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外桃花三两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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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外桃花三两枝-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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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青石板上立着一人,黑衣如墨,挺拔似竹,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满天星光,只微微一笑,漫山遍野的桃花便开了。

恍如这两年多从未离开过桃花镇,竹林依旧,桃花仍红。

聂三在岸边微笑,披一身如水月华,黑衣沾了月光的清寒,越发映出一张英俊如刀刻的面庞,她下意识涉水往前,走一步,那青石岸退一步,再进一步,石岸再退,慌乱中一跤跌倒溪中,浑身湿透。

溪水渐冷,心头却热着,冰一阵火一阵,梦里也挣扎得十分痛苦,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满屋漆黑,唯有窗口投进一点微末雪光,总还是她一人。

不由抱着铁盒蜷起在被中,无声道:师父,我想你。



山中岁月长,眨眼两月飞逝如梭,聂小香照着谢明月的法子练习固本培元,落月掌的贻害也抵住七八分;偶尔两人对弈几局,彼此互不相让,厮杀也觉痛快畅怀,尤其谢明月饱览群书,有说不完的典故野史,聂小香原就十分喜欢听故事,每日午后便约在连波阁喝茶下棋高谈阔论,两人竟是颇为投缘。

这天黄昏约在药庐煮茶赏雪,谢明月忽地面如淡金,口中血腥味一起,压不住翻腾血气,呕出一口黑血。

青葛吓得去请红绡,苏和面色发白地服侍谢明月漱口,净水入口,吐到白瓷盆中犹带猩红血丝,当下腿一软险些打了瓷盆。

聂小香最镇定:“谢叔叔一开始便知道无法救我,因为你也经脉大损,我说的对么?”

窗外红影一闪,疾风一般掠入屋内扶住谢明月,却是红绡到了,聂小香见她双眼泛红面带焦虑,显是对谢明月用情至深,不知怎么心中轻轻叹了一声。

落日的金光朦胧落在谢明月俊美的脸上,他微微一笑,唇边犹带了鲜红血丝,却越发显出他双唇丰美、面色如玉,笑声更是华美醇厚,慢慢道:“小香你当真是聪明,不过我的伤与你的不同,我治不得,你却未必治不得。”

“二十年前清影嫁入铸剑山庄,我伤心之下不慎走火入魔,以致经脉错乱血气逆行,早已是个废人。”谢明月仍旧轻描淡写,笑道,“你是清影的女儿,我便是耗尽心血,也定然是要治好你。”

红绡在他身后立着,面色苍白如雪,聂小香看在眼里,一时竟不知能说什么,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笑道:“谢叔叔不必勉强,生死有命,强留无益。”

顷刻间心中如同豁然放空,松懈一身的紧绷。

作者有话要说:俺木有弃坑,嗷,最近比较忙,嗷,有空一定会写的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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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

白鹤山虽高远,庄中稀奇玩意儿却不少,聂小香厚着脸皮将自己当成贵客,过得竟比从前在七星堂时还滋润舒坦。

转瞬已到来年三月,天都峰顶冰雪依旧,园中却花团锦簇,不似凡间。

这天天气极好,青葛、苏和搬了一屉屉药材在外晒,药庐外一架苍翠欲滴的藤蔓间忽地人影一晃,四五个雪团劈脸打来。

雪团大如核桃,专打身前|穴位,苏和眼尖,就地一滚避开,青葛慢了一步,膝头一软哎呦一声栽进药堆里,爬起来也不生气,呵呵笑道:“小香来啦?”

聂小香背着手笑嘻嘻地绕过青藤,苏和早已搬来竹椅放在药庐前。矮几上扣一盅汤药,是谢明月亲自配的方子,补气益血,配合谢家的续气补经法,是为固本培元之用。

汤药隔一月换一个方子,大有将她当成死马医的意思,聂小香本就是捡回条性命,倒也毫不在意,灌完汤药便帮着分晒药材。

不知从何时起,每天清早来药庐坐一会已成了习惯。

青葛、苏和都是十五六的年纪,青葛温厚、苏和机灵,眉间青涩开朗像足了当年的柳出云,又有一种极欢悦的朝气,彷佛青天白云都映在眼底的清澈,让她暂时忘记过往的种种沉重旧事。

稍一愣神,闻见屋内炭炉上正熬药,药香浓郁扑鼻,其中几味药材的味道十分熟悉,不由好奇道:“谁受了风寒?”

青葛面有担忧之色:“麒麟洞的孙婆婆。”

麒麟洞在与天都峰并肩的青鸾峰上,是白鹤山历代庄主与夫人牌位供奉处,孙婆婆是过世的庄主夫人叶兰幽的奶娘,独守麒麟洞已有十多年。

药庐前遍植奇花异草,皑皑冰雪衬满目姹紫嫣红,聂小香默然看了会,暗觉叶兰幽就如同这些花草,纵是珍奇艳丽,也不过和着天都峰千年的冰雪苍老,哪如纵马江湖来得快意洒脱。

青葛自小在庄内长大,从未出庄一步,见她望着花丛出神,少年明亮的双眸中不觉冒出骄傲之色:“古来诗词都赞江南春日繁花似锦,我看未必比得上咱们庄里的景色。”

聂小香嘿嘿笑了几声道:“胡吹大气,你连江南什么样子都还没见过哩!”一面斜眼看青葛一面道:“二月桃花三月柳,四月天青堤边走,家家户户院子里桃花一开,可比这天都峰上热闹喜庆多了。”

