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这小的,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二娘叨叨不休的说着,犹自觉得不解恨,一巴掌拍上那小小的后脑勺,疼的阮小幺咬着牙泪花直冒。身旁几个妇人见此,非但不劝解,反而哼哼笑了起来。
阮小幺一肚子委屈出不了头,又被那只肥厚的魔手压制着,晕晕乎乎跟着往外走。
几人沿着一条石砌小路在雪中一步一步前行,枯枝断叶在脚下发出濒死的哀声,好半天才走过了另一间屋。阮小幺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半夜吊死在屋中这种事都没有人发现了,实在是她那间屋子处地太偏,估计大吼大叫都没人听到。
她被二娘一行人带着从屋后环绕而行,连亘的房屋的间隙间,清楚的看到丫鬟小厮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积雪早被滚烫的热水较得融化,一派暖意融融的景象。而自己这块似乎极少有人走过,冷清寂寥。
几人拐过后院的一处墙角,终于看见打前的垂花门,一顶灰麻色油布小轿停在门外,两个轿夫正立在一旁搓着手,看到来人,眼一亮,陪着笑道:“可算见到奶奶了!咱都在门口侯半天了。”
“怎么,嫌晚呀?”二娘一个斜眼过去,将阮小幺推上前,道:“赶紧送过去,我这里还等着回话呢!”
“哎,保准辰时不过就赶回来!”一前一后两轿夫将轿帘挂下,起身一抬。
阮小幺被塞在狭仄的轿子里,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下去,紧接着便感觉轿子升了起来,荡秋千一般,不住的晃。她牢牢扶住一旁的一道横木,疑惑而又好奇地拂开轿帘一角,冷不防被一双粗糙的手拍了回去。
“老实点!”一个仆妇粗噶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阮小幺隔着薄薄的布帘朝她翻了个白眼。
一路也不知走了多远,寒风不住的钻进轿子,把里面的人冻得够呛,本来被吱嘎吱嘎的晃悠声荡出的一点睡意,再一次烟消云散。
阮小幺在冻手冻脚的轿子里慢悠悠的终于想到,尼玛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
可是她穿越到谁身上了呢?看这样子,像个失宠的小姐,貌似娘亲还死了?
一想到这里,不知怎的,莫名其妙得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鼻子一酸,眼泪就想往下流。
她一擤鼻子,将那股悲意甩开,想到当前最关键的问题——他们要把她送到哪里去?
不会是怡红院百花楼之类的地方吧!?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当她被推搡出轿,看着那座青灰色的古建筑,久久凝噎。
正门外摆放着一尊足有一人多高的香炉塔,积雪皑皑,前方高耸的马头墙一直延伸到她看不见的地方,青铜色的铁门紧闭,隐约能瞧见斑驳锈色,当中一副匾额,刻着“慈航寺”三个大字。一个小尼姑正在门外扫雪,见几人到来,双手合十,躬身见礼。
所以,这是把她送过来出家?
那跟随的仆妇不由分说拉着阮小幺近前,在小尼姑的带领下,从一旁的偏门进了去。
道场里也有一些尼姑慢慢扫着雪,瞧见那一行人,伫足目视,纷纷行礼。几人一路前行,沿着一道弯弯绕绕的回廊来到其中一处偏殿。
住持早在殿中等候,待到几人前来,双手合十,苍老的脸上一丝笑意也不露,道了声“阿弥陀佛”。
那仆妇也回了个礼,道:“大师,这孩子已经到了。”
说罢,在住持耳边低语了几句。
阮小幺看着身旁一排麻色的僧帽,仿佛看到了帽子下那一颗颗光溜溜的圆脑袋。虽然剪头发很平常,但是剃光头的话……
搞什么,她才不过七八岁,男朋友都还没找,才不要去当尼姑!
住持看向眼前这眼睛瞪得溜圆的女娃儿,叹了一声,道:“我自会管束这孩子,只愿她早日消除业障,得成正果。”
那仆妇踌躇了半天,才道:“可是……”
“施主,”住持一手捻珠,回道:“剃度之事非贫尼能够掌控,寺规如此,十三以下,不得剃度。”
耶~!……
阮小幺只听到这里,终于可以保住一头长发,低下头,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笑眯了眼。
一走神,又发现那几人已说完话,住持着人将那仆妇送了出去,自己则低头看着阮小幺,问道:“从今往后,你便住在这里了,虽是带发修行,但需严守寺规,修身修心,听懂了没有?”
阮小幺点点头。
住持继续说道“你年岁太小,尚不能有度牒,但既已是我佛门弟子,尘世之名便需弃之身外。”
阮小幺继续点头。
……
在穿越到这个不知名朝代的四个小时后,她彻底在慈航寺安了家。于是,浩浩荡荡的尼姑大军中,又多了一名新成员——慧圆。
阮小幺在心中抗议:这明明就是果汁的名字!
第二天雪终于止了住,仍是阴沉沉的天色。阮小幺正在弟子寮房通铺的一个角落睡的香沉,冷不防被大师姐慧心踢了起来。
她忙慌忙乱的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
慧心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师妹,催促道:“赶紧起来,懒鬼!去把外面的雪扫了!”
