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是秋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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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是秋默言-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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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想,那三个字却并不是情人之间最动心最坚实的。是人心不能左右命运,还是命运不能左右人心?后来她觉得,上天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包括人心。

A市的夕阳总是参杂了淡淡的雾色。邱奕天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凝望着来往的人潮和车潮。他淡黑的眼睑在深锁的眉头下,流溢着黯淡和茫然,眼光飘离了眼前的视野;然后紧闭双目,长长地深呼吸,顺着大理石桌面靠下来。

打开抽屉里的旧相册,扉页的照片,他看过无数次的照片……当年她走的时候,他只能对着这张照片。如今伊人就在咫尺,但她的心该还是在千里之外的吧。当年她的舍弃,他至今不能忘掉她曾经给他的痛。

他已经不能够。

即使他还在,她的心也不会回来了吧。

他想到了邱悦,他唯一的妹妹,那个笑起来和他母亲一样,天使一般的女孩子离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雾里夕阳……

他的生命里,有过三个最美的女人:母亲,同母异父的妹妹邱悦,还有她。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五岁的时候,他就深谙“私生子”这个可耻可悲的概念。然而,母亲是那么纯净柔和、那么温婉美丽的一个女人,即使现在,她在他的印象里,依然是最最的圣洁高贵。

十五岁时,继父去世。那个叫做戚老四的男人,开始逐渐毁灭他们生活的全部。母亲向来是有原则,有分寸的。他至今仍然不能全然理解,当初母亲为何要去吸毒。即使父亲当年抛弃他们母子,即使继父患病去世,她都没有倒下。但是白粉,却彻底摧毁了她。

他记得,那个时候,晚上接一个电话,母亲就会艳丽地妆扮自己,用她廉价的粉饼扑了厚厚一层又一层,遮盖因为长期吸毒而已经枯槁削瘦到发黄的面色,然后匆匆出门。

“奕天,照顾小悦,我去上班了。”因为粉扑太厚而过于苍白的母亲的那张脸,尽管岁月留痕,却依然是美丽动人。

那时,他不知道母亲吸毒;他也不知道母亲晚间的工作究竟是干什么,他以为像母亲所说的,是去“谈生意”;只要戚老四的电话一来,母亲就得出去“谈生意”。

后来,发现母亲吸毒,他和邱悦便强制把她送去了戒毒所。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断了,他于是退学去了跆拳道当教练,边挣钱边上夜校,供邱悦念书。第三次戒毒失败,母亲含泪对他说,“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们……”

再后来,他终于知道,那个帮母亲介绍工作的戚老四,原是毒贩,在A市居然小有势力;若不是他的设计,母亲断不会吸毒。他是毁灭母亲的源头,也是后来毁灭他们兄妹的源头。他也终于知道,这么些年母亲是如何背负巨大的屈辱,抚养他们兄妹。

当戚老四斜着三角眼笑劝他,“我可以帮小悦介绍工作。”他自然知道那所谓的“工作”,是出卖身体,或者更甚帮他贩毒。那一次,他在暴怒中,打倒了戚老四的两个手下,也一拳打掉了那恶棍的几颗牙。至于戚老四是如何捂着满嘴的血离开,说了些什么话,他也不记得了。

至于戚老四为什么会缠上母亲,他其实隐约听过一些有的没的。据说母亲和戚老四是老乡,母亲是那里出了名的美人。早在他出生之前,戚老四就想占母亲为己有,只不过碍于他生父的财势。也听说生父是含着金汤匙的公子,本来要和母亲结婚的。戚老四使了什么手段,让母亲自动离开了生父,他已经不想去知道。如果父亲曾经做出过努力让母亲留下,他们的生活定然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恶棍终究是恶棍。似乎注定了和他有斩不断的牵连,在母亲进了戒毒所之后,他不知多少次和戚老四的手下拳脚相向。到底是跆拳道黑带,那帮人始终没占到便宜。后来,邱悦……每每想到妹妹,他的心开始滴血,于是不愿再想下去。

生活是片片的灰暗。直到遇见她,灰色里竟也有了一抹细细的温润的阳光。她并非引人注目的类型,他也从不会一见钟情。但莫名地,就是喜欢了,深深地喜欢了。如果这便叫爱情,那么他只有过一次。

他头一回发现一个人的笑容可以如此纯净;头一回发现有人说话可以如此暖心,春日里的汩汩清泉般;头一回发现有女孩子给他送便当的时候,在跆拳道馆“偶遇”的时候,居然一股的平静若水,全然不像那些追求者的热情似火;以至于他一直以为,她只当他是朋友;后来,才发现自己陷进去了,也许比她更早一些。

如果还有一丝叫做甜蜜的东西,那便是她给他的。曾经对现实全然冷漠的他,竟然也会在遇到她之后,觉得一个普通的晴天是如此的美妙;跟她一起吃过的街边小吃,很是香甜;她偶尔的撒娇,让他也忍不住逗她一逗,实在是无限的趣味。

