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之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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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周之燕-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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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好多了。我们后天就离开这里,离开陵州。”他说,语气里有着淡淡的不容置喙。

流芳的面容有些默然,“这几天,他,没有派人来……”

怀琛握住她的手,“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受那样的伤了。傻丫头,为什么要跑出来挡了那一剑?你昏迷的那几天,我恨极了自己,你知道吗?”

流芳不着痕迹地抽开自己的手,心里不知为何布满失落。只要一想起那日容遇看着她痛楚难当的眼神,她的心便被揪住了一般,痛,而有些空洞。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冲出来挡了那一下,只知道自己不愿见顾怀琛血溅当场。在那样的情形下,也只有这样,容遇才会放他们离开……

然而,就这样放任着她和顾怀琛在一起,一点也不像容遇的行事作风。

她的心隐隐地焦虑起来,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月上中天,浅淡如钩。

流芳站在庭院中,夜风微凉,怀琛把披风给她披上,流芳忽然说:

“我们会安全地离开陵州吗?”

怀琛点点头,今夜是最后一夜,只等明日清晨上了船,他的心便能放宽许多。

流芳摇摇头,“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就这样放我走。”她抬头望着怀琛,“我想回韩王府一趟……”

“不行。”他斩钉截铁地说道,心痛地望着她说:“既是决定了跟我走,就不要在我面前想着别人!你记住,从那一天起,你和他什么也不算,我们三个,谁也走不了回头路了。”

流芳垂下头,说道:“是没有回头路可走。我答应跟你走,并不等于,我和你就回到从前了。你,顾怀琛,不过是我的哥哥而已。”

她转身就走,气他的偏执,也气自己的软弱。

顾怀琛皱眉,身形一动挡在她身前,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低声唤她道:“流芳,不要想他了,他并没有你所想象的那般在乎你。”

流芳愕然地看着他,目光有些清冷。

“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安全地离开陵州吗?那是因为,我和他做了一个协定。”

“我会让皇甫重霜活着离开繁都,西乾九州,划蔚海为界,分而治之。”

流芳震惊,看着他喃喃道:“顾怀琛,你疯了。”

他伸手轻轻地拉过她的手,然后揽过她的纤腰,拥着她叹了口气,说:

“那天我以为自己必死,睁开眼睛却见你利刃穿胸时,你受伤后高热不退,可是口中念的都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时,我便要疯了。流芳,还有什么比失去你的人失去你的心更让我痛苦疯狂?”

流芳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你要的是什么?”

“我要的,只是百里煜今生不要再纠缠于你。”

她身子蓦地一僵,用力推开他,伤口痛得让她不自知地皱眉:“他答应了?”

他望着她,只吐出两个字:

“是的。”

流芳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夜风仿佛从衣领袖口钻进了她的五脏六腑,伴随着心里裂开一般的疼痛顷刻间走遍全身。

怪不得,周围的环境如此的安静,没有跟踪探寻,没有搜索追捕。

原来,自己卖了一个好价钱,等着来年银货两讫。

她抬眸,冷冷地看着顾怀琛,说:

“我是不是该感激你,那么慷慨地替我证明了人生中的一大谬误?!”

她头也不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用尽全身力气摔上门。

十天了,她的伤很痛,可是心痛更甚。

总在自责自己伤了他的心,总是自责自己没有把话解释清楚。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她想,怎么就不明白呢?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顾怀琛是哥哥,她要跟他走,可是并没有说她不会回来呀!她本来的打算就是等顾怀琛上了船到了安全的水域,她就会偷偷地潜泳回陵州。

那日若是顾怀琛死了,她和容遇还能毫无芥蒂地执手千年吗?

可惜,他不懂。

不懂也就罢了,竟然还干脆到二话不说就把这段情卖了个好价钱。

顾流芳,你傻呀,还在苦苦想着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灯如豆,映着纱窗幽黄,她靠倚床头,枯坐一夜。

而月下的那抹月白身影,凝立中宵。

 第九十三章 回首已成烟云 3

静柳轩书房中,容遇坐在榆木官椅上斜倚着,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瓷茶杯。薄唇微抿,桃花眼中一片冰冷沉寂,了无生气。

傅青蓠走进书房时,见到容遇这样的神色,不禁一怔。

“见过王爷。王爷让青蓠来,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青蓠还知道我是王爷?”他的嘴角牵扯出一抹冷笑,“青蓠如此之大方,本王是不是该好好谢你?”

傅青蓠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委屈地说:“王爷何出此言?”

