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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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她死了-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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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道夫·希特勒,都说不出别的字眼了。我听说巴里·沙利文回了伦敦。我还驾车造访过丽塔和阿莱克,不过佣人说他们去了梅因海德1。然后,在那个阴云密布的周六上午,我终于碰到了阿莱克。

任谁见到他现在的样子,都会为他的改变大吃一惊。我是在临肯比到“蒙荷波”的崖边小路上遇到他的。当时他正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手背在身后。隔了老远都能看见他左右摇着头。他没戴帽子,稀疏的白发被风吹得纷乱,旧羊毛外套也被风吹开。

阿菜克虽然不高,但过去身板还算强壮,可如今看来他整个人好像缩了一圈。他曾经方方正正的脸棱角分明,五官颇具个性,常常挂着温和的表情,但现在他的面容,包括浓眉下灰色的眼睛好像都模糊起来,变得面目不清。并不是说他的面容变糟了,甚至不能说有什么可以言状的改变,只不过他脸上完全没有了表情,只有眼皮轻微抽动着。

阿莱克喝醉了,如痴如醉。我大声招呼他。

“克劳斯里医生!”他招呼着我,清了清喉咙,眼睛稍微明亮了一点。阿莱克从来不叫我卢克医生或者卢克,他总是很正式地叫我做“克劳斯里医生”。“真高兴见到你,”他还在清嗓子,“我一直想见见你,打算来找你。但是——”

他做了个含义不明的手势,似乎一时想不起没来找我的原因。

“到这儿来,”他热切地说,“这儿有个长凳,过来坐下。”

一阵强风吹来,我告诉他最好戴上帽子。他微露不耐烦之色,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顶旧布帽草草戴上。然后他坐到我身边的长凳上,仍然绝望地来回摇着头。

“他们就是不明白,”他轻声说着,“他们不明白!”

闻言我转过头,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就要来了。说不定哪天他就来了。”阿莱克说,“他有飞机、有军队,有一切。不过我在酒馆里这么跟他们讲时,他们总会说,‘哦,看在上帝的分上,闭上嘴!你是嫌我们还不够烦吗?’”

阿莱克抱着粗短的胳膊,坐了回去。

“而且,你知道吗,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没错。但他们不了解真相。看这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看到这条新闻没有?”

“哪条?”

“算了,我来告诉你吧。新闻说华盛顿班轮将要到哥尔韦港2接走所有愿意回国的美国公民。美国领事馆说这是最后的机会。这意味着什么?不就是德国入侵吗?他们怎么就是意识不到?”

他烦躁不安的声音慢慢消失,从他的话语里,任何一个朋友都能听出一丝突然的希望。

“说到美国人……”我试着说。

“啊,你这样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刚刚是想要和你说点什么的。”阿莱克揉揉额头,“我想跟你说说关于沙利文这个年轻人。你认识巴里·沙利文吧?不错的小伙子。见过他没有?”

“华盛顿班轮会把他也接走吗?”

阿莱克冲我眨眨眼,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不,不!我可没这么说。巴里不会回美国去。相反的,他又来看我们了,昨天晚上就到了。”

就在这一刻,我终于能够肯定地说,一场悲剧将要上演。

“我在想,”阿莱克假装热情地说,“要不今晚到寒舍玩上几局牌?就像美好的旧时光,如何?”

“乐意之至。但是——”

“我本想邀请莫莉·格伦吉也来,”阿莱克说,“你知道,就是律师家的千金。巴里那小伙子好像对她有点意思,为了给他创造机会,之前我也请过她几次。”阿莱克笑逐颜开,好像追不及待想要讨人欢喜,“我甚至还想邀请保罗·费雷斯,就是住在里德庄园的那个画家,以及他府上的一位宾客,甚至加上阿格纳斯·多利,凑他两桌人。”

“你安排就好。”

“不过好像莫莉去了巴恩斯特普尔3,这个周末都不回家。不过,反正丽塔也宁愿只请你,我们四个人比较舒适,也显得亲热。而且女佣今晚刚好放假,客人太多可能安排不过来。”

“当然。”

阿莱克皱起眉头眺向大海。虽然他心事重重,但仍然急切地试图取悦他人,这顽强的劲头显得可怜巴巴。

“你知道,我们该多找点乐子。没错,应该多聚,多跟年轻人交往。我知道平淡的生活让丽塔很无聊,她说这对我也不好,让我加速衰老。”

“她说得没错。而且坦白说,如果你再不停止酗酒——”

“我亲爱的朋友!”阿莱克装作惊讶,受伤地说,“你是想说我喝醉了?”

“我没这么说,你现在没醉。不过你每晚睡觉前都要喝上一品脱威士忌,如果再不停止——”

阿莱克再次转头望向大海。他握着双手,手指在松弛的手背上轻轻抚摸着,不断清着喉咙。当他再次开口时,听起来没那么昏沉沉了。

“这可不容易,你知道,”他说,“不容易啊。”

“什么不容易?”

