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商沈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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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商沈万三-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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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前,陆德源挣扎着坐起:“关,关帷,你……”他想挽留住这个自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关帷。
关帷折身看了看陆德源,接着走了过来,跪在床前拉着陆德源的手:“老爷养育之恩,关帷刻骨而铭心。请老爷养息身子,早日康复。”
“你,你别走……”陆德源躺着,抬起犹拿着那串钥匙的手。
关帷跪着,双手紧握着陆德源的手,话音里带着哭腔:“老爷心意,小人领了。只是这里,关某实在是无法容身了啊!”
陆丽娘看着关帷,想着小时与他一起长大的情景,再看着他脸上那翻出的鲜红的肉,心中不忍起来。她抬头看了看沈万三,猛然感到,你这是想逼走关帷。哼,你在周庄,身边又是褚氏又是晓云,可这个关帷和我没一点点事啊,你倒容不了他。不管怎么说,关帷这次从火中救出了爹爹,就看在这个份上,你也不能苦苦相逼啊。陆丽娘拉着关帷站了起来:“管家,你别走,这儿没人容不了你!”
关帷看着陆丽娘,心中颤抖起来,他感谢这个他一直爱着的小姐说出的话。可很快他清醒过来。他知道,那些危险,依然存在。乘着他们还没发现什么,现在就走,不能再犹豫了。他看了看陆丽娘,摇了摇头,轻轻吐出一个字:“不!”接着转身,走了出去。
陆德源看着关帷走出,接着看了看陆丽娘,又看了看沈万三,一滴老泪滚出,接着倒了下去,那只抬起的手,也垂了下来。手中的钥匙掉在地上。
陆丽娘看着父亲闭着的双眼,连忙跪在床前大声地喊着:“爹爹,爹爹……”
沈万三从地上捡起钥匙,紧紧地攥在手里。
3陆德源逝去,关帷墓前拜别,去了苏州。沈万三又去高邮,适逢脱脱征剿张士诚,沈万三运去的粮食被元军征用
陆德源当晚就仙逝了。
丧事在汾湖进行了半个多月,出殡时墓地热闹了一时后,寂然下来。墓道前的高大的牌坊上,陆丽娘和沈万三撰的两副长联赫然镌刻着。
陆丽娘联曰:
音容今已杳,何日再偎膝下,只怨天道茫茫,三更月影;
樽酒昔言欢,几时更敬高堂,犹忆风姿磊磊,万里云空。
沈万三联曰:
道谊惟公独厚,平日解衣推食,居市井中落落然有儒生气象,求诸当今能有几;
经纶有孰能如,频年握算持筹,於贸易外拳拳者惟一片热心,伤哉长别竟何堪。
对老父和岳翁的深沉眷恋,糅合在这长联数语中,伴着墓中的老人。
陆德源下葬数月后的一个雨中清晨,关帷迤逦来到墓前。这些日子,他一直流连于汾湖四周。当听到陆德源的死讯时,他哭过,悔过也恨过。没想到于己有养育大恩的老人竟死于己手。自己为什么要听信马寡妇一席话,出此下策。金钱向关帷提供了除了幸福以外的任何东西。陆德源出殡那天,他很想去老人棺前磕几个头,但他却不敢再去陆家。他担心他走后,陆家上上下下都会知道是他开门揖盗,致使老爷命丧黄泉。他感谢陆丽娘在他临走时说的那一席话。但他也不敢再见她。他当然不知道,他走后,陆家就开始忙着陆德源的丧事,并没追究盗匪来的前前后后。昨晚,他回到汾湖,晚上住在马寡妇那儿,当烈火干柴般的马寡妇紧紧抱着他时,他猛地一阵厌恶,随即推开了她。到了此时,他才知道,除了陆家的大小姐,他不会再要什么人了,更何况他心中还恨着这个女人。马寡妇哭着求他,他无言地穿好衣服走了。大清早来到了陆德源的墓地。
看着陆丽娘撰的那联中“何日再偎膝下”、“几时更敬高堂”的句子,陆德源当初养育他的情景蓦然现在眼前,他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地滚了出来。伫立许久后,他来到那新砌的坟前,看着坟前竖着的一块高大的墓碑。
墓碑上写着:
先考陆德源之墓
女陆丽娘
婿沈万三泣立