“南海医谷的圣手老人所制的两生丸,世间只有聊聊可数的三粒。你们傅家兄妹是圣手老人的高足,当年入繁都遇险时,青蓠曾让我服了一粒,绝脉闭息十二时辰而后苏醒。那年我六岁,记忆尤深。”

他摊开手掌,白皙的掌纹中躺着一粒朱色小丸,红得近乎诡异。

傅青蓠似有所料,微微地一笑,说:“王爷,这确是两生丸。可是,青蓠并没有背弃为人家臣的本分。”

容遇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样说来倒是本王错怪你了。”

“王爷是主子,王妃也是主子。做臣下的自然是要为主子分忧了,王妃所要求的,青蓠岂敢违逆?更何况,此举对王爷有百利而无一害。”

话音刚落,容遇手中的青花瓷杯哐当一声在傅青蓠脚下摔得粉碎。

“你是不是替本王想得太多了?”

傅青蓠身子颤了一颤,眼眶微红,说:“青蓠多事了。可是青蓠从来没有逼迫过王妃接受,王爷尽可以把气撒在青蓠身上,可是不要曲解了青蓠对王爷的心。”

容遇走到她身前,淡淡地看她一眼,说:“青蓠,车马已经在府门备好,本王已经派人知会了医谷,你今日便离开韩王府吧。”说完,便要迈开脚步离开了书房,失神的傅青蓠猛然扑上前去从身后抱住了容遇。

“煜,你非得如此绝情?我认错了行不行,你可以憎恨我可以鄙视我,但是不要让我离开你……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留恋都没有吗?你对顾流芳那般用心良苦,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你,有没有两生丸有何区别?!煜,你醒醒,在你身边的始终只有我,傅青蓠!”

容遇凝立不动,只是冷冷地说:“放开——”

“煜——”

“我爱她,与她在不在我身边、与她心里有没有我无关。你很清楚你自己在这件事情里所扮演的角色,我百里煜不需要别人的关心,更不需要别人的推波助澜,傅青蓠,你僭越了,怨不得别人!”

说罢推开了她,径自出了书房,留下她一人独自饮泣。

听到“顾流芳”这三个字,他的心还是裂开般疼痛。

生平第一次感到爱情的卑微,不是挫败、不是愤怒,而是觉得自己的感情卑微得不入别人的眼别人的心,连想一想那个人听一听那个人的名字,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两生丸除了口服外,还有另一种用法。

两生丸必须用金属盒子密封,若放在身上便会挥发,半月后待药丸挥发殆尽,便能起效。

她,如此急迫地想要逃离自己吗?

不是不知道她的心里一直有顾怀琛的影子,而是自己万分侥幸的以为,岁月可以改变,可以遗忘,可以让她的心,变成他自己的。

如今自己,算不算是完璧归赵?

简陋的马车中,流芳脸色依旧苍白,一身粗劣的布衣,看起来像是谁家病恹恹的姑娘,困倦地斜倚在车厢中。怀琛看着她,也是默然无语。

马车经过车水马龙的新安街时,各种吆喝叫卖的声音传来。流芳掀起小窗帘一看,马上喊道:“停车——”

她下车,急急地跑到一个面人摊前,买下了许老汉刚刚才做好的刘关张桃园结义。一转身,怀琛站在她面前,清如水的目光中藏着点点忧郁,对她笑笑说:

“这么大个人了,还喜欢面人?”

她摇摇头,低声说:“是买给无为的。”说罢径自回到了马车上,怀琛眼中有一瞬的失落无奈,随即释然地苦笑一下,转身也上了马车。

到了江边,早有一条乌篷船在等候,流芳一下马车便见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江南。正要上船时,身后马蹄声猛然响起。

流芳心内蓦地一喜,转头看向来人,随即心里尽是失落。

不是他,是傅青山。

傅青山交给她一个小盒子和一封书信。

书是休书。

盒子里是那颗被她当了死当的琥珀骰子,此刻像极了她隐忍发红的眼眶。

她死死地咬着唇,手里攥紧了那颗骰子,身子摇晃了两下。

“他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声音有些颤。

“王爷说,愿赌服输。与其勉强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河。这颗骰子,早已是被弃之物,送与王妃,权且当是个记念。”傅青山一躬身,转身上马扬尘而去。

他,不要她了?

流芳此刻脑中山崩地裂,愤怒、恼火、委屈还有伤心种种情绪冲击着她的五官视听,听不到怀琛在身旁的安慰,看不见他脸上的焦虑不安,只知道自己的心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无法呼吸。

怀琛扳过她的肩,见到她没有焦距的眼神,心里一痛,说:

“流芳,流芳,什么都不要想了,上了船,只需两日我们便可回到繁都……”他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地向舢板走去,踏上舢板的那一刻,流芳猛然回过神来,霍地抽出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一步,直直的望着愕然的怀琛说:

“不,我不能走!”

怀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她伸出手:“让你的情绪安定下来,流芳,不要把一时的冲动当作是爱情。你答应过我要跟我走的,离开他,离开陵州,一切都会好起来。”

“你不明白。”流芳声音里带着酸楚的鼻音,“你一点也不明白。”

“我明白的,你也许喜欢他,也许会内疚,但是他的世界不适合你,跟我走,我们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没有朝政,没有天下,就只有我和你。就这样,好不好?”他朝她走近一步,心痛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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