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帝星升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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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帝星升沉-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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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此话却激起多尔衮的愤慨,他竟用严厉的语气训斥多铎道:“他们已亡国了,这不是事实吗?我们既已入主中原,若不先从服饰上改变他们,那又从何处来表现呢?此事我已有了主意,你不用再说,若我们兄弟之间意见龃龉,又如何号召臣民,推行天下?”

当初吴三桂来书借兵,众说纷纭,可十四哥却能接受这两个字,且不动声色,一步步迫使吴三桂就范,终于指挥若定,一举击败流寇,多铎不得不佩服这个十四哥。眼下国事蜩螗,真如一团乱麻,无从理出头绪,但多尔衮却显得整暇自如、从容镇定,这也是作弟弟的多铎最佩服的,但他为什么要犯糊涂、一意孤行呢?多铎知道一时说服不了他,只好不做声。

多尔衮见多铎不再反对,便立刻传旨,召见范文程与洪承畴。

范、洪二人正在武英殿西暖阁,草拟向盛京报捷的疏文,刚刚完毕,闻诏随即携疏文草稿赶来。

多尔衮匆匆看过这道疏文,这属一般的文字,无非是向皇帝报告我军顺利占领北京,另加几句好听的话,当即走到案边,取朱笔批了个“可”字,便让一边的侍卫拿去,交章京们誊正拜发。

因加上多铎有四人,而阁子里只三张椅子,多铎找了半天,也只寻出一张断了腿的,于是,君臣率性席地而坐,且相视大笑。

这时,各路统领都把已完成对内外各城占领的报告送来了。八旗军队此番进城,事先已得到摄政王的三令五申,即不准烧杀、抢掠,不准强Jian,有故意违反者,立即处死。所以,进城后,他们确实做到了秋毫无犯。

多尔衮听到这些报告,不由舒了一口气,他先把允诺金之俊的要求,为崇祯发丧的事说了一遍,又说:

第193节:3  多尔衮的难处(3)

“范先生、洪先生,昨天八旗铁骑入城,纪律良好,秋毫无犯,这是与流寇截然不同的,这些老百姓应该看得清楚;加上孤一进城,便为崇祯发丧,这都是合民意的,就这两点,至少也应该消除、或缓减众人的疑惧心理了。”

范文程点点头,但又说:“不过,这只是第一天,纪律的事,还得持之以恒,常抓不懈。”

多尔衮说:“这个自然。不过,军民杂处,难免不经常有些误会,城里又不可不驻兵,这里还要想出个长治久安之策才好。”

范文程说:“那是以后的事,眼下第一要务还是安民。王爷准允金之俊之请,为崇祯发丧,这真是收拾人心的好办法,足可向天下人证明,我大清出兵名正言顺,不是乘人之危,是为崇祯报仇来的,这理由冠冕堂皇,让那班气势汹汹、要与我们拚命的人无话可说;另一条就是安顿百官,百官是庶民的表率,先把这班人安顿好了,百姓也就跟着安定了。”

多尔衮点点头,说:“此事孤心中有数。凡前明官员,都可录用,但要悉遵我朝制度,痛改故明陋习。我朝不纳贿、不徇私,不结党营私。他们若有违者,必置重典。”

说着,便望着洪承畴,说:“洪先生,你说呢?”

洪承畴闻言,不由一怔——他还在想自己的事呢。

此番随清兵进入北京,洪承畴终于又看到了癸违已久的故都。他的公馆就在西城的崇国寺附近,家中尚有老母妻儿,一别三年,他已听说家中无恙——崇祯并没有因他的降敌而诛连他的亲人。可不知怎么,他却有一种“入乡情更怯”的感觉。父亲已逝,母亲健在,她出身书香门第,洪承畴最初发蒙识字,便是在母亲那里。这以前懔遵母训,开口闭口都是忠孝节义,不料真正到了要尽忠尽节时,他却中途退缩了。他明白,自己的降清,一定伤透了母亲的心,母亲一定对他恨之入骨,但既然回了家,这一关总要过的。

果然,见面后,母亲的暴怒,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回家前,他先让人去府中递了一个消息,说自己平安回家,然后屏去随从,只带了当初出征时,从家中带去的老仆洪万;也没敢穿大清的官服,而是青衣小帽,但那一条已是麻栗色的辫子,是无法藏匿的了。不想敲开大门,妻子、儿子都避而不见,独有老母着凤冠霞帔,手扶一支龙头大拐杖,端坐在大堂上。

他不由纳闷,但仍走上前,双膝跪下,一连拜了三拜,开口请安。老娘微闭双目,没有搭理他,于是,他只好讪讪地问道:

“母亲大人为何着此盛装?”

老娘一听,这才睁开双眼,说:“你回得正好,我今天出嫁,你赶上了,可去送亲,赚一杯喜酒喝。”

洪承畴闻言大吃一惊,说:“母亲何出此言?”

老母怒视着他,说:“你身为人臣,可事二主;我为人妇,岂不能更二夫?”

洪承畴顿时开口不得,只好连连磕头,说:“儿子该死!”

话未说完,母亲手中那支尾端包了铁皮的龙头大拐杖,已劈头盖脸地打下来了,并大骂道:

“既知该死,何不早死?”