“很多事情。”阿莱克回答道,他显然在自我挣扎中,“尤其是财务方面的事情。我买了许多法国债券。不过后悔也没用,时间不能倒流……”

说着阿莱克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差点忘了。瞧,我把表忘在家里了。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刚过十二点吧。”

“十二点!上帝啊,我得马上回去!得回去听新闻,一点播报。错过什么也不能错过新闻啊。”

我似乎也被他的焦急之情所感染,拿出怀表时手都在抖。

“不用着急,老伙计,才十二点过五分!时间充裕得很!”

阿莱克摇摇头。

“错过新闻就麻烦了,”他坚持说,“当然我开了车来,但刚才想散散步,所以停在路那头了,现在不得不慢慢走回去取车,你知道我膝关节不灵的毛病。听着,今晚的约会别忘了!”

他从长凳上站起来,握住我的手,曾经精明一时的灰眼睛热切地看着我说:“我可能不是个好玩伴,但会尽我所能让大家玩得愉快。我们可以猜猜谜,丽塔和巴里都很喜欢猜谜游戏。今晚八点,别忘了哦!”

他说完就想走,我赶紧留住他。

“等一下!丽塔知道你经济上的麻烦吗?”

“不,不,不!”阿莱克颇为震惊,“我可不会让女人为金钱担忧。你也别告诉她,我除了对你,谁都没讲。克劳斯里医生,实际上你差不多是我唯一的朋友。”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走远了。

我慢慢走回村里,比之前更加忧心忡忡。雨还没落下来,我巴不得它赶快下完了事。天空呈铅灰色,海水蓝得发黑,绿色的海岬上露出斑驳的泥土,好像小孩子五颜六色的塑形黏土混在了一起。

在高街上,我碰到了莫莉·格伦吉。阿莱克刚刚说这个周末她都待在巴恩斯特普尔——莫莉在那儿开了家打字局,而且亲自管理——但也许丽塔搞错了。莫莉走进她父亲家大门时,回头对我笑了笑。

这一天过得并不愉快。汤姆六点过才冲进家门,总算赶上推了又推的下午茶。临潭有桩麻烦的自杀案,他应邀帮警方验尸。汤姆一边狼吞虎咽地吞下抹了黄油和果酱的面包,一边告诉我验尸的细节,而对于我想说的话则是听也不听。直到快八点我才出门,彼时天已麻麻黑,我还得开上四英里的车到“蒙荷波”去。

根据宵禁规定,晚上九点之后不许有任何灯光泄露出来。但现在才刚八点,“蒙荷波”大宅就已经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光,这让我一阵不安。

“蒙荷波”从建造之初起,就是座宽阔而低矮的大宅,房屋有着坡顶瓦檐,铅条镶嵌的格子窗映衬着旧红砖墙。庭院中的树因长期的海风肆虐,长势不佳,草地也有些稀疏。不过庭院和公共道路之间还是有一道高高的紫杉篱笆相隔。有两条砂石路通往大宅:一条直接通向前门,另一条通向左边的车库。车库旁边是网球场,草地右边则矗立着夏屋,屋子上爬满了常青藤。

不过,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今时今日整个庭院都稍显破败。树篱需要修剪一下了。不知是谁把色彩鲜艳的沙滩椅落在院子里,任由风吹雨打。有扇百叶窗的铰链也坏掉了,工人——如果他们还请着一位工人的话——显然懒得去修。不过,相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破败之象更多是从庭院的整个氛围中流露出来。

人们很容易注意到这地方与世隔绝,尤其是天黑之后。在这儿,一切都可能发生——有谁能察觉到这里悄悄涌动的暗流呢?

天色暗得很快,我不得不打开车前灯。车轮碾在沙砾路上嘎吱作响,除此之外四下一片死寂。海上几乎没风,天气闷热难耐。穿过大屋后面宽阔的湿红泥地,隐约可见悬崖边缘,七十英尺绝壁下就是嶙峋的岩石和咆哮的海浪。

车前灯的光柱隐约照亮了车库大门。车库可以容纳两辆车,丽塔的捷豹已经停在里面了。我降低车速。正在这时,大屋旁出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向我走来。

“是你吗,医生?”阿莱克叫道。

“是我。我得把车停到车库里,怕万一下雨。等我一下,很快就好。”

但阿菜克等不及了。他笨手笨脚地冲到车前,吓得我赶快踩死刹车。他把手放在车门上,左右看看。

然后他说:“听我说,不知是谁切断了电话线。”

* * *

1 Minehead,英国萨摩塞特郡西边的海滨小城。

2 Calway,爱尔兰共和国的一个城市,位于爱尔兰岛西海岸。

3 北德文郡的一个古老小镇。

第三节

这一猛踩刹车,发动机都被踩熄了,我不得不重新打火。阿莱克言语间并没有半分怒气,听得出他为此困惑不解。虽然闻得到威士忌酒味儿,他神智倒还相当清醒。

“切断电话线?”

“我猜是该死的约翰森在报复。”说是这么说,阿莱克听起来一点不恼火,“你知道的,那个花匠。他不肯好好干活儿,至少丽塔这么说。所以我不得不解雇他,或者说丽塔出面解雇了他。我不喜欢跟人为难。”

“但是……”

“他这么做就是想惹恼我。他知道我每晚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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