君华偎在萧旁的怀里,“她也蛮可怜的。”
萧旁轻抚着文君华的发髻,叹了口气:“妍儿,你记着了。”顿了顿,“佟氏的死,跟你一点关系也无,再而,你无须因她而感到愧疚。我爱上的人,从以前到现在,乃至于将来,都只你一人,你不曾破坏了谁与谁。”
“嗯,日后再不为这事儿觉得忧心。”文君华抬头直视着萧旁,主动以手勾上了他的脖子,“我们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这话,无异于,我爱你。
萧旁眼里闪着感动,嘴角微牵,尔后勾住文君华的下巴:“妍儿,昨儿的话尚未说完呢。”
文君华心一跳,低下头去:“什么话儿,我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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