阮小幺一脸迷茫,看着对方。
“傻了吗?听不懂我的话啊!去扫地,今天你当值!”慧心道。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起了身,却没有一个过来插话,都在自顾自的做着事,偶尔有一两双同情的视线投过来。
阮小幺的屁股被狠狠踢了一脚,逃也似的跑出寮房,身后慧心纤手一指,“那边有扫帚看,扫完回来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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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有政策,我有对策
包子阮小幺哈欠连天,拿了把破旧的竹帚,一边扫一边打起盹来。
远远地一个雪球砸过来,正砸进她的衣领。阮小幺一个激灵,瞌睡全无。她怒气冲冲回过头去,却只看到三三两两的小尼姑匆匆走过,连个正眼也没给她。
顿时,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浓浓的恶意……
看着院廊里里外外白皑皑一片的雪,抱着有自己身体一大半高的扫帚,阮小幺在院中立成了一颗萧瑟的小白菜。
她吃力的慢吞吞干着活,不多时,食指上便被坚硬的竹柄磨出了红肿的水泡,火辣辣的疼。
这具身体以前还真是娇生惯养……她苦着一张脸想。
辛辛苦苦扫完雪,她撇下扫帚便直奔斋堂。结果只看到几个空空如也的粥桶,姑子们陆陆续续吃完便离开了,剩她一人捂着干瘪的肚皮,欲哭无泪。
中午,太阳终于在云层中露了些脸,稀薄的阳光透过禅堂的菱格木窗,在阮小幺瘦小的背上落下一层微微的暖意。她盘腿坐在最后一排,听着经师宣念《维摩诘经》,昏昏欲睡,然而每当快要睡着时,腹中便开始咕咕作响。她咂咂嘴,捂着肚子,又低下头去。
正昏昏沉沉间,一双粗简的麻布鞋突然闯入视线中。上方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又能分别诸根利钝’是何意?”
阮小幺一惊,猛地抬头,正对上讲师静虚那张不喜不怒的脸,她眨了眨眼,拿起摆放在一旁的纸笔,写下:【?】
静虚皱了皱眉,道:“禅堂之上不静心听讲,画甚鬼画符?”
阮小幺:“……”
“我再问一遍,‘又能分别诸根利钝’是何意?”
细长的毛笔在粗硬的纸张上顿了又顿,最后在主人苦瓜一般的心思中,歪歪扭扭写道:【能够分别猪跟立顿?】
其他弟子已然纷纷瞟过眼来,看到纸上那惨不忍睹的字和释义,偷着讥笑。
一旁一个跟她差不多年岁的小弟子毫不掩饰的大声说道:“听闻你以前以才思敏捷见长,怎么字写的比慧竹还难看!”
身后一个约莫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难过的撅了撅嘴,低下头。
“慧持!”静虚回头叱道。
又一信息——原来这身体的主人以前是个小才女,嗯。
她紧抓着毛笔,抿抿嘴,肆无忌惮的剽窃——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阮小幺自觉这字体笔走龙蛇、墨舞春秋,写完后,睁大着眼望向静虚,长而翘的眼睫微颤,看起来无辜又单纯。
静虚看完这几句话,面色渐渐凝了下来,她摇摇头,眼中满是惊诧与激赏,“这是你写的?”
【我娘。】阮小幺写下这两个字。
反正苏东坡死了,她娘也死了,厚颜无耻一点可以有。
片刻间,禅堂里又静了下来,连周围窃窃私语的弟子们都未开口。阮小幺兴致一来,也不瞌睡了,环视了一圈,继续写到:【师叔,我娘什么时候来接我?】
脸皮什么的,又不能当饭吃……
果然此话一出,静虚眼中无意外的多了一抹沉重,然而她只是收回了戒尺,回到讲坛,道:“慧圆,专心听讲,俗世之事不要去管。”
阮小幺将脑袋仰得高高的,做足模样专心听静虚继续讲经,只是魂飞到那匝地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酉时时刻,夕阳西下,众弟子用过晚膳,回到寮房后继续诵经、温习功课,阮小幺最后一个馒头被都厨收走,理由是“已过晚膳时辰”。
她是想带回去慢慢吃的!
短短两天,阮小幺便尝到了一种处处被人嫌弃的滋味。
她拖着慢吞吞的步伐回到寮房,刚进门便听到小师姐慧澄在到处抱怨睡铺太冷。看到阮小幺后,小小的圆脸上露出了一个绝非善意的笑容,其他弟子们也都转脸看向她。
看了看自己睡铺的角落,再看了看慧澄的睡铺,她心中叹了口气,将铺盖卷起,指了指慧澄脚下。
慧澄立马高兴了起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对阮小幺道:“慧圆师妹,你可真是心地好。我身子骨弱,再这么吹冷风的话会害病的,这真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说罢开开心心地睡到阮小幺那边去了。
慧澄的睡铺正对着寮房木门的缝隙,门已老旧,角落的木屑用手便可抠下来,自然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
她将自己裹在被子中,没时间伤春悲秋——因为肚子还是饿。
晚饭只有一碗白米饭、一个蒸土豆和大锅菜——土豆丝,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根本就抢不过那些师姐们,全程望着土豆丝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