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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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春-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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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门主的信,里面会写点儿什么呢?他已知道舒隽的身份,这次来,是祸是福?

指尖在硬物七来回摩窄,猜测着信里的秘密。他有些后悔,不该答应晏门这桩事,也不该请舒隽来参加江城品香大会,但事情既然已经做出,那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他曾是个侠客,如今是个商人,商人没有不爱银子的。千好万好,银子最好。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下意识地用手撑在椅子上想站起来,微微一动,才想起自己早已没有了双腿。许多年,居然就这么过来了。

江面上隐约传来三弦琴声,放肆又悠闲,典型的舒隽风格,他总爱卖弄这些虚荣。

白石台上许多人都回头去看,眼见一艘小小的渔船荡着碧波摇摇晃晃地近了,船头坐着一个身材瘦削头戴斗笠的人,因那斗笠压得低,看不出男女,只有几结长长的头发随风在背后柔柔舞动。

隔了一会儿,三弦声停了,跟着船舱的帘子被人一揭,舒隽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今天穿了一身绛纱,长身玉立,站在船头映着江水,像个端丽的神仙。

品香大会的人对他已是相当熟悉了,纷纷点头微笑,心里暗暗纳闷那戴着斗笠的人是谁。舒隽虽有个小跟班,但品香大会他从来都只身前往不带下人的,因见舒隽对那人神态亲密,一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贴在那人耳边说话,这情形实在稀罕得紧。

再靠得近些,那人忽然把斗笠摘了当扇子扇风,回头对舒隽说了一句什么,却被他在脸上相当无赖地亲了一口。

大庭广众之下,此人果然嚣张。

更嚣张的是对方居然不羞也不恼,展眉朝他一笑,蜜色的皮肤,弯弯的眉毛,轮廓大抵还是娇柔的,是个年轻女一子,既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看着也不像什么绝顶的有钱人,路边随便捞个人也就是这模样了。难得的是她看上去甚是爽透利落,一颦一笑都令人觉得舒坦,毫不做作。她腰上还挂着剑,想来应当是行走江湖的侠女。如今这世道,侠女有这种气质的也不多了。

伊春见白石台丘许多人不试香,只管瞪圆了眼晴朝这里看,不由得笑道:“他们都认识你吧?你一来大家都看着呢。”

舒隽懒得抬头,'奇'把脑袋放在'书'她肩上'网',轻声说:“管他们做什么,咱们玩咱们的。回头我替你选几个香,提神醒脑相当有效。”

伊春故意低头在他身上闻了闻,撇嘴轻笑,“一个男人身上香喷喷的,好讨厌。”

“一个女人臭烘烘的才可怕。”他在她脸上摸了摸,“但你不臭,我就爱你的味儿。”

她用手指刮他的脸,提醒他的肉麻举动应该收敛些。舒隽不甘不愿地坐直身体,眼见白石台近在眼前,便将她腰身一揽,纵身跳上了台子。

有几个人想过来打招呼,但见舒隽搂着伊春,相当旁若无人,浑身土下更散发出一种“别惹我”的气息,众人只得看了一会儿,便各自去试香了。

“没人来打招呼,你名声果然大大地坏。”伊春笑眯眯地走过去,拿起一个试香盒放在鼻子前嗅两下,结果却打了好几个大喷嚏,“好怪的味道!”她赶紧把盒子丢了。

舒隽将盒子捧起,在鼻前轻轻晃了两下,闭目如数家珍,“庸香,龙脑……提神得很,是好香,只缺了点儿什么… … ”

他正要换另一只试香盒,忽听丝竹声又起,裹着轻纱的美人们款款舞来,正中一个美人一身皎白,长袖蜿蜒,腰身似蛇一般柔软,旋转间裙摆梅花似的绽开,淡淡的幽香顿时充斥了每个人的鼻间。

伊春甚少见到这种旖旎景象,看得人迷,用力吸了好几口,赞道:“好香啊。”

美人长眉人鬓,眸光流转,不知倾倒在场多少男子。她却只看着舒隽,唇角微微一扬,露出个妩媚温柔的笑来。

舒隽低头凑在伊春耳边,“喜欢她身上的香?”

伊春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很香,但只有她这样的美人才配得上。”舒隽哼了一声,“她算什么美人……”

美人越舞越近,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试香盒,身体微微前倾.像刚刚收起翅膀的仙鹤,将那试香盒送到舒隽面前,跟着嫣然一笑,柔声道:“舒隽,别来无恙否?”

他捞起试香盒,并不搭腔,只放在鼻前微微一嗅,说:“这香不错,什么书儿?谁配的?”

“玉髓香。”美人嘻嘻笑了一下,“是我配的,你信么?”

舒隽淡淡道:“你真能配出这种香.就不会在这里跳舞了。前年欠我的五百两银子,今年你到底怎么说?”

