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女人瞧着,眉头紧锁,喝问道:“你莫不是在唬弄我们,哪有大夫拿针在伤口缝合的,这又不是女人做衣服,你分明是想让我兄弟痛死。”
“不是……”玉珠艰难地舔了舔嘴唇,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专业,“病人伤口太大,若是不缝合,必定流血不止。我药箱里虽有止血的药,却是远远不够用的。”
女人到底对医术一窍不通,见玉珠说得似乎有道理,便只瞪了她一眼,闭嘴不言。
待玉珠将伤口缝好,又上了药,再撕了裙摆上的布将伤口包扎好,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一直在官道上走,男人在外头赶车,至于现在到了什么地界玉珠却是一无所知。
许是见玉珠确实有做大夫的样子,女人也不再对她喊打喊杀,只当她是空气理也不理。玉珠巴不得如此,努力地将自己藏在角落,只盼着她千万不要再为难自己。
车走了一段平路后忽然岔离了官道,玉珠虽没有掀开帘子,但也能从颠簸的行程中感觉出来,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心里却暗暗记着路。
到中午的时候,马车在一处乡间茶楼停下,尔后便有人声传来。女人眉一挑,掀开帘子也跳下了车。玉珠心知关键时候到了,愈加地紧张起来,紧紧拽着药箱,手背都勾起了青筋。
很快的,帘子开了,几个农夫打扮的中年汉子将病人抬了下去。玉珠却不敢动,直到听到马车外女人不耐烦的一声喝骂,“死在里头了吗,怎么不下车?”
玉珠这才抱着药箱小心翼翼地跳下车来。下了车也不敢四处乱瞟,只低着头盯着脚尖,连头也不敢抬。
“怎么抓了个小姑娘来?”有个年轻的男人声音问道。
然后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老七藏在他们车底下出的城,我原本是要杀了灭口的,正巧这丫头是个大夫,就带了过来。”
“大夫,这么小?”男人似乎很惊讶。一会儿,玉珠就瞧见有双黑色的布鞋停在了面前,不过她胆小不敢抬头。
“你几岁了?”男人问。
“十……十五……”这是几个时辰以来玉珠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么小就出来做大夫了?家里人呢?”
玉珠浑身瑟瑟发抖,哑着嗓子解释道:“父……父母过世早,家里……还有弟弟……要念书……”
男人叹了一声,声音里带了些同情的意思。先前那个女人却插嘴道:“大哥可别心软,这丫头瞧见了我和老三的样子,若是回头去告发,我们就麻烦大了。”
玉珠心里一紧,便想扒着男人的腿求饶,才一动,两腿一软,竟一屁股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四周围观的人瞧着她狼狈的样子哄堂大笑起来,玉珠却连看也不敢看他们,一骨碌爬起来,才刚站稳,腿上又一软,还是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地上。
“这丫头——”连男人也忍不住笑起来,笑声却在看到了地上的一个银锁片时一滞。“这个锁片你怎么得来的?”男人拾起锁片仔细看了一阵,才送到玉珠跟前,一脸凝重地问道。
玉珠一愣,看清了男人手里的东西,才赶紧伸手接过了,道:“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不晓得哪里来的。”这银锁片原本是系在脚镯上的,打小就在玉珠身上带着,秦铮却是没有,为此他没少跟玉珠闹别扭。后来还是玉珠将脚镯化了,托人另打了副一模一样的送给秦铮他才作罢的。镯子没有了,玉珠便用根红绳系了,平日里都在脚踝上,方才想是跌了几跤,弄断了绳子,这才掉出来。
男人忽然伸手抬起玉珠的下颌,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玉珠这才看清他的长相,瞧着不过三十出头,眉眼浓烈,鼻梁挺直,眼神锐利如鹰隼,若不是他左脸上那条寸长的狰狞伤疤,玉珠怎么也难以将他与杀人不眨眼的匪徒联系起来。
男人的瞳孔微微收缩,忽然放下手,背过身去,道,“放了她。”
“放了她?”红衣女人惊道:“大哥,她可是——”
“蒙上她的眼睛,送她上官道。”男人一边说,一边回头朝茶楼里走去,却连半句解释的话也没有。
红衣女人咬了咬牙,心有不甘,但终于还是不敢逆了他的意,蒙上玉珠的眼睛,将她赶上了马车。
又是好一阵颠簸,马车终于停了。红衣女人也不扯开玉珠眼睛上的黑布,拎着她的衣领直接朝路边一扔,口中嘀咕道:“算你命大。”正要折身离去,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跳下车来,一把捏住玉珠的喉咙,厉声问道:“等你回去了,若是有人问起——”
玉珠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回道:“我……我便说……是一群蒙面……蒙面人做的……”
红衣女人这才松手甩开她,翻身上车,一会儿,马车的轱辘声才渐渐消失在远方。
待那声音实在听不到了,玉珠这才双手颤抖地解开眼睛上的黑布,眯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她又差点倒了下去。这一刻她才真实地体会到,原来活着是多么可贵。
顺利获救(改错字)
许是离京城远了,或是这条路原本就人少,玉珠环顾四周,整条官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她只能凭着直觉判定方向,朝女人离开相反的方向走。
