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内,丝丝薄烟中福圆看着那日思夜想的背影颤声说道:“苏嘛嬷嬷”
木鱼声戛然而止,苏嘛拉姑停顿少许,摇了摇头,复又敲打着。
福圆几欲泪下,如何克制,当下扑过去抱着她,“嬷嬷,是我,我回来了!”
苏嘛拉姑缓缓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人,老泪纵横。
“真的是我的福圆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二人哭了一会,相携出了佛堂。
6年不见,苏嘛拉姑苍老许多,头发已全白,身子骨也不如以往利索了。
福圆紧紧偎在苏嘛拉姑身旁,片刻也不想分开,一旁墨雨打趣道:“格格竟像没长大似的,粘嬷嬷这么紧”
众人笑开了,苏嘛拉姑细细看着福圆笑道:“福圆长大了,如今是个漂亮姑娘了,科尔沁的那帮小崽子该不安分了”
他们没戏了,被康熙给搅黄了!
福圆讪讪笑着,柔声说道:“苏嘛嬷嬷,皇上让我住在绛雪轩,离这也不远,我天天过来看您,跟您说话,这些年在科尔沁我可攒了一肚子话!”
“好,好”苏嘛十分高兴,半响问道:“福圆,你怎么回来了?”
一旁墨雨代为答道:“是皇上让格格回来的,要给格格指婚”
“哦?”苏嘛拉姑渐渐敛了笑意,目光闪过一丝黯淡。
这日,福圆就歇在苏嘛处,二人几乎说了半宿话,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用罢早膳,福圆回到绛雪轩,墨雨早已命人打扫布置一新,看看比在慈宁宫幼年居住时宽敞许多的房子,感叹小时候在这边经常玩耍,想不到有一日要住进来。
尚在发呆,墨雨领了一男一女进屋,双双跪倒在福圆面前。
福圆最不喜动不动就跪,连忙让那二人起身,怎料二人坚持不肯,那个做太监打扮的抬起脸哭道:“格格,你忘了小东子?”
福圆定睛一看,果真是小东子,喜道:“小东子,你如今在哪当差?”
“回格格,奴才自格格走后被调到了养牲处,如今格格回来了,内务府那边又把奴才给调回来伺候格格了。”
“那不就好了,快别哭了,二十多的人了哭成这样羞不羞?还不快起来!”
小东子破涕为笑,连忙站起来,退到一边。
福圆仔细打量着尚跪在地上的那个宫女打扮的女孩子,才十一二岁的年纪,稚气未脱,怯弱的眼神,倒是我见犹怜,便对一旁墨雨笑道:“墨雨姐姐,从此你可就有了帮手了!”
转而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明玉,是内务府拨过来伺候格格的”声音倒是极为清脆。
福圆点点头,说:“起来吧,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看看日头,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福圆便携了墨雨往永和宫走去。
永和宫还是老样子,殿前那棵老榆树上还留有自己与十四比身高时刀刻的痕迹,福圆淡淡一笑,仰起脸看着阳光透过榆树倾洒下来,留下一地明明灭灭的光影。
“福圆!”德妃惊喜地走上前,牵过福圆看了半响,笑道:“生的连我都动心了!”
“德妃娘娘风姿绰约,越来越年轻了,福圆倒要向娘娘讨教一下可有什么秘诀?”
“你啊,这张小嘴就是讨喜”
二人正聊得兴起,窗外有人笑道:“额娘,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路上我还看见一只喜鹊对着永和宫喳喳叫呢!”
十四脚下生风似的进了殿,挨着德妃坐下,笑嘻嘻地讨着茶喝。
“你啊,平日请都请不动,今日福圆来了,就巴巴赶过来了”
十四打着哈哈:“额娘,您冤枉儿子了,儿子在外面无时无刻不牵挂着您啊,这不今日得空就过来看您了!”
明知说的是假话,德妃依然被哄得眉开眼笑。
这厢十四转头说道:“福圆,我昨日被八哥叫走了,便求了九哥去接你,改日在浔阳楼摆一桌当是赔罪。”
“无妨,就当大家一起聚聚。”
坐了一会,福圆辞别德妃,又把墨雨打发回了绛雪轩,独自一人漫步于后宫。路过一个院门,偷眼看到一院芍药开得袅袅婷婷,尽态极妍,脑海中忽然响起九阿哥那句耳旁低语,一时心烦意躁,匆匆跑开,不料转身撞倒了一位妇人。
顾不上自己,福圆扶起那位妇人,不住地道歉,那人拍了拍脏掉的衣衫,说道:“不碍事”
那位妇人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很美,意殊高洁,看装扮像是妃子,可是身边不带一个宫女,眉眼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见过似的,福圆执意送她回宫,见推辞不下,那位妇人也就应允了。
在那人的指引下,二人到了一处宫殿前,抬眼望去,钟粹宫三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福圆失口惊呼:“您是良妃娘娘?”怪不得那么眼熟,自己还是小时候见过她一面。
“恩,你是福圆格格吧,常听胤禩说起你”,良妃柔柔一笑。
“是吗?他都说我什么了?”
