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僵僵地看着他,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从一点点轻微地抖,扩大到每一分肢体,每一根神经地抽动,抖到无法控制,她忽然,紧紧抱住他,哭出声来。她的泪是压抑了太久,久到曾经以为已经干涸,久到心死漠然。
却没想到,还有今日,
就连做梦时都在担心害怕不敢吐露的秘密,今天终于能施放出来,虽然此人,只是初识。可却觉得,分明已经认识了很久,又或者,倾发如故,自己是终于等到了可以信任的人。
松寨主哭了许久,白丁便一直轻拍她的肩背,好不容易才渐渐止住了,白丁却道:“有一件事,我不能骗你,在说之前,我先发誓,不论以后你是否还会觉得我可以信赖,你的事,我会带进坟墓里去,绝不会对别人说起。若有违此誓,”
松寨主听他语气慎重,忙擦干眼泪,摇头道:“不用起誓,不管是什么,我都信你。”
白丁静静凝视她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我是女子。”
但求此生同日月不枉浮生梦一场
025 金兰
025金兰
松寨主完全愣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人,分明是一样的面目,可是刚刚那一笑,不用怀疑,那是属于一个女人,一个少女才有的笑容。她的手不由得有些发僵。
眼前那人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我是女子。却不得不扮成这样混入纪军。我要报仇,可是仇家太过厉害,我就是要死,也要死在和他最终对决而不是现在。现在的我,没有力量,只有孤身一人,能做的,也是有限之极,可是,我绝不会放弃。若是你不能信这样的我也无事,我天一亮就走,你就当,没见过我便好。”
松寨主看着她,她的手很软,可是能感觉到她手上的薄茧,她并不比自己壮,甚至个头还略矮,可是看着她,对这张面孔产生的信赖,却没有消失。可能是因为她的语调,轻而缓,却透着坚韧。
这神情,松寨主倒是熟悉的,仿佛又回到了片刻前的那个白丁。难怪,刚刚自己抱着“他”时感觉有些奇怪,松寨主忽然有些想笑,暗自咬了咬牙,把自己的心思抛开,抬头道:“你叫什么?”
“我叫白韶卿。”
“卿?那,小六子说的卿卿便是你么?”
“是。我受了他们很大很大的恩惠,可是,却亏欠了他们。”白韶卿轻轻叹息。
“你不用这么难过,我看他们对你是真心挂念,小六更是常常放在嘴边。”
“不管怎样,终是我亏欠了。眼下我要做的事太危险,不方便和他们相认,将来,只要活着,我一定会回来。”
“自然要活着,不是还要帮我报仇吗?”松寨主笑盈盈的。
“你还信我?”白韶卿看着她。
“我信!”松寨主看着她:“既然都是女子,我更要信了,信了你不就是信了我自己么?当初我立誓要报仇,可是这些年下来,希望越来越渺茫,胆子也越来越小,在这山谷里呆着,坐井观天,有时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一个青蛙了。再也跳不出去,也,不敢跳了。”
“哪有这么漂亮的青蛙?”白韶卿轻轻一笑。
松寨主的脸一红,伸手勾过她的肩膀:“那你愿意跟这只青蛙拜个把子么?”
白韶卿一愣,她道:“我先前觉得你,嗯,很可靠很好,原本打算让你当寨主……既然你是女的,那我们就拜把子吧。”
白韶卿看着脸红红地她,这个少女的性情实在是让她喜欢,敢爱敢恨,果敢而坚强“好”白韶卿道:“我们就拜把子”。松寨主大是喜欢,又紧紧地抱了她一下。
二人互换了生辰,白韶卿大了几个月,松寨主尊她为姐姐。二人便在这堆坟前立誓,结为姐妹。寨主原名柏青,现在则是叫松花。这名字略为搞笑,她倒并不介意“有一日,我一定将柏青这个名字正大光明的用上。”白韶卿握住她手,看着她眼中的光,也是重重点头。
冬日的凌晨极冷,二人却似全无察觉,反而看天色未亮,便并肩坐在一起,松花将自己的家世仔细道来。
她的家世其实颇为荣耀,只是白韶卿生的晚,更何况因为那一场灾难,早已成了飞烟。鬼手巧匠柏其轩便是她的爷爷,祖传独家绝学,制造兵器暗器,从太祖爷爷开始积累,名望日增,到了她爷爷这一代,已是天下共认的天下第一工,府上还有楚王亲书的匾额。
可是也一样难逃厄运,柏氏预言降临,富贵荣华不过一梦,镜花水月,转眼成空。满门抄斩,却独独留下了爷爷和当时还只有十五岁的松花的母亲柏小姐。是一个一直妒嫉他家的同行,暗使重金收买了监斩官,将二人从刀口换下。
离了斩刑,却入地狱。爷爷被此人砍去双腿,而柏家小姐则被做为人质关在府里,剪了舌头,口不能言,为奴为婢,受尽凌辱。柏其轩为保女儿性命,不得不为此人所用,祖传绝学渐渐皆入其手,就这样过了几年,利用价值已经用尽,那人便生了杀意。只不过在此时,负责照看柏老的一个年青人愤慨不平,暗中将柏老和小姐二人偷偷带出府地。千辛万苦,到处逃亡,还是难逃一死。