虽说身上毫发无伤,但眼睁睁地瞧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玉珠的心理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脑子里一直闪过车夫临死前睁大的眼,一闭上眼睛就是铺天盖地的血色。一路上失魂落魄、跌跌撞撞,一不留神就跌一跤,没走多久,身上已满是灰土,再加上之前给病人缝合时沾上的满身满手的鲜血,瞧着十分可怖。
好不容易路上路上终于有了行人,但一看到玉珠这身打扮,都吓得掉头就逃,胆子稍大些的也只远远地看着,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问她一声。
玉珠走了一阵,才终于意识到此处离京城不说百二十里也是极远的一段路,单靠自己一双脚想走回去,只怕不易。与其一步步地走,还不如就在原地等着,想必郑家见那车夫久不归府,早派了人来找,那她被劫走的事情应该已传了回去。就算官府的人不来,秦铮定要来的。
想到此处,玉珠心中稍定,不再急着往回走,而是在附近寻了水源,将身上和手上的血污洗净。已是深秋季节,玉珠身上穿了几层单衣,外面的比肩实在洗不了,便索性脱了扔掉,又将头发拢了拢,对着水面再瞧瞧,虽然还是一副狼狈样,但比先前那副可怖的样子瞧着顺眼多了。
再上官道后,便没有人再盯着她瞧。玉珠又寻人问了路,确定了去京城的方向后才定下心来。
官道上每隔不远便有供人休息的茶馆,说是茶馆,其实就只有一间棚子并几座炉灶,棚子外露天摆放着两三张桌子并几把板凳,茶叶也是一色的粗黑。好在茶水是热烫的,坐下来便是不喝,只捧着它便是大好。
玉珠身上还有些银子,便寻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叫了壶茶,端起杯子喝了几小口,心里才慢慢安定下来。这壶茶一喝便是一下午,茶馆里的客人走了一茬又一茬。伙计虽有些意见,但见玉珠年幼,又是个姑娘家,也不好来赶,便自随她去。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路上的行人也愈加地少,茶馆里渐渐没有了客人,伙计便开始收拾打烊,灭炉灶的灭炉灶,收拾桌椅的收拾桌椅,还有人不时地朝玉珠瞄一眼。玉珠也不要意思再在这里待着,只得付了钱告辞。
秋日的天黑得快,从茶馆里出来走了一会儿,天已经全黑了。四周没有灯,只靠着依稀的月光才能看得清面前的路,而道路两盘的灌木丛则是一片漆黑,玉珠原本就受了刺激心神不宁,如今更是浑身发抖,她几乎是不敢朝四周看,那隐隐约约的黑影仿佛都在张牙舞爪地朝她扑过来。
不知走了多久,玉珠仿佛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仿佛是有了心灵感应一般,她强烈地感觉到救星来了,睁大眼睛努力地想要看清远处那模糊的身影。
一共有两匹马,玉珠眯起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影子,慢慢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玉珠——”马儿原本就要奔过去了,马上那人却忽然回了头,猛地一勒缰绳,只听得一声长嘶,未待马停好,他已跳了下来。
另一匹马原本已冲到了前面,忽然听到声响,也赶紧勒马回转,惊呼道:“秦玉珠,你没事吧。”
来人竟然是顾咏和李庚。玉珠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忽然像见到了救星一般,也顾不得跟他们熟不熟了,扑上去一把抱住来人就“呜呜”地哭出声来。
顾咏被她抱得一愣,但也没往别处想,只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一旁的李庚心里头却是怪怪的,一方面是好不容易找到人松了口气,另一方面却是有些不忿为何玉珠要抱顾咏却不抱他,不由得暗恨方才赶路赶得太快,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玉珠哭了一阵,心里好受了些,脑子也渐渐清醒过来,这才想起男女大防,赶紧松开手,自个儿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问道:“两位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顾咏一边脱下长衫披在她身上,一边道:“钱掌柜去医馆找你商量事情,正巧遇到来报信的人。你弟弟他也出城了,我们分了好几路,正巧被我们遇上。”说着,又对李庚道:“快把报信的烟火点一支,省得秦铮他们再胡乱找。”
李庚有些不悦地看了眼玉珠身上的长衫,从怀里掏出一支半寸长的烟花,走几步离他们远了些才点燃。绚丽的烟花顿时冲上天空,照得四周一瞬间的光亮。
“玉珠,你还冷不?我穿得多,再给你一件。”李庚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瞧着顾咏的衣服披在玉珠身上就觉得碍眼,恨不得冲上去将那衣服扔掉才好。见玉珠只朝她道谢并没有接受的意思,他又朝顾咏道:“表舅你前两日不是风寒才好么,脱了衣服不会着凉吧,要不你还是把衣服穿上,让玉珠换我的。”
顾咏没说话,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漆黑的夜里,他那双眼睛竟似闪着寒光,李庚无缘由地打了个冷颤,摸了摸鼻子,小声嘟囔道:“不识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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