良妃看了福圆一眼,温柔说道:“他说你没有半点尊卑观念,不喜读书,字写得很丑……”
好你个胤禩,枉我把你当做知心好友,居然在你娘面前如此诋毁我!
福圆抽了抽嘴角,强忍住冲出宫将他捉住暴打一顿的冲动。
换过件素色的家常锦袍,良妃拉过福圆坐在院内的梨树下,继续说道:“不过他说你是他在后宫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肯听他倾诉,肯为他解围,心思最是单纯无暇,澄清透净,呵……胤禩他很喜欢你呢!”
“是……是吗?”福圆不好意思起来,随即冲良妃眨眨眼:“良妃娘娘,你别告诉八阿哥今日我将你撞倒的事,免得破坏了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良妃一愣,笑颜逐开:“好,这是咱们的秘密!”
“什么秘密?”门口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胤禩身着石青团绣行蟒朝服从侧进的月亮门外转了进来。
良妃笑着摇摇头,福圆微微红了脸颊:“既然是秘密,就没有说出去的道理”
胤禩神情柔和,微笑地看着眼前两个女子说道:“额娘,儿子下了朝无事,过来陪您说说话”
福圆连忙站起身说:“我不打搅良妃娘娘与八阿哥了,先告退了”
转身走了几步,却听见胤禩在身后唤道:“福圆!”
不解地回头,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眸色温柔,言语恳切说道:“我很久没见额娘这么开心了,你若得空,能不能常过来陪陪她?”
“好!”未有丝毫犹豫,福圆当即应承。
“多谢!”
“你我二人,何须言谢?”
胤禩眼睫微动,唇角温和地弯起:“确是如此!”
第二十章
出了钟粹宫,福圆直接拐去了慈宁宫,普一进殿,便听丫头,众嬷嬷们笑道:“格格可是踩着点来了!”
福圆嘿嘿一笑:“那是,慈宁宫的饭菜芳香四溢,百吃不厌!”
一旁苏嘛拉姑笑骂:“别贫了,快坐下,就要进膳了!”
用毕,福圆辞了苏嘛,一路走到自己居住了六年的房间,还是那个样子,什么都没变,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细细抚过那张黄梨木书案,雕花红木大床,就连那撒花床帐都一并如初。
福圆呆呆坐在床沿,不觉天色昏暗,外面的景物已是模糊难辨,室内没有掌灯,轻叹一声,模模糊糊瞧见一个人影正直直地站在门口,轻声嚅嗫:“福圆?”
“是我,”福圆看向那人,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你是?”
那人并不作答,福圆一步步向他走去,就着殿外的月光,看清那人眉眼,喜道:“十二阿哥?”
胤裪微微一笑:“他们都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刚刚看见你坐在那,就像小时候一样,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当年那个追着自己问个不停的男孩不见了,只留下来一个文雅瞿俊,眉目清澈的男子。福圆看了半响,忽而笑道:“几年不见,十二阿哥倒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了。”
“呵呵……”胤裪低声轻笑:“福圆也越来越漂亮了!”
言罢二人均不作声,一时寂寂。
“宫门马上要下钥,我先回了,改日再来看你”
福圆微笑着应了,看着胤裪渐渐走出视线,叹了口气,小时候那样的交情,想不到如今也有些生疏了。
一夜无眠,闭上眼睛就梦见自己恍惚还是扎着两个小辩,追着德妃那只西洋猫满园窜的小女孩,一会又变成了骑着枣红大马,挥舞着马鞭,驰骋在科尔沁草原上那个笑容明媚的少女。
醒来已是半响午,福圆忆起要去送多尔济一行人,连忙梳洗了,换上一套嫩黄|色薄衫,系了同色的罗裙,拆散了两把头,叫墨雨仍旧编成两个大辫子,忽然忆起昔年生日收到的一个木簪,唤过明玉,让她开箱取了来,别在头上。嘱咐小东子与明玉好生看着,便与墨雨一同出了宫。
二人到了行馆外,多尔济等人已整理好一切,牵马候在那儿了。
看着福圆,多尔济咧嘴笑道:“萨齐拉,我们回去了,你就别送我们出城了,其格其留下来护着你,有他在,我们多多少少放心些”,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额布格嘱我交予你的,回宫再看”说罢,翻身上马,目光炯炯地看着福圆:“萨齐拉妹妹,无论何时科尔沁永远都是你的家!”
多尔济猛一挥手,身后众人纷纷上马,纵马径奔城外而去。
福圆注视着多尔济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
墨雨柔声劝慰:“格格,他们走了,回去吧”
三人一行慢慢走在北京城的街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可巧就遇上了”
抬头一看,浔阳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赫然入眼,十阿哥并十四阿哥正倚在二楼窗前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福圆仰首一笑,嘱咐了墨雨并其格其一声,径直上了楼。
被掌柜亲自带到最里间的一个厢房,推门一看,好家伙,八爷党的人全都齐了。
八阿哥坐在上首,见了福圆微微点一点头,眸光温暖。一旁九阿哥倒是潇洒地摇着一把折扇,看了眼福圆,随即视线上移,滞了一下,眉眼间反浮上些许恍惘之色。
十四笑着把福圆带到桌旁坐下,自己随即坐于一旁说:“福圆,我正打发人去宫中找你呢,没想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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