那年青人当时已经和柏小姐成婚,柏小姐雪中产女,追兵迫近,年青人将柏老和刚出世的女婴藏在一处猎人的陷阱中,柏老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女媳被杀在眼前。后来这一老一小被人救起,又辗转来到这山谷,经过许多磨难,才在谷底生活。
如此悲伤的往事,松花只是淡淡一说,白韶卿看着她纯净的双眸,不由地想到,那位柏其轩,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他没有将这惨烈地痛苦延续到后辈身上,这是他唯一一个传人,他想要她幸福吧。
果然呀,松花知道这些往事的时间也就在五年前,柏其轩咽下最后一口气前,才将一切告诉了他,他没有说更多的话,只是握着外孙女的手,闭目而逝。
白韶卿紧紧地搂着松花的肩膀,二人静静坐着,谁也没说话,只到,一缕阳光照到高高的山壁上,松花伸手一指“看,阳光!”白韶卿轻轻点头。是的,阳光,不论多少黑的夜终会过去,无论多么深的谷,只要肯抬头,必定,能见到阳光。
二人携手走回,顿时在谷里引起哄动。毛子笑咪咪地跟着跟后,瞧白韶卿的眼神严然已然是看着寨子的大当家。一帮小喽罗让他指示的团团转,拿东拿西,将两人侍候的服服帖帖。松花始终笑咪咪地,又赶着催着的熬药给金子,白韶卿也是把脉喂药两不停,半天过去,连小六都主动跟她接触起来,这对白韶卿而言,实在是太大的欢喜。豆芽虽然还是觉得这个看小六的眼神太热切太温柔,可眼前摆明了,“他”跟寨主成了一对,况且小六喜欢,也就不再大惊小怪,只是沉着一张脸,形影不离地跟在后面。
老林更是笑的合不拢嘴,没想到这兄弟如此了得,才两天功夫,就抱得美人归,自己沾了他的光,无论到哪,寨里的人都是笑容满面,里子面子给的十足,自然快活。
白韶卿却是要走的,她有她的打算,如今在山谷之中,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纪国那日战败,詹灼必定追击,再加上纪军对詹灼的惧怕,军心不稳,也许这几个寻寻常常的日出日落,纪楚的形势,已然和开战时大为逆转。
而自从上次回向山查探,她已经知道向山上的人比她第一次去要减少了很多,可是不代表没有,那双镯虽可保身,可此时她却急于想将其拿下。当初向天颜便是因为玉镯而无法逃脱追杀,虽说照目前看来,对方还没有发现自己,可终究是个隐患。更何况,向山那个山洞里,有她想知道的秘密和答案。
纪国一行,她脑中始终回绕着两个奇怪的词“金鼎王朝”和“柏燕歌”,他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找到其中的答案,便能寻到他的弱点。这人,并非高高在上,只是,他似乎知道的比她多而已。
她思忖着这个问题,而去谷外探消息的人,也回来啦。
纪军败了!
而且败的惨烈。自那日被楚军夜袭大营后,纪军一路后撤,主帅吕汉年临阵逃脱继而失踪,纪军没了主帅,只能在几个副将的指挥下沿途与楚军勉强对抗,可是根本没有时间布属,自然转瞬退败。退兵四十余里途中,纪军真可谓即退即失,凡退经几城,楚军便旋而占领。詹灼挥军直入,穷追不舍,一日一夜间一口气连拿了纪国三座边城,在延城稍事休整,立即兵分二路,趁胜追击。就在今日拂晓,攻下了云开城。至此,纪国的川江之南,四座城郭,已尽属楚地。纪军退至川北,咬牙死守,如今执掌帅印的,便是纪国的定远大将军。
谷中众人闻讯都是唏嘘不止,没想到不久前还连占对方城池地纪军,转眼间竟会一败涂地。老林皱眉叹息,一边庆幸自己和白丁二人逃出,一边也为纪军之败感到沮丧。而一旁的白韶卿双眸凝沉,眼中划过一道精光,终于,等到他了。
那日她自洛水阁逃脱,其实根本没有离开纪国,她料定那个幕后策划的黑衣人,认定她即知晓了他的计划,必然会前往月秦,阻止四国乱战,如果此时进入这两个国境,无异于羊入虎口,自陷埋伏。更何况,事到今日,她深知,四国之战已非她个人之力所能阻止,那人对四国皆有掌控,一步步走下来,这一场战,已经避无可避。
他有月影有向氏,更有无数看不见的暗桩,而她,只有她自己。她能做的,只能是隐匿形迹,与之周旋。这些年来,他在暗而她在明,她的一切皆在他控制中,她隐忍放弃,才好不容易能与他直面相向,终使她的预见,得到证实,因而更加不能轻言生死。
四国当初以一个荒谬地预言便将柏氏杀尽,而这一切,她隐隐觉得,和她还是脱不了关系,更何况见过偏居苦寒的柏大力主仆,再看眼前的松花寨,这份沉沉血债,更令她心悸痛恨,四国天下,皆有这个布棋者而定,可她白韶卿却也要与之对弈一局。
金子服药后明显好转,喝过药后甚至睁开眼,静静注视过白韶卿的背影,松花见到,忙让她转身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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