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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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委书记-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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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高考升学率在歧北首屈一指,凡出生男丁,皆学武艺练武功,考不了大学的,先以经商为业,如不成,再务农。在歧北市,三分之一的县级领导干部是济北人,医院和学校五分之二的工作人员是济北人。济北的人才遍布全国,每年都有出国留学的研究生,每年都有学成的“海归”人员;不管是海南,还是新疆、西藏,都有济北商人的商店商铺。到这个县工作的外地人一进入这里,第一件事不是发号施令,不是改变前任的决策,也不是下乡搞调研,而是拜会退下来的老干部,虚心聆听这些老人的意见,并要坚持下去,如果跟这些人搞对立,或者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你就是百分之二百的正确,你也待不了多久,他们会不停地向上面反映你恃才傲物,或居功自傲、目中无人、目空一切,这在全省党政系统颇有些知名度。刘扬虽然在企业,这些情况他全部知道,因此一进入济北地界,他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在心底里告诫自己,要十分谨慎,十分谦虚。

与小河区每个山头上树木成荫、郁郁葱葱不同,济北县的山头都是光秃秃的。刘扬在火车上看过,歧北在铁路沿线的地方没有一个是天然绿色的,除了河东区。川地里的绿色不是庄稼,就是蔬菜、果树,山头上没有树,更不用说树林、森林,有几棵树的地方,就是村子。他当时就想,这些县的县太爷能不能看见他们的山头上的荒凉,这些县的政府和林业局是干什么吃的?十年九旱,眼睛只盯着老天爷,不知道树木森林对气候变化的影响,还是知道但不想干?他想不通济北的老干部为什么不告不栽树的县长书记。林业建设,是刘扬此次出行的重点,他要问清楚这六个县的领导对环境保护、对生态建设不重视的理由。

刘扬还是不去县委县政府,还是走村串户。济北农民的思想观念用不着他操心,他知道他可以从这个县农民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他要了解的是中央政策的落实情况。

在城关镇的一个村子里,几个男人在树荫下乘凉,在议论县委县政府的工作,一片骂声。刘扬凑了上去,近前听他们的谈话。

“一个恶棍,能干啥好事!你看看人家清河的那个书记,哪是个干部?那是个农民,整天在下面工作,人家的蔬菜销到广东、上海、山东、青海、西藏,人家把石头都卖成了钱,现在又有了酒厂,成了歧北市政府的宴请酒。我们这书记,嗨……”一个农民咬牙切齿地说。

“你能咋的,市委书记能听你的?受着吧。”一个说。

刘扬给每个男人递了烟,客气地说:“你们议论你们的县领导呢。”“屁!那就是个屁!”一个满脸胡子的年轻人嚷道。他接着说,“还有那个县长,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弟说了,那家伙经常和县直机关的头头脑脑一起聚众赌博,显然是要下面的人给他故意输钱,他名正言顺地敛财。”

“你是干啥的?你也是个干部吧,公务员吧?”另一个问刘扬。

“我是个生意人,听说济北的仿古家具、雕漆家具做得不错,来看看。”刘扬笑着说。

“仿古家具,雕漆家具?噢,就是,北部半个县都在做,多少农民就指望这门手艺生活呢。”

“多大规模?”刘扬问。

“都是小作坊,还没有发展起来。不敢订货嘛,贷不来款嘛。”一个年长的说。

“你们做些什么生意?”

“小打小闹。”

“济北的生意人遍布全国,你们怎么不出去?”

“有老有小,走不开的。出去的人不到百分之一,绝大多数还是在本地,在本地就要靠政府,靠县上领导。我们县上的这两个县太爷都是上面打发下来混日子的,害了我们一个县。”

“你们村有退耕还林的任务吗?”刘扬问。

“没有。我们都是川地,不敢退,退了没饭吃。”

“川地种啥最好?”刘扬问。

“你能看到,我们这川地大多还是小麦,经济作物不多。人家清河县全是蔬菜大棚,是白色的农业工厂。谷粱县全是果树。就我们这个济北没有政府的组织,种药材没规模,种菜籽没规模,乱搞一气。”

刘扬本想平静的心情无法平静了。他上了车,沿川道往上走,正如这些农民说的,整个川道地区以粮食作物为主,经济作物看不到规模。南山是石山,呈青灰色,北山上只有庄稼的绿色,少见树木。不知这个济北县的退耕还林比小河区能好多少。

刘扬在济北、清河、谷粱、上县、陆北五个县走了二十多天,总的印象是这五个县农村的情况要比两区好一些,除了济北的群众对县委书记和县长普遍不满外,其他四个县的领导都有些口碑,区域经济发展有思路、有进展,刘扬的情绪平和了下来。只要是少数干部有问题,改变起来就比较容易。这五个县没有拖欠农民种粮直补资金和退耕还林款,乡镇工作还算规范,最大的问题是乡镇干部太多,人浮于事,便无所事事,并且还在增加。对这个问题,刘扬一时还没有一个好办法既让这些干部有所作为,又不至于失业,他想把这个任务交给组织部和农业局,让他们去研究解决。