如果还有一个叫做明媚的东西,那么,只有和她一起的。那一年。

然风云骤变,只恨缘浅,是无奈。

他回了回神,深深吸一口气,擦了擦手里的相框,指腹轻轻划过那相框中她笑靥如花的脸颊,微微一滞。然后打开抽屉,把相片放回。

或者上天嫉妒他并不该同时拥有这么多的;或者是前世的孽,总之,他是失去了。失去的比拥有的要多;也许,已经是一无所有。

……小悦,还好么?过几天哥去看你。

                  

第五章 惘逝

第五章 惘逝深秋的空气如隆冬般冰冷。夕阳淡淡地追过山的影子,追着人的伤与逝。

公墓的矮松排出几抹厚重的凄清,风很大,呼啸地掠过人的眼帘。

雨墨蹲下来,将一束小雏菊放在墓碑前,“小悦,这是新鲜的小雏菊,希望你喜欢。”

墓碑上的照片里,是一张少女的清丽活泼的脸——她有着和邱奕天一样的漂亮的眼睛,一样好看的嘴角,两个小酒窝让她的笑看起来很灿烂。

最后一次看到这样的笑容,是在五年前雨墨的生日的时候。

那天,奕天陪她去了“柳上楼”庆祝她的二十一岁生日。他和她都不喜欢吃日本料理,但独独喜欢那店的中式化古色古香的装潢和气息。她还记得,他低沉幽深的眸子闪在她的眼前,“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他从不说这类甜言蜜语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格外认真,只是微微地红了脸。那一刻,她觉得真是幸福到了极点。然而,一刻甜蜜的极致,转念却只剩下无言的清秋。

从“柳上楼”出来,他们看了通宵电影。

离开家的时候,小悦交给她一个用相框裱起来的小雏菊,“雨墨姐,生日快乐!我这个电灯泡今天休息休息,你们就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那是小悦一针一线亲手绣的十字绣。淡黄|色的小小的花瓣,浅绿色的茎杆和叶子,精致得就像一副工艺品。

她喜欢画水粉画,尤其喜欢画小雏菊。她说,小雏菊是这个世界上最纯最可爱的花。

然而这样的小雏菊,她却再也无法看到了。

当雨墨和奕天凌晨回到家的时候,门是虚掩的。奕天猛地推门进屋,里面是一片狼藉。

她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沙发和茶几倒成一片,小悦瑟缩地蜷在墙角,身上只披了一件撕破的睡衣。她半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嘴角好脸颊上是几块血污的青紫,睡衣上是大块斑斑的血迹。雨墨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小悦!……”他们叫着她的名字,她终于清醒过来,却只发着抖,呆呆地盯着地板。

“小悦,你说说话!”她夺眶而出的泪如泉涌。她才十七岁啊!那么可爱的年纪……

“小悦,是不是戚老四?”奕天紧紧凝着眉头,眼里一层晶莹的光。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手腕上青筋暴突。

雨墨想起来,曾经到奕天他们跆拳道馆闹事的那几个人,其中有一个就叫戚老四。

小悦木然地点点头,“我认识……其中有一个男人是戚老四……其他的……其他两个就不认识了……”

奕天一拳猛捶在地板上,“他妈的!畜生!”

还不止一个!那帮禽兽!她瘫坐在地上,拥着小悦,啜泣,“对不起,要不是我过生日,小悦她也不会……”万般悔恨,却已是回不去的绚烂。

奕天没有说话,他疯一般地抱起邱悦,“叫救护车!”

经过抢救,小悦脱离了危险。但是她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她很少讲话,眼神只是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或者窗外的夕阳。

雨墨知道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遇到这种事情,会留下什么样的剧痛和不堪的回忆。

害怕小悦出意外,她和邱奕天整天守在病房。看到他凌乱的头发和眼里布满的血丝,她心疼地说,奕天你休息休息吧,我守着。但是奕天只是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握住小悦的,仿佛失聪一样地,没有反应。过了好一阵,他骤然起身,摔门而去。

第二天一早,他鼻青脸肿地推开病房的门。他眼眶黑黑的,没有一丝神采,的额头和嘴角都有撕裂的血口子,一身衣服袖子和裤脚都已经撕破了。看到他一瘸一拐走进来,雨墨吓坏了。她问他,他依然不说话。她只好拿来消毒水和纱布,帮奕天包扎伤口。

纱布一层一层浸渍着血红,而奕天却没有疼痛感地,只是一味握紧了小悦的手。两天里,他说的唯一一句话就是,小悦,哥一定帮你讨回来!

住院的第三天,奕天去清洗伤口,雨墨一个人留在病房陪小悦。

小悦的脸色已经不再如先前那样苍白,她无力地眨着空洞的眼睛说,“雨墨姐,我想吃梨。你去帮我买点吧。”

听到小悦主动要求吃东西,她喜出望外。然而,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小悦,那也是小悦说的最后一句话。

留下的,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如果能好好守着小悦,她不可能……是的,自己是罪人!一步一步把小悦推向命运的悬崖!她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永远不能原谅!永远不能!!

站在医院的天台上,通宵的寒风刺痛了心底的每个角落。雨墨的心皲裂成满地的碎片,在浓重的夜雾里,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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