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道》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白道- 第7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自收拾了碗筷,表现得和往常一样,老婆稍稍地放心一些,吻了吻我无血的嘴唇,给了我一个祝福的微笑后走了。我心想,既然吃个饭、收拾碗筷都跟正常人似的,莫非我真的没病?难道是手头这部小说写得不顺手,心理压力太大造成的?既然如此,我下午不写了,出去走一下,散散心,或许会好起来。这么一想,我确实觉得轻松了许多。附近还有个小书店,里面的书很有品质,我决定去小书店翻翻书。可是刚穿好衣服,还未走出家门,心口窝忽然一热,我心想,不好,赶紧回到了床上。或许是及时回到了床上的缘故,这次仅仅是心口窝一热,并没有大发作,但是我再也鼓不起勇气出去散步了,我怕万一在路上发作起来,半死在马路上,那就再也没救了。因为以当下人心之冷漠,真要是摔倒在马路边上,即使不被地上的潮气冰死,也会被路人冷漠的目光冻死。我还记得前些日子报上报了条消息,在地铁站附近有一个老太太心脏病发作躺在地上喊救命,路人从她身边匆匆走过,没有任何人理会,直到老太太死了两天才被发现。如此冷的世界,我不知道站着的人和躺着的人还有什么区别。当然还是有区别的,最起码我躺在床上,对那些能走出家门的人羡慕极了。难道我再也出不去了吗?我知道,这个不足四十平方米的小屋子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东州,如果我连这间小屋子都走不出去了,我怎么回我东州的家,要知道东州可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啊!这么一想,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3。他是谁

他终于查清楚了,东州市一共有十三个何许人。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他饥肠辘辘,因为为了弄清楚十三个何许人的情况,他连午饭也没吃。令他头疼的是十三个何许人中虽然职业五花八门,但是没有一个是专职作家。别看创作《白道》的何许人名声大噪,他断定此人一定是个业余创作者。因为他给市作协打电话,市作协会员中根本没有叫何许人的作家。当然,对于情况的复杂性,他是有心理准备的,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也在所不惜。万花筒一般的火烧云宛如他心中深埋的渴望,他望了一眼夕阳,千变万化的云彩,脸上掠过一丝诡谲的微笑。他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就告诉司机去黑水河畔的万花筒酒家。他觉得这是天意,在十三个何许人中竟然有个开酒店的,此人移民加拿大后又莫名其妙地回到了东州,个中原因必藏文章。正好该吃晚饭了,不如就到何许人开的酒店去吃,也好借机会会这个何许人。

夕阳用舌尖舔着黄昏的每个角落,包括他的心,他下了出租车望了一眼油亮亮的黑水河,感觉自己像漂泊不定的落叶被滚滚流水带往远方。小的时候,他总是不知道河流从哪里来的,又到哪里去,他站在河边总觉得该有一艘小船停下来,载他去远方看个究竟。他那时的梦想就像一条河流,闪烁不止。正值饭口之际,万花筒酒家门前却没停一辆车,很显然这是一家不景气的酒店,门脸装修得像座古色古香的茶楼,规模不大也不小,他径直走进去,酒店天棚很低,让人感觉有些压抑,不过装修还算有品位,他随便找了一张靠窗的餐桌坐下,向窗外望去竟可以看见黑水河。当服务小姐殷勤地递过来菜单时,他才发现大厅内只有他一位顾客。他点了两个拌菜两个炒菜,又要了两瓶啤酒,菜上齐后,他冷着脸让服务小姐把老板找来,服务小姐以为酒菜有问题,便连忙赔着笑脸问:“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他执意要见老板,服务小姐只好哭丧着脸走了,不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位穿着白色T恤衫、米黄|色休闲裤的中年男人,他打量了一眼,觉得此人胖瘦个头跟他差不多,只是比他多了一副眼镜,显得十分儒雅。这个人缓步走到他身边十分谦和地问:“先生,您找我有什么事?”他立即换了一副笑脸,用有所求的口吻问:“贵姓?”来人客气地说:“免贵姓何。”他心里一阵暗喜,心想,大概找对人了,连忙问道:“是何许人何先生吗?”“正是。”对方表情有些惊异,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问:“莫非先生认识我?”他卖关子地笑了笑,给对方一种阔别多年的老同学或老邻居的错觉,然后礼貌地站起身自我介绍道:“我叫郑商,或许你听说过我,以前在政府工作,现在是作家。”何许人一脸惊异,眼镜后面的那对大眼睛快要鼓出来了,用一种恍然大悟的口气问:“你就是长篇小说《白道》里的原型吧?”他耸了耸肩,未置可否,然后将手一让请何许人坐下,双方落座后,何许人大方地又让服务小姐上了几瓶啤酒,然后饶有兴趣地同:“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他的眼睛似乎燃着一簇火花,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用阴郁的目光看着何许人,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我是在市公安局户政处查到你的,你可能知道我过去的身份,我在那儿有朋友。