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丰笑道:“我若不答应,自然是无法生离此处了?”
那人笑道:“依少侠之聪慧,断不会行此愚事。在下得到宝录之后,自当复录一册,奉于少侠。”
沈月丰仰首而望,喃喃道:“你可知道我来此地已久,那宋姑娘和云重义或许早已通知悟真掌门,率人向此处赶来。”
那人道:“此事倒不劳少侠费心,沿途自有人会招呼贵友。”
沈月丰笑道:“既如此,你尚不动手,还等什么?”
那人闻听,眼中登时精光大盛,旋即却又笑道:“如此说来沈少侠是不答应了?”
沈月丰淡淡道:“我只知道,武当堂堂大派,若是到了你这种人手里,只怕是早晚败亡。那‘真武宝录’纵是被你练成,世上也只是多了一个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小人。”
那人笑道:“江湖上盛传‘玉面天罗’乃后辈之中第一高手,痴道人一生痴心剑、棋二道,均非阁下敌手,今夜有幸见识,倒也不枉此行了。”
沈月丰见他说完,忽的将左手摆出一个式子,右手垂下,似是掐诀念咒一般,当下将身形稳立,静待那人出手。
那人轻轻一纵,左掌忽然向沈月丰袭来,沈月丰横移一步,正要探掌架住,忽觉一股力道自下袭来,足下瞬息之间又退却数步,见那人仍是摆出那个式子,不由奇怪。
那人似是窥破沈月丰心意,笑道:“沈少侠怕是正在奇怪,在下这个式子,是吗?”
沈月丰淡淡道:“江湖上每天不知有多少古怪招式被创出来,那也不足为奇。”
那人听了,并不说话,将身形一转,忽的将双手并起,合于胸前,旋即踏足中宫,向沈月丰胸前袭来,沈月丰知他双手既合,招式怪异,必然借腰力发劲,当下飞起右足向那人踢去,那人见了,只是忽的一扭,便躲避开去,仍是将双掌齐发,向沈月丰打来,沈月丰左右趋避之间,只是凝神看那人步法,却始终想不出江湖上哪种武功似他这般以腰力摆动,却依仗双掌伤人。
那人步步相逼,见沈月丰凝神观看自己步法,知是欲寻自己奇招破绽,当下将身一转,忽的自腰际抽出一把软剑,原来那软剑被他盘在腰间,常时不易瞧见,对敌之时,忽然取出,自有攻敌不备之奇效。
沈月丰忽然间他取剑在手,那软剑迎风一抖,便忽然笔直向自己刺来,当下将身形一转,贴身那人怀间,双掌撞向那人前胸,二人你来我往,那人因手持兵刃,无奈沈月丰始终不急不躁般贴身而斗,长剑反倒成了负累,沈月丰见他将剑刺时,早无半点武当剑法踪迹,知是自创剑道,也不敢过分相逼。
二人正自酣斗之时,忽听一人道:“沈兄勿慌,贫道来助你一臂之力。”
只见一个道人忽的自西面岩上落下,手中长剑一抖,向那人刺去,那人见了,将软剑向道人长剑之上一点,顿时借力后翻,大笑道:“天之将亮,在下这便告退了,不日必当再见。”当下施展轻功,纵身而去。
男儿之义
那道人正是颠道人,见那黑衣人纵身而去,正待要追,沈月丰忽然拦住道:“道长不必追了,那人轻功,只怕不在我等之下。”
颠道人道:“沈少侠处身于此,本为掌教诊病而来,今夜之事,实是我等护持不周,老道心中好生惭愧。”
沈月丰笑道:“深夜无事,有此等高人切磋武技,也是平生快事。”
云重义此时正在悟真室中等待,每次他踱步一个来回时都会喃喃说句“还未回来”,悟真见了,笑道:“云壮士与沈少侠交情,江湖尽知,壮士但且放心,依沈少侠之能,断不会有事,何况我已遣人前去相助了。”
云重义笑道:“那小子天生的九尾狐狸命,只怕天下人死尽了也轮不到他。”
沈月丰的声音在门外已经响起:“你担心的只怕不是我的安危,而是我早点回来,你便能早点投身酒乡,大醉一场了。”
云重义重重的一拍桌子,对悟真大声道:“你看,这人天生一副贼心肠,又怎么会早死?”
悟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想起自己少年时也有个朋友,也曾经这样的时常揶揄对方两句。他也想起刚才云重义来回踱步时脸上不时露出焦急的神态,朋友——岂非正是那些在自己危难时默默牵挂的那个人?
云重义呼啸着奔出房门,沈月丰笑道:“要这酒鬼来保护掌教,只怕是我最大的错处。”
悟真笑道:“若是不能托付,沈少侠又怎会放心而去?只是老道此时头脑是在有些昏沉。”
沈月丰“哦”了一声道:“可要在下为道长诊脉?”
悟真摆摆手道:“老道的头,非是因为真气淤阻,实是因为云壮士适才在屋中踱步使老道目不暇接之故。”
二人不觉相对大笑,沈月丰忽然想起早上云重义的那番话。或许,朋友间的秘密也正是彼此交情的考验。
悟真见沈月丰沉吟不语,笑道:“少侠可是有了疑难之事?”