洪承畴一时躲闪不及,只好把个头藏在怀中,由着母亲痛打,幸亏洪万走上来,一连替他挡了好几下,才将老太君拉开,让洪承畴乘机逃脱。

眼下,洪承畴还在想着如何让老娘消气,如何取得一家人对他降清的谅解,一听摄政王说起当今要务,便说:

“还有一条也是刻不容缓的,这就是赈灾济困。眼下北京城都绝粮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如不能解决民食,全城百姓,包括部份官员,都有活活饿死之虞。”

原来这以前,京畿一带的官食民食皆取给于漕粮。自从大顺军进入北京,江南漕运早已断绝,后来大顺军撤走时,又搜刮一空,朝阳门至东直门一线皇仓国库,皆空空如也,过去按月去禄米仓领取禄米的官员,也已断了供给,全城百姓,嗷嗷待哺,这确实是一个大难题。

多尔衮点点头,说:“是的,这确实是大事。北京已是大清的都城了,城中的百姓,都是大清仔民,岂能让他们活活饿死?再说,缺粮可导致民心不稳,为此,孤从山海关来京的途中,便已想到此事,已下旨从关外及朝鲜速调大米来京,但只恐缓不济急,这样吧,先从驻防旗兵的军粮中,均出一部份军米及马干如豆饼之类,对付一时再说。”

第194节:3  多尔衮的难处(4)

范、洪二人一听摄政王竟肯从军米中,调拨粮食来赈济民食,不由感动。洪承畴忙称颂说:

“王爷爱民如子,百姓一定感恩戴德。”

范文程说:“流寇进京,只知搜刮,临逃走时,又大肆抢掠,不顾百姓死活,这说明他们始终不改强盗本性;可王爷还在来京路上,就想到了百姓,这真是仁者胸怀,百姓一定认眼下的朝廷,是肯负责任的朝廷。”

不想多尔衮却板着脸说:“孤能做到爱民如子,但不知百姓是否也能体恤孤的苦心,肯服从我朝制度?”

洪承畴一惊,说:“王爷如此爱护百姓,百姓还有什么说的呢?”

多尔衮摇摇头,说:“只怕未必。”

范文程已从多尔衮和语气中,窥到了什么,乃试探地问道:“王爷可是想有什么大的举措?”

多尔衮说:“不是想,而是要马上办。”

说着,就把要下剃发令的话说了出来。洪承畴一听,半天没有作声,多尔衮又说:

“当然,这是依照惯例,这以前在占领辽东时,就是这么搞的,你们大概没有异议吧?”

说着,他抬头望了一眼洪承畴,只见他的上下唇嚅动了几下,似有话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洪承畴要说什么,但不想听。范文臣也知道洪承畴要说什么,但他明白,洪承畴的顾虑比自己多些,于是说:

“是的,在辽东时,的确是这么办的,就是此番进入山海关,也是立即就下剃发令,不过,王爷,此番是否可缓一缓。”

多尔衮说:“此事不是已有成议吗,为什么要缓呢?”

为什么要缓,个中原因,其难其慎,身为汉人的范文程,有些话是不宜出口的,可眼下面对咄咄逼人的摄政王,身边是比他更不好进言的洪承畴,他又不能不说,于是,斟酌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

“不错,自古至今,但凡改朝换代,大多重订衣冠制度。这以前大清占领辽东后,也令辽人一律着满装,剃发蓄辫,眼下就要一统天下了,令普天之下,亿兆臣民,都悉遵我朝制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臣以为,这中间有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刚才还说到,当务之急是如何消除臣民的疑惧心理,北京刚经历了流寇的肆虐,人民逃散,十室九空,就是留下的,也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若骤然下剃发之令,只能引起恐慌,引起他们的敌意,逃亡在外的,必不敢归;拥兵自重的,更不会安然就抚;就是已俯首贴耳的,只怕也要铤而走险,凡此种种,都是不利于当前的稳定的。”

此言一出,多铎、洪承畴都频频点头,就是多尔衮心中,也认为在理,可一想到自己心中那不平之气,他又不能忍受了。只见他站了起来,把手一挥,连连冷笑说:

“哼,不肯就抚,铤而走险,这怕什么?李自成那么凶横,那么好斗,不是也被打跑了吗?我们好容易才有今天这局面,若不能令汉人悉遵我朝制度,从头做起,又如何体现我们统一了天下?孔夫子说得好,素夷狄,行乎夷狄。又说,变礼易乐者为不从,不从者君流;革制度衣服者为叛,叛者君讨。既然《四书五经》上都有,百姓有什么理由不从?”

范文程和洪承畴不意多尔衮会如此顽固地坚持剃发,且一连引用两句圣人之言——第一句出自《中庸》,以他现在的身份与地位,颇有些甘居下流的意味;第二句出自《礼记》,却分明是颠倒主次、否定自己的做法。看来,不单是“蛮”不讲理,就是这个“夷”也有些不讲理了。

辫子兵进入北京的第三天,大清国的安民告示终于接二连三地出来了,上面虽盖着满文大印,却用汉文誊写,张贴九门——三道告示,都是以摄政王名义发布的,略谓:

大清国摄政王谕南朝官民人等:曩者,我国与尔明朝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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