桃花溪边竹屋前,每到春日,竹碧天青、桃花嫣然,又怎是白鹤山一抔冰雪一丛孤花可比的?聂小香默然叹口气,心中一阵突兀的烦躁,却不知怎么发泄才好。

见苏和往瓦罐中倒药,忙将手中几支老参一丢道:“我去送药。”



孙婆婆又哑又盲,一张脸遍布皱纹,苍老如同枯树,神色却是十分平静,仿佛只与洞中岁月相伴,沧桑中透出安宁祥和。

洞外雪满青鸾峰,聂小香却不知为何被这安详妥帖的氛围勾住心思,一连三天都主动替苏和送药去麒麟洞,谢明月在内堂得知,并未阻拦,只笑了笑道:“多走动也好,活络经脉。”

孙婆婆年岁已高,一度风寒歇了七八日才得好转,聂小香每天午时踏雪而至,偶尔连午饭也一并带到麒麟洞来用,只觉此间静谧安宁,多少前尘往事似乎都能忘却一般。偶尔倚着石壁随意哼几句江南小调,便见孙婆婆微微侧耳细听,沧桑面容间隐有笑意。

自打上了白鹤山,红绡也好,谢明月也罢,聂小香从未敢放松戒备,只有在这麒麟洞中才能放下满腹心事,安静待上片刻。

天都峰的雪经年不化,江南已是芳菲四月,桃谢石榴初红,江湖中却一直不曾安宁。

谢明月宽袍大袖一翻,笑道:“聂沉璧泰山下一场恶战收服鲁东三大剑派,重伤丐帮帮主苏星海,恐怕在中原武林已经没了退路。”指尖黑子落下,正好断了聂小香白子的后路:“你输了。”

聂小香正盯着谢明月绣梅枝喜鹊的衣袖走神,棋子落下清亮一声,抬头一看稀里糊涂棋差一招落了下风,不恼反笑,顺着竿子拍马屁道:“谢叔叔棋艺精妙,小香甘拜下风。”

谢明月握起茶壶斟茶,袖口一动,喜鹊也如同活了一般,聂小香不由想起三月江南杨柳枝头跳跃清啼的鸟雀,莺莺呖呖、悦耳动听,但白鹤山偏远高寒,庄中却只有豢养的雪鸽。

再一愣神,便听见谢明月道:“聂沉璧命人在鲁东重建铸剑山庄,想必是心中有愧,希望能与你尽释前嫌,借以博你谅解。”

聂小香见他眸中含笑,颇有调侃打趣猜测之意,不由嘿嘿冷笑了一声没吭声,心里却是十分地憋闷,往下几局棋更是下得乱七八糟、大失水准,一不留神连负三局,输得一塌糊涂。

午时在药庐与青葛、苏和一道用过饭,便瘫在花梨木方桌上对着茶壶出神,蔫了吧唧像足了腊月里冻过的萝卜缨子,只觉脑中乱糟糟一团,理不清,剪不断。

谢明月不常来药庐,青葛与苏和正是年少,无人管束时便整日嬉戏打闹,少年的双目里尽是说不出的清亮明丽蓬勃朝气,聂小香倚窗看着,不觉心中胡思乱想,当年初遇聂三时他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桃红莺啼满山花开,聂三的眼底却是遍布阴霾,深黯冰冷得像是淬过了冰霜。

桃花溪边十一年岁月,往事种种,无论是年幼相拥而眠的温暖,还是桃花嫣然时初萌的情窦,都只能留在回忆里,褪剩了残旧光影,勾留一点依稀隐约的温情。

时光如指间流沙,毕竟握不住尺寸的光阴。

聂小香默然半晌,抓了把白果揣兜里,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庄外白雪皑皑,起伏山峦间冰雪反射日光,分外耀眼。聂小香两条腿像是走惯了,下意识踱到青鸾峰上。

青鸾峰少有人至,冰雪冻起一层厚似一层,聂小香心不在焉,脚下一不注意跌个大跟头,手忙脚乱爬起时已沾了满脸雪粒冰渣,冷得哆嗦,不由恼羞成怒,飞起一脚将地上积雪胡乱踢了一阵。

毕竟还是病鸡一只,踢了十来脚就没了力气竖在雪地直喘气,不知怎的想起那日绊倒雪地中聂三抱她回庄之事,一面想一面跺脚怒道:“谁要你重建铸剑山庄!庄子烧了就烧了,你再修得多好我爹娘也活不过来!”

明知恼得毫无理由,发狠又踢了雪堆几脚,才歪歪扭扭横眉冷目憋了满肚子火气往麒麟洞去。

洞前却有两行浅浅足印,一进一出,远些的早被风雪遮去痕迹,聂小香好奇什么人会来青鸾峰上走动,忙探头一看,孙婆婆坐在香案前闭目合十,洞中空阔,并无旁人,便料想大约是庄中下人来此走动。

当下如常在蒲团上坐下,默默剥了白果吃,生白果苦涩异常,唇齿间沾了苦味,呛得鼻子眼睛也酸,但觉一颗心也像是泡在了苦水里,一时情绪上来便再也忍不住,一面剥白果一面抹眼泪。

心头极乱,说不清是恼聂三重修铸剑山庄一事,还是痛恨自己内力不在像个废人,又或者是别的影影绰绰藏在心底的一些莫名情绪,聂小香人前活蹦乱跳,心中却终究有一处留着伤疤。

不知什么时候靠着石壁睡着,醒来却躺在洞内石床上,身上盖了件极厚的狐裘,想是孙婆婆怕她在洞口着凉,特地抱她进洞来睡。

聂小香暗道声惭愧,溜下床到香案前嘿嘿干笑几声谢过孙婆婆,见洞外天色已暗,忙拢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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