美人把嘴一撅,哀怨得很,“每次见面你第一句话都是钱,好没情趣。”

舒隽把试香盒往她手里一放,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年还不起,利滚利,明年我会找你的。”

他揽着伊春转身要走,美人赶紧追上去,委屈地说:“好无情的男子,与我多说两句会死么?这香不是我配的,是大会主人秘制,今年的压轴香。你若买下它,里面有一半的钱便算我的债务……你别皱眉头,是大会主人说的,可不关我的事。”

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眉眼灵黠,在伊春身上转了两圈,立即又露出亲近的笑容,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柔声道:“这位妹妹好模样,和舒公子在一起真是天生一对。我这里还有别的香,妹妹看中了什么只管和我说,就当我的见面礼。”

舒隽把正要说话的伊春挡在身后,摇头道:“少来,钱是钱,香是香,你糊弄我老婆可不行。”

美人撅着嘴走了。

伊春轻声说:“你对她好凶,为什么?”

莫非有老婆大人坐镇,所以故意把别人当作路人甲?“你以为她是个好东西?”舒隽斜睨她,“坑蒙拐骗她样样都做,把你卖了你还得感激她一辈子。”

伊春笑了笑,“她是不是骗人,我知道的。你不用总担心我会出事。”舒隽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轻拧了一把,“你偶尔依靠一下我会死啊?真没情趣。”

说话间,却见一个蓝衣仆人匆匆走过来,垂头道:“舒公子,我家主人恭候多时,请随小人来。”

舒隽点了点头,握住伊春的手,笑着说:“走吧,这次的大会主人是我的一个长辈,我带你去拜见他。”

别院中树木森森,甚是阴凉,主人就坐在一栋小楼里,布衣铜簪,红木桌上放着一壶茶,三只青玉茶杯。

见到舒隽二人过来,他并不站起,只露出一丝笑容,额首示意他们坐下。“你到底是带着媳妇来看我了。”主人微微含笑,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头发也已花白,神态中不知为何总带特一丝疲惫,令人不由自主替他操心身体。

如果顺着胸膛往下看,能很清楚地看到他空荡荡的裤管和身下的铁轮椅,原来,他是个残疾。

伊春犹豫着给他行礼.却不知如何称呼,舒隽低声道:“叫汪叔,昔日助我钱财的也是他。”

伊春雄恭恭敬敬叫了一声:“汪叔。”

汪叔便笑着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匆匆出门来别院,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小东西便拿去玩吧。”

锦盒里是一双浓绿如春水的碧玉镯,纵然伊春并不懂玉器,却也能看出那是上好的碧玉,价值不菲。伊春微一犹豫,本能地想拒绝这份重礼。    舒隽却早已不客气地取出镯子替她戴在手腕上,左右打量一番,低笑,“漂亮得很,多谢汪叔了。”

三人喝了一会儿茶,聊了些家常,伊春憋住了好几个哈欠—— 这里凉快得很,香炉里也不知烧的什么香,让人浑身软绵绵的,很想马上睡一觉。    忽听汪叔话锋一转,低声道:“你向来聪明,比你爹娘强了何止干倍。既然聪明,便知道自己暴露了身份是什么后果,一直躲避下去自然不是办法。”

这话说得非常突然,而且没头没脑,伊春一时倒愣住了。

舒隽神色讥诮,淡然道:“汪叔,当日东江湖的事令我好生惊讶,你这样的前辈人物,何时做了晏门的走狗?”

汪叔缓缓摇头,声音很低,“世上有谁和钱过不去?”

舒隽无奈地看着他,却见他笑了笑,带着些慧黠,又说:“你放心,给我再多银子,我也不至于把你家透露给他们。”

“…… 财迷心窍的老鬼!”

世上如果有人比他舒隽还爱钱,那人肯定是他。

汪叔哈哈笑了几声,终于从怀里取出那封信,随手抛给他,“晏门主给你的信。”

舒隽并不避讳他,一飞快地拆了信,里面包了一张信纸,两张千两银票,还有一块裂成两半的玉。他第一件事就是用两根手指捏着银票放在眼前仔细看,笑得眯起了眼睛,“晏门主倒是会做事,大方得很。”

跟着看了两眼碎玉,他的嘴唇略带孩子气地抿了抿,若有所思地将两块玉捏了捏,飞快地放进怀里。

最后才展开那封信。

信很短,上面写了两行字,都是时间地点,想是晏门主约好他在何处见面。信纸最下行还写了一行细细的小字:一别十余年,故人无恙?旧物奉还,沐香恭候少侠大驾。

他随手将信撕了丢在脑后,默然无语地牵着伊春起身。

汪叔说:“马车在后院,老徐等了你一个上午。”

舒隽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他,“你将我卖了还这么理直气壮,这等本事我实在佩服。”

汪叔笑了笑,眼神渐渐变得锐利。

“舒隽,”他说,“你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我们都明白这事是你老爹做的,与你无关,但谁叫你倒霉有这么个老爹。以前你一个人行走江湖,洒脱得很,自然什么也不在乎。但如今你有了媳妇,将来成家生娃娃,也要像你爹一样带着你们全家人到处躲避?”

他吸了一口气,又道:“事情总要解决,你有本事,不应该到处躲,而是迎上去和他们把话说清楚!”

舒隽神色怪异地看着他.“您老还是那么会说话,但你搞错了一点,我从来也没必要躲着晏门。”

他低头看右伊春,她也仰头看他,两个人的眼里都有同一种东西:傲气。

“他们要见我,首先得有本事找到我,请到我。若连这点也做不到,凭什么叫我舒隽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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