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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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道- 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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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有勇气逆流而上,《白道》这部书好就好在,你透过微暗之光,找到了让我大吃一惊的东西。”我没有想到他对《白道》有这么高的评价,情绪一下子被调动起来,炫耀地说:“写小说不像数学计算需要公式,但是每个具有开拓性的作家都创造了一独无二的表达公式。正因为如此,福楼拜认为,‘小说是生活的科学形式’。”他再一次发出颇其亲和力的笑声。挂断电话,我就像从深深的海底打捞起什么宝贝似的兴奋,让我引以为豪的是《白道》抨击了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但往那些躯壳内注入的却是爱与美,我希望逝去的灵魂不再面面相觑,每一个躯体内,爱与美一起苏醒。接下来一切进展顺利,《白道》已经在社务会上讨论通过,吴主任又与我通电话淡了合同,接着一切事项我们都通过电子邮件联系,最让我兴奋的信息是,他发来邮件告诉我:“合同不日内寄出,稿子近期将进入排校。”我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喜讯打电话告诉了韩娜,韩娜替我高兴之余,竟然说了一句让我无法理解的话:“不过,在你拿到样书之前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你还是做两手准备为好。”韩娜无疑是在我高兴得有些发昏的脑袋上里浇了一盆冷水,我确实清醒了许多,但仍然不相信在省城出版社发生的情况会在京城出版社重演。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我没有接到合同,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接到合同,我等不及了,用电子邮件询问吴启智:“为什么合同迟迟没有寄出?”他回复的是:“签合同的领导出差了,再等等,好吗?”我只好又耐心等待了半个月,我心想,等了这么长时间,即使领导出国也该回来了,我再也熬不住了,又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吴主任,说实话吧,是不是稿子被枪毙了?”他很快给了我答复:“今天社领导告诉我他们的审读结果,很遗憾,书稿被否决了。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或许社领导考虑问题的角度与我们编辑有所不同吧。我这里有一个专家组比较详细的审读意见,下周一我给你寄过去,你看一看。我觉得非常抱歉,虽然我认为《白道》是一部抓住时代精神的好作品,从心里期盼它能诞生在我手里,可是没办法,虽然我尽了力,但也没办成,很是对不起你,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余音后叙。”吴启智的回复像一剂毒药,几乎让我失去了知觉,我有一种激流将石块一下子冲击成齑粉的愤怒,然而我又能如何?我像一叶迷失的小舟被狂风吹卷着,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打转。尽管我的希望再一次破灭了,但是我还是想弄明白破来的原因,因此我接到吴启智寄来的所渭专家组的审读意见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一阅,竟然和韩娜的顶头上司否决的观点惊人的相似。为什么一部揭露道德沦丧和信仰迷失的长篇小说会让两大出版社的领导担心读者会对号入座呢?我百思不得其解!一气之下,我向几十家出版社的网络投稿箱投了稿,可是都石沉大海。突然有一天韩娜打电话问我:“《白道》出版了吗?”我沮丧地告诉她:“几十家出版社都投了稿,但都杳无音讯。”她一听就急了,用责备的口气说:“老同学,吴启智那儿不行,我还可以帮你找别的出版社,干吗这么急功近利,这可倒好,让盗版商钻了空子,现在满大街的盗版书摊都在卖《白道》,只是作者不是你,是一个叫何许人的名字。很显然,这个名字只是个符号。一开始我还以为是你的笔名呢。眼下这部书的人气很旺,看过的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人们纷纷对号入座,现在有很多人在找何许人,老同学,看样子,那个所谓的何许人要是真敢露面的话,非被对号入座者撕碎不可,从这个角度看,《白道》没有正式出版,也算是你的万幸!”韩娜告诉我的消息犹如五雷轰顶,彻底将我震蒙了,我迫不及待地往门外冲,却走错了方向,一头撞在了镜子上,我大骂道;“狗日的魔镜!”一想到“魔镜”,我突然冷静下来,我记得安徒生笔下有一面魔镜,是魔鬼造出来的,这面镜子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最美丽的风景在这镜子里就会像煮烂的菠菜,最善良的人照了这镜子就会面孔扭曲,非常丑陋。后来过面镜子摔碎了,碎成了粉末,飘到了世人的眼睛里,有的甚至飘到了世人的心脏里,而每一粒粉末,都具有整个魔镜的魔力。我喃喃自语道:“谁是造魔镜的魔鬼?”出了家门,我满大街找盗版书摊,终于在市府大路的一个十字路口找到了个盗版书摊,十几个人围着都在买《白道》,我拿起那本署名何许人的厚本子,仔细端详书皮,黑色的背景下有一条弯曲的白道,印得还挺精致的,我酸楚地想,这本《白道》再也不属于我了,不再是我的呕心沥血之作,而是一面魔镜,我一边翻书一边感觉脸在扭曲,我情不自禁地打量着书摊的摊主,六十多岁,国字脸,黄跟珠,眉毛稀疏,两个太阳|穴有些凹痕,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长得蛮善良的,我心想,应该探一探这本书的来路,便故作平静地问;“师傅,你这些书是什么渠道上的货?’他笑嘻嘻地说了两个字:“白道!”我听了以后差点背过气去。