回到歧北时的心情还不错,刘扬想到了洗澡。乡下二十多天,汗渍斑斑,不便到人前久站,应当清洁一下了。刘扬叫了小何去银河浴场,这是市内最好的洗浴场所。刘扬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皮沙发里的郑小桐。郑小桐戴着一副墨镜,但刘扬一眼看出来是他。郑小桐也同时看到了刘扬。郑小桐的脸皮痉挛了一下,没有吭声,没有起来,依旧坐着。刘扬不再往里走,停了下来。双规的人怎么在这里消遣呢?刘扬在心里问了一句。不大工夫,马强在一伙人的簇拥下出来了,马强对郑小桐说:“走吧。”郑小桐坐着没有起来,也没有说话。郑小桐用嘴示意马强,门口有人。马强转过脸来看,发现刘扬在门口立着,身子晃动了一下。“刘书记,你——也来洗澡呀。”马强很客气。刘扬点了一下头。“他怎么回事?怎么在这里?”刘扬问马强。“保外就医,保外就医。”刘扬没有再说什么,就进去了。本来可以在温水中小憩两个小时,郑小桐的自由让刘扬不安起来,他第一次看到了郑小桐的非同小可,也看到了马强和郑小桐不同寻常的关系,同时看到了歧北市检察院的腐败。一个市委书记亲自抓的大要案,居然能把当事者放出来逍遥法外。刘扬想一个检察长不敢一个人做主干这种事吧,如果班子开会研究而且通过,这就太可怕了。市长支持、书记亲自出马抓出来的涉及几个亿资金的案件,这个班子悍然放人,置国家及其法律于何地?刘扬叫小何回市委机关,通知除马强之外的所有常委开会,叫政法委通知市检察院所有班子成员到市委常委会议室开会。

郑小桐是半月前被双规的,刘扬召集了田野、杨哲、王凌先开了书记会议,紧接着召开常委会,常委会没有通知马强。会议决定由市纪委和市检察院根据党的有关规章和国家法律法规对郑小桐采取措施,郑小桐便由小河区近郊的一个乡政府来到了市检察院。半个月后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刘扬的恼怒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刘扬首先到常委会议室,这时距离下午六点只差一刻。刘扬想会开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这比建筑工人干活轻松得多。常委陆陆续续进来,见刘扬一脸铁青,便静静坐了下来。六点整,要求到会的人员全部到齐。刘扬示意检察院领导集体坐在常委对面。检察院各位检察长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一个个凝神静气,正襟危坐。

“今天开一个会议,议题是郑小桐案的有关情况。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郑小桐被双规了,在我们检察院指定的地方交代他的渎职和经济问题,但是,郑小桐现在不在检察院,而是在社会上过着一种逍遥自在的生活。今天下午两点多,我在银河浴场见到了他,他与马强在一起。马强告诉我:郑小桐在保外就医。下面请检察院的领导同志说明情况,是谁让他保外就医的?哪个医院说郑小桐有病,不能再待在检察院指定的地方接受审查,而需要在外面接受治疗?请检察院排名最后的一位同志先说。”刘扬单刀直入。

一个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向对面的常委点头示敬。他坐下后说:“郑小桐案我不清楚,我只是知道他被市委撤了职务,双规的事一点也不知道。”

接下来的副检察长都是这种说法。刘扬犀利的目光投向了检察长周明。周明很平静,微微向后躺着,不像是在参加常委会会议,而是他主持的本单位的会议。他平缓地说:“郑小桐案我没有召开一次会议,其他同志不知道情况。我以党性作保证,郑小桐他不会跑,他不会逍遥法外。双规的前几天,郑小桐绝食,我给他亲自送了饭,并告知他,绝食不是一个明智的办法,请他三思而后行。我还对他讲,河阳县的市政建设、房地产开发和道路建设中目前查账查出来的问题很多,非常严重,牵扯到多个部门,你一个人死了,你想一想值不值?有的人巴不得你赶快死掉。你死了,所有的问题都是一个人的。你这样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而那些人还有可能继续当官,甚至被提拔,当更大的官,继续掠夺民脂民膏,你想一想,你绝食的好处在哪里?郑小桐可能想了一夜,此后就不再绝食,但又发生了一件事情,他在一天下午四点钟休克了。市一医院的专家进行了抢救,活过来了。专家说是严重的心肌炎,伴有心肌梗塞,需住院治疗。我答应了大夫的要求,这是出于对河阳县人民的负责,也是对市委的负责。郑小桐现在是市一医院的病人,我们有专人陪护,明确地给各位领导汇报,他们是我们检察院的法警,不管是谁要见郑小桐,没有我的同意,他是见不到的。郑小桐去银河浴场,与马强副市长见面,都是我允许的。如果郑小桐跑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事故,我去坐牢,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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