沈月丰道:“适才晚辈与夜袭之人交手,发现那人无论招式、身法都于武当武学脉络大违,但那人偏偏自承是武当中人,岂非奇怪?”
悟真捋了捋胡须,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尽数猜得,只是事来即应便是。”
宋苑青见到沈月丰无恙归来的时候,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因为她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年轻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倒下,不会失败。她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这麽想,但她每当看到沈月丰那淡淡的笑容,心中便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宋笑笑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沈月丰和姐姐站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总是一种酸酸的感觉,但每当看到他们一起露出淡淡的笑容,却又觉得那是一种甜蜜。她很想把这种感觉找个人倾诉,但这里远离自己的家,又哪里有人愿意听自己这种幼稚的想法?
她正在这样想的时候,她发现她的想法并不对,因为对面已经有一个摇摇晃晃的人正走过来——云重义,喝醉了的云重义。一个人要吐露心事而且又怕人听了笑自己,醉鬼岂不正是最好的对象?
当宋笑笑略带羞涩的把这一切在看上去已经醉的人事不省的云重义后,她很欢快的走了。倒在凉亭中的云重义喃喃的说着醉话,随着晚风轻轻的在空际中飘荡着,依稀是在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
云重义醉酒的第二天从来不会头痛,大概是因为他身体中的血早已和酒混作了一处。但今天他醒来的刹那,忽然觉得后脑处有些阵痛,他摇了摇头,想要坐起来。
沈月丰来了,他手中拿的正是一坛松花酿。云重义看了看,两个人忽然大笑起来。
沈月丰道:“一个人要在大醉之后不头疼,最好是在第二天刚醒的时候再喝点续夜酒。”
云重义端起了沈月丰自厨房借来的大腕,一口气将松花酿饮下,问道:“你知道我昨晚喝醉了?”
沈月丰将他面前的空碗又填满了,笑道:“我奇怪的是要你这酒鬼喝醉要比妓女立贞节牌坊还要难,但昨天你似乎并没有喝太多。”
云重义又是一饮而尽,笑道:“是啊,我们自九岁那年学会了偷酒喝之后,我就已经很少醉了,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沈月丰道:“我曾经问过京城的一位国手神医,世上到底有什么药可以真正使人千杯不醉,你猜他怎么说的?”
云重义想了想道:“自然是将那人泡在酒缸中三年,自然千杯不醉。”
沈月丰点点头,笑道:“此法虽然可行,却太过粗鲁,那大国手饱读诗书,又怎会想的出来。”
云重义笑道:“若是斯文,该当怎样?”
沈月丰道:“那大国手当时说道:若要千杯不醉,只需一念不起。”
云重义不禁奇道:“那是什么意思?”
门外忽然一人笑道:“自然是因为那大国手素知酒入愁肠,催人欲醉,是以教人一念不生,叫那酒虫欲催而无念,又怎会醉?”痴道人笑着走了进来。
沈月丰颔首道:“不错,那大国手一生精研医道,深明血随气行,杂念越多,血行越速之理,若是再甫以酒气催之,必当大醉。”
痴道人道:“掌门知少侠数日来殚精竭虑,只为武当之事劳累,故而叫我前来探视一番。”
沈月丰笑道:“掌教何须客气,我等久闯江湖,一身俗气,正好借武当充盈道气洗去污浊习气。”
痴道人望了望桌上的大碗,笑道:“晨起之时,便做豪饮,二位倒真好兴致。”
云重义忽然将大碗斟满,笑道:“但欲醉时神鬼去,云霄且住杯不停。”说罢,一饮而尽。
痴道人与沈月丰见了,不由将坛子接过,各自斟上一碗,笑道:“好一个云霄且住杯不停。”
云重义道:“我老云向来不会掉文,这两句却是在饮酒时见一个酸儒所吟,我觉得好听,便记了下来。”
痴道人笑道:“天下妙人本多,酒国之中,妙才更多。”
痴道人将碗中酒饮尽便告辞而去,沈月丰一直陪着云重义喝着。
云重义忽然问道:“武当山上暗潮汹涌,你为什么却一早跑来陪我饮酒?”
沈月丰淡淡一笑:“我上武当本为帮痴道人而来,痴道人乃是我忘年之交。我一早携酒而来,本为朋友消愁而来,因为那个朋友本与我有生死之义。”
云重义没有再说什么,他又将碗中斟满,一饮而尽。
对错之间
午间时分,宋笑笑习惯一定要在饭后小歇片刻,正当她准备回到屋子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道:“酒足饭饱,正好出来闲游两步,你可愿陪我片刻吗?”
宋笑笑忽然觉得自己的睡意似乎被那个声音驱散在天际之外,她的脸忽然间红了,以至于她不敢忽然回头,她从来没有想到沈月丰有一天会对她这麽说话,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沈月丰没有再说话,当先走了出去,宋笑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山间的小路很幽静,宋笑笑忽然觉得很奇怪,因为她发现沈月丰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她一向认为沈月丰是个从来不把任何事当做心事的人。
沈月丰还是开了口:“那晚你对云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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