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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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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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超超长到十岁,根本没跟唐桂林待过,仅仅认识而已,今天一见,竟这么贴心贴肝的。这也许是没法子的事,超超血管里流淌着唐桂林的血脉,跟你陆秋生却不连皮不粘肉,虽然你一把屎一把尿服侍他到六岁多,又能说明什么呢?

之后直到散席,超超再没回到陆秋生身边过,几乎都跟唐桂林绑在一起。喝完喜酒,要离开酒店了,陆秋生过去打超超招呼,要跟他再见,他也只顾咬着唐桂林耳朵,喃嘀咕咕笑说着什么,根本没将陆秋生放在眼里。

陆秋生有些憋气。青着脸回到家里,半天没说一句话。康翠英当然清楚陆秋生那点小心眼,说:“别那么在乎嘛,席上人多嘴杂,你呼我叫的,超超哪听得见你的声音?”陆秋生说:“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我那十张亮花花的人民币,不如当救灾款捐给灾区,红榜上还会有个名字。”康翠英冷语道:“我知道你出了这一千元,心里不好受,现在终于找到发泄的借口了。”

折腾了两天,好不容易凑足一千元,扔出去后什么响动都没有,谁也没领你的情,一向逆来顺受的陆秋生实在想不通,堆积在心头的怨气顿时转化为怒气,再转化为勇气,大声吼道:“我好受好受好受,好受得很!我不好受,会这么心甘情愿给你们唐家人当牛做马!”

康翠英习惯了她吼陆秋生,几时被陆耿生吼过?愣怔片刻,便顺手抓过桌上象棋,狠狠摔到地上,大骂道:“是我要你当牛做马的吗?我和唐桂林过得好好的,你从中插一杆子,搞得我家不成家,我还不跟你算账呢,你倒发疯耍泼,咬起我来了。”

见棋子天女散花般撒得满屋都是,陆秋生肝火更旺了,心想你康翠英的钱不是自己存着,就给了你几个儿女,这屋里哪样东西不是我陆某人掏钱采购回来的?你摔得莫非我这物主就摔不得?也捞过身边的玻璃茶杯,朝地上砸去。康翠英想不到陆秋生会跟她对着干,叫道:“反了反了!”不甘示弱,又扔了一件东西。

这有点像打乒乓球,你打一板,我必然接应一板,否则来而不往非礼也。两人互不相让,又你扔瓜盘,我摔果碟,忙乎了一阵。桌上东西究竟有限,便跑进厨房,去摔酱瓶,摔醋罐,摔饭碗菜碗。越摔越升级,康翠英眼疾手快,先抢到热水壶,一把砸到地上。壶里装着热水,声音不仅响亮,还有几分动听。陆秋生觉得自己落了后,冲入卫生间,砸了穿衣镜。还不解恨,复进厨房端个高压锅,往客厅跑去,扬言要砸烂电视机。

那是买回来不到半年的三十四寸大彩电,花了六千多元,康翠英有些心疼了,想起这个很难发火的陆秋生今天这么丧心病狂,一定是神经失了常,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哭喊道:“要砸就往我头上砸吧,我反正活不成了!”

陆秋生手上的高压锅已经举到头项,只差最后一击,被康翠英这么一抱,顿时失去平衡,咚一声跌倒在地。高压锅则飞碟样旋出去,哐哐当当,在地板上翻几个跟斗,滑往墙角。康翠英仍抱着陆秋生的腿不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着。

也不知嚎了多久,直到没了力气,也没了激|情,康翠英才渐渐停下来。却发现陆秋生双腿还抱在自己怀里,人已一动不动,像是死了多时似的。忽想起他患有不轻的糖屎病,这病容易产生各种并发症,康翠英后怕起来。爬过去一瞧,只见陆秋生脸色煞白,鼻孔来血,已经不省人事。

泼女人一般有个共同特点,就是临危不惧,康翠英这时相反冷静了,赶紧站起来,拿过屋角电话机,拨通了120。

第十三章

在医院抢救几个小时,陆秋生去阎王殿里做次免费旅游,又被打发回到阳间。医生分析与康翠英的判断比较相似,陆秋生确是情绪过于激动,引起糖尿病发作,导致高血压等多病并发,才晕死过去的。医生还说,算陆秋生命大,血从鼻孔里出来,及时缓解了血压,否则造成心脑血管破裂,老命保不保得住,就很难说了。

老干住院,老干处自然得帮忙办理有关医疗费用手续。处里李雨潺最年轻,不用说得她多跑跑腿。先跑老干局,拿到最新有关老干待遇文件,再跑医保处,办妥医保手续,最后跑财政局,将钱拨到医院户头上。

正要歇口气,不想米春来也住进医院,李雨潺又忙乎起来。原来那天米春来不去参加老年运动会表彰大会,还不仅仅因为纪念奖没意思,也确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上医院去看病。人老惜命,到这个年龄,还是老命要紧,就是诺贝尔奖都不稀罕了。在医院检查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大病,无非着了凉,感冒发烧,打上两针,拿些药就回家了。