你是我要找的第一个何许人,不,应该说是第二个,去户政处时,我坐出租车,司机也叫何许人,他是第一个。我之所以要找何许人,也许我不说你也能猜到。”何许人脸上挂着凝固而茫然的微笑,用猜测的口吻问:“郑先生,你该不会认为我就是长篇小说《白道》的作者吧?不然你为什么要找到我?”他神情诡谲地看着何许人似乎在判断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见他未开口,何许人进一步强调道:“很多人都能在《白道》这部书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当然,对你来说就不是影子的问题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找何许人?”他有些失望,但仍然不死心,他断定《白道》的作者真要是与他面对面,不可能有勇气承认自己就是这本书的原创者。他呷了一口啤酒,用将信将疑的口吻说:“这么说你不是《白道》的作者?”“开玩笑,”何许人既坦然又惆怅地说,“我要是有写小说的本事,就先写一写我自己的故事。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我是谁?》。”他听到“我是谁”三个字,身子微微一闪,仿佛是为了躲闪迎面而来的一记重拳似的,他脸上露出好奇的微笑,探询地问:“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你听完我的故事就知道了,”何许人像喝了老陈醋似的咽了一口吐沫,几乎是用一种恰如其分的惆怅和自怜的语气诉说道,“不瞒你说,我父母因为我吵了一辈子,小时候,我父亲经常骂我是野种,就因为我长得不像他,他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猜疑我母亲背着他红杏出墙,可是我母亲死活不接受父亲的指责,两个人吵得四邻不安,以至于闹到离婚的边缘。后来我渐渐长大了,父亲不好再骂我野种,但他对我究竟是不是他的儿子仍然耿耿于怀,老两口虽然不像以前那么吵了,但常常冷战,即使我娶妻生子后,老两口仍然没有解开这个心结。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对自己是不是他们的儿子产生了怀疑,因为我不光长得不像我父亲,我长得也不像我母亲,我和我父母站在一起,没有人会相信我是他们的儿子。为了解开老两口一辈子的心结,我携妻带子移民加拿大之前,做了亲子鉴定,结果不仅老两口目瞪口呆,我更是茫然不知所措,你猜怎么着,鉴定结果是我根本就不是我妈生的,后来我通过朋友到妇婴医院咨询,医院分析我当时一定是抱错了,至于究竟谁是我的亲生父母,根本无据可查了,因为当时我出生的那家医院是一家小医院,现在连医院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我活了四十年了,竟然不知道我是谁,你说可悲不可悲?”他还真没想到眼前的何许人竟有这么离奇的身虚世,便同情地问:“你不是移民加拿大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何许人点了一支烟,深吸后吐出一个刺目的烟圈,悲苦之情溢于言表,长叹一声说:“我们全家移民加拿大后,我儿子也一天天茁壮成长起来,我发现儿子长得一点也不像我,就怀疑妻子是不是对我不忠,便经常吵架,后来妻子实在受不了了,就建议回国做亲子鉴定,想到我自己的离奇身世,心想,悲剧怎么可能在一个家庭两度出现,便不同意回国,但后来我发现儿子不光不像我,也不像我妻子,便怀疑是不是也抱错了。这才同意回国做亲于鉴定,结果让我们夫妻大吃一惊,儿子不是我们的,和我当初一样抱错了!儿子已经十儿岁了,当时是怎么抱错的,医院根本说不清楚。我的亲生儿子是谁,他现在在哪儿?为了找到我儿子的的父母和我的亲生儿子,我决定不再回加拿大,这才开了这家酒店。可是几年过去了,我什么线索也没有,由于没有心情打理酒店生意,所以一直不景气。郑先生,你说我的身世如果写成小说,是不是不亚于《白道》?”何许人的坦诚让他十分感动,但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何许人的离奇身世是真的,倒像是一个寓言故事。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不是孤儿呢?想到这儿,一种莫名的伤感油然而生,他极为同情地安慰道:“别看我们都是父母所生,但这不过是造化借用了我们父母的躯体,常言道,造化弄人,其实我们都是造化的偶然产物,我们不是来自父母的身体,而是来自虚无,我们偶然而来,必然而去,就像一个孤独的影子,这么说来,谁不是何许人呢?对了,你怎么看《白道》这本书?”何许人定了定神,长舒一口气说:“这部书讲的就是‘何许人’三个字。那么,你又怎么看小说中主人公商政呢?”他迟疑片刻,目光迷茫地说:“简直是另一个我,这让我很不舒服,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何许人,倒要看看他是不是另一个我。”何许人温和地微笑着问:“有线索了吗,”他摇了摇头,用侦探式的几吻分析道:“还没有,不过东州市一共有十三个何许人,我想其中一定有一个是《白道》的作者。”何许人摁灭手中的香烟,用凋侃的口吻说:“十三可是个不吉利的数字,要是这十三个人中没有你要找的何许人,你该怎么办?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