·13·

阳:虚虚实实

1。他开始寻找了

“你也叫何许人?”他望着出租车上的服务卡惊异地问:“为什么要加上一个‘也’字,难道你和我同名?”出租车司机微笑地打量他一眼反问道。“你误会了,最近有本小说很流行,叫《白道》,那本书的作者就叫何许人。”他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说。“电台刚刚播完,我每天都听,很不错的一本小说。”自称何许人的出租车司机轻咳了几声说。“你说什么?”他瞪大眼睛,莫名其妙地问,“电台里正在播放长篇小说《白道》?有没有搞错,这好像是一部没有正版、只有盗版的书!”他这几天寻遍了东州市的大小书店,也没有找到《白道》的正版书,他也给《白道》封面上堂而皇之印着的出版社打过电话,想讨一本正版的,可人家答复说从来就没有出版过《白道》,更不知道有何许人这么个作家。他这才恍然大悟,这是一部盗版书。“你知道盗版书盗的是什么吗?盗的是作家的灵魂!这个世界连灵魂都可以盗,你说还有什么不可以盗的?”何许人颇有见地地说。他并不认为所有作家的书都有灵魂,但是这部《白道》的确是一本关于灵魂的书。一个出租车司机能有过番见解,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此人浓眉大眼,黑脸庞,只是目光有些迷茫,好像有满腹心事。他饶有兴趣她问:“你为什么喜欢《白道》?”何许人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捂着胸部轻咳了一会儿,好像患了感冒,然后又拿起放在手刹旁的矿泉水瓶子喝了两口水,微微有些气喘地说:“因为这本书回答了人与动物之间的区别,人不是动物。”他以作家的敏感意识到这不是个一般的出租车司机,一定是一个经历过风雨的人,便用请教的口吻问:“那么你认为人是什么?”何许人又轻咳了几声,然后若有所思地说:“你可以问狗是什么,猪是什么,但是不能问人是什么,应该问人是谁,这样才能把人和动物区分开。”尽管何许人说话时脸上带着疲倦的苍白和憔悴,但他却觉得这几句话扣住了他的心弦,他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可是哲学家大多将人定义为动物,比如‘人是政治的动物,人是会说话的动物,人是理性的动物,人是制造工具的动物’,你怎么看哲学家的这些说法?”何许人沉思片刻,然后用调侃的语气说:“按这种说法,你也可以说‘哲学家是研究哲学的动物’、‘我是开出租车的动物’、‘你是会坐出租车的动物’。”他听罢被逗得哈哈大笑,而且有一种醍醐灌顶的快感。何许人又轻咳了起来,样子就像是一个得了肺结核的患者,他深深地被这个出租车司机吸引住了,关切地问:“你是不是感冒了?为什么总是咳嗽?”何许人叹了口气,目光顿时黯淡下来,脸上挂着回首往事的神情说:“我年轻时上过老山前线,肺里残留了一块弹片。”他是作家,对人内心最隐秘的情感非常敏感,他一向认为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部小说,这些年他正是从别人的经历中认识了自己。他隐隐地感觉眼前的何许人是一个能识破面具的人,车子里弥漫着一种力量,紧紧抓住了他,他恨不得钻进何许人的脑袋里一探究竟,但是他很怕破坏了这种轻松的谈话氛围,于是用肃然起敬的口吻问:“能讲讲吗?”何许人似乎很不愿意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思虑再三长叹一声说:“不瞒你说,我能从战场上活下来纯属运气,我的许多战友都牺牲了,有的被炸得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我转业后被分到了国企,后来企业倒闭了,我下岗了,摆地摊、当保安、搞销售、搞养殖,什么都干过,最后才悟上开出租车。老弟,有时人想活下去要靠决心,每当我想起那些死去的战友,我就必须下决心活下去,我活着才对得起他们。可是活着太累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活得没心没肺,就是因为他们害怕活着,很多人看上去活得阳光明媚的,其实心里恐惧极了,他们恐惧什么?你好好读一读《白道》就清楚了。”何许人讲话时虽然一边开车一边目视前方,但他却觉得何许人的目光好像不是向外看,而是在向内看。他急于听下去,便既迫切又温和地问:“难道活着仅仅是一种决心吗?”他从何许人的话里似乎听出一种精疲力竭的无奈。“活着还是一种忍受,”何许人脆弱地说,“我不认识什么可以请教的人,但是我也想活出点意义来,因此我胡乱地看了一些书,我记得有谁说过,‘我思故我在’,我并不认同这句话,我对人生的体验是‘我忍受故我在’。如今我回头看看我的人生就是一堆沙子,我不忍受又能怎样?我不是抱怨,我已经失去抱怨的能力了。你可能认为我太悲观了,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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