人一老就变得不中用,仿佛用久的轮胎,补好一处胎眼,另一处又开始漏气,叫你防不胜防。眼见得感冒已没大碍,米春来下楼散步,被突然变冷的北风一吹,又吹出多年没发的哮喘病来。这下更麻烦了,咳得厉害时,人缩到一处,像受惊的穿山甲,团成一只篮球。哮喘是个十分顽固的老年病,不像伤风感冒之类大众病,光看门诊,吃几瓶药,吊几天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没办法,米春来只得让老伴抱些生活常用品,住进医院。

跟只能住普通病房的陆秋生不同,米春来属正市级干部,住的是高干住院楼。别看医疗改革搞了多年,桃林本地一些不成文的规矩还在起着作用,米春来这个级别的领导干部,不管在职不在职,也不管享不享受离休待遇,住院费用一律全额报销。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有例可循,手续办起来就简单快捷得多,李雨潺只跑了一个下午,便把该跑的手续都跑齐了。

离开高干楼,迈出医院大门,李雨潺正要回政府去,碰上纪检监察室的人提着水果,准备去看米春来。见乔不群也在,李雨潺站住,主动去给他们带路。政府办也有个惯例,副市级以上领导住院,不论在位与否,除了老干和工会一定到场外,各个处室都会分别上医院看望,费用公家报销。至于正局以下干部,则没有这么个待遇了。

米春来住院不久,病房里还算热闹,政府办好几个处室都已来过,床头屋角到处堆满水果和各色营养品。市老干局和老龄委也来了人,代表几大家领导慰问米老市长,祝愿他早日康复。乔不群几个见人来人往的,怕影响病人休息,没待多久,退出病房。

纪检监察室没什么事,出得高干住院楼,一伙人不再回单位,各自散去。李雨潺要去老干处拿点东西,跟乔不群一起回政府。路上她感慨道:“还是要做大官,你看米老市长病房里好热闹的。”乔不群笑道:“这是暂时的,过两天就不会有人来了。我还留意了一下,来的人都是些没分量的。如果米老市长还在位置上,肯定不会是这般光景。”李雨潺说:“这倒也是。不过比起陆副秘书长来,已相当不错了。陆老住了几天院了,除我们老干处的人给他跑手续打招呼,办工会有人看过一次外,再没人去过。”

“谁叫他只捞了个局级呢?”乔不群说道,心下却不忍起来,放慢脚步,“我想去看一眼陆副秘书长。”李雨潺说:“你跟他还有些交情?”乔不群说:“我到政府办时,他早已办了退休手续,有什么交情?”

李雨潺知道他是同情陆秋生,说:“我陪你去吧。”两人掉头往回踅。街旁有几个水果摊,李雨潺说:“要买水果什么的,在这里解决好了,医院门口的贩子要价太高。”乔不群说:“你懂行情,听你的。”选好两样水果,李雨潺要埋单,乔不群坚决不让,飞快地将钱递到贩子手上。见两人细皮白肉的,贩子知是机关干部,一边找零,一边问要不要收据。乔不群说:“才几十块钱的水果,要什么收据?正式税务发票还差不多。”

回到医院,走进陆秋生病房,里面果然冷冷清清,除隔壁床上一动不动躺着个病友,什么人都没有。陆秋生正在吊水,人已沉沉睡去。也不好惊动他,乔不群将水果轻轻放到床头柜上,退到床尾,低声问李雨潺:“康姨没来?”李雨潺细着嗓子道:“来过两回,主要是陆老大女儿在这里服侍他。”

陆秋生大女儿当年要嫁演员,跟家里闹翻的事,政府办的人多少知道点,乔不群说:“他大女儿叫陆红梅吧?”李雨潺点头道:“正是的。”话才落音,陆红梅回来了,说:“李处长您又来啦?”

现在的人乖,有职务叫职务,没职务也会随行就市叫出职务来。李雨潺只得接受陆红梅临时任命的处长,笑道:“陪乔主任来看看你爸。”陆红梅朝乔不群点下头,表示感谢。乔不群说句不谢,瞧眼陆红梅,见她脸色憔悴,额头眼角布满细密皱纹,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婆婆。陆秋生七十还没到,算他婚结早,女儿也只四十多,陆红梅不可能有这个岁数。

听到说话声,陆秋生清醒过来,睁开双眼。陆红梅上前说:“乔主任看你来了,还提了水果。”陆秋生挣扎着欠欠身,见是乔不群,虚弱地说:“乔主任太客气了。”乔不群说:“听说陆老住了院,早要来看您的,被一些杂事拖着,今天才好不容易腾出点时间。”

除了老干处和工会,政府办在职干部里,也就乔不群进了这个病房,陆秋生自然感激不尽,说:“你这么忙,还来看我,叫我怎么过意得去?”乔不群说:“应该的,应该的,像您这样的老领导,是国家宝贵财富,我们当然要倍加珍爱。”

这话正好触痛陆秋生。在医院住了这么多天,也没见哪位领导来理睬一下,还有什么可宝贵的?陆秋生苍白的老脸歪了歪,眼圈发起红来,说:“我这么多年的老退,早成废人一个,不中用了。”乔不群意识到刚才的话说得不怎么聪明,忙弥补道:“陆老您不知道,我进政府办时,您虽已退休,却常听人说起您过去的为人为官,大家都交口称赞,非常敬佩您老的铮铮铁骨。”这倒不全是虚词。没点所谓的铁骨,陆秋生也不会跟米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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