关帷怔怔地看着,不顾雨中墓地前的泥泞,双膝一弯,跪倒于地,磕着头。雨水顺着他的脸淌下,他也一任它淌着。当他满身是泥地站起,端详着墓碑时,墓碑上的“沈万三”三个字,激起了他的情仇家恨。他抬起沾满泥泞的脚,向“沈万三”这三个字上踏去。


四十七
陆德源去世后,沈万三在汾湖守了几个月丧。在这期间,他在扬州开的店铺来人说,苏北战火纷飞,粮食奇缺,粮价一个劲地飞涨。沈万三坐不住了,就又带了几船粮食去苏北找张士德,他当然还是想用粮食换盐。可他没见着张氏兄弟,甚至连高邮都没能去。几船粮食半道上就被元军征用了。至正十四年(公元1354年)的此时,丞相脱脱受诏总制诸王诸省军,又调集西域、西番军,号称百万之众,四面围攻高邮。值得一说的是,其时,脱脱还派了一支军队围苏皖交界处的六合。六合方面的农民军派使者求助于驻守滁州的农民军将领。此人就是当初和沈万三分手后去投郭子兴的朱重八。此时他已成了红巾军元帅郭子兴的女婿,并改了名叫朱元璋。面临脱脱派来军队的突袭,朱元璋向他的丈人红巾军元帅力陈为保卫滁州计,也当援六合。郭子兴依了这个女婿的陈请,派朱元璋率军救六合。朱元璋在滁州城外的山涧击溃元军,一时名声大振。再说脱脱率领的元军围攻高邮,张士诚坚持了三个月,濒临弹尽粮绝之际,已开始谋议投降,孰料天不绝张士诚。脱脱在朝廷的政争中失势,元顺帝下诏书将脱脱罢职流放。诏书传到时,正值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这时的元军,本靠着脱脱一人撑持。诏书传到军旅,元军立即大哗,迅速溃退。而张士诚部却是绝处逢生,一片欢呼雀跃。被流放的脱脱鸩死于吐蕃境内,那已是后话了。
沈万三几船粮食白白地让元军征用去,一下子损失了几万两银子,痛悔不已。开始,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这难以预测的军事纷争。脱脱罢职的事他听到时,正在回江南的路上,这时,他又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于命了。假如迟个把月,这几船粮食,弹尽粮绝的张士诚,岂止是用盐来换,即使金子,他也会出的。可天不与我,徒唤奈何?
他在周庄住了些日子,又回到了汾湖。说起经商的失利,陆丽娘并没把这几万两银子放在心上。只是到了晚上,陆丽娘见他那疲惫不堪的样子,心中大为扫兴。等了他这些日子,可他却先去了周庄。碍着小别胜似新婚的情愫,她终忍住了。再说,沈万三还在痛悔那几船粮食,心内难免浮躁,自己发作几句,要是引得他也发作起来,那反为不美。说实在的,她内心里对沈万三总怀着一种恐惧。此时,她聪明地问沈万三:“你去周庄看茂儿了?”
她知道这句话和“你去周庄看褚氏了?”在实质上并无区别,可让沈万三听起来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虽说心中醋得酸酸的,可她也不想在他眼里是条毛毛虫了。
沈万三点点头。
和沈万三成亲以来,这么些日子了,信水月月准时而至,身子全无动静。可那个褚氏,虽然无才无貌,可她有儿子呀!每次想到这个,陆丽娘心中都不免着急起来:“别人一成亲就有孩子了,我,我和你成亲这么些日子了,怎么一直没怀上呀?”
沈万三明白她此时想和褚氏较劲的想法,只好笑笑说:“我和你成亲才几天呀?”
陆丽娘扑在沈万三的怀里,娇嗔而又任性地:“我,我想要个孩子么!”
沈万三无言,这生孩子的事可不是想要就马上有的,可他不能当着陆丽娘的面这么说,只是轻轻地拍着陆丽娘的背。
陆丽娘抬起头:“我,我想去‘打生’!”
“打生?”沈万三一惊,“你能吃得住这份苦?”
打生,又称“打喜”,这是流行江浙一带为妇女求子的一种民俗。各地做法不尽相同。有些地方妇女于橘熟开摘时,以经年不育,到结橘最多的橘林中“打生”。由一妇女手拿橘枝,去打欲求子的妇女,边打边问:“会生吗?”受打的妇女则回答:“会生的,会生的!”民间至今仍流传着《打生歌》:“结橘树下夜三更,女伴相约去打生,不管旁人来偷听,‘会生’自己叫连声。”有些地方则是未孕妇女结伴去城隍庙,脱去上衣,跪在神前,由女伴用细鞭打其裸露的肩膀。被打者一边挨打,一边向神祈祷求子说:“愿神鉴我忱,赐我石麒麟。”
任性而又处处不甘人后的陆丽娘,此时一咬牙点点头:“能!”
是心理影响了生理,还是这一阶段一直与沈万三生活在一起的缘故,秋后在橘林里“打生”以后,没多少日子,陆丽娘就怀上了。可她怕搞错,一直没告诉沈万三。直到小腹已微微腆起,她这才告诉了沈万三。此时,沈万三也已得知张士诚他们还在高邮的消息。
他想再带几船粮食去,可上次的教训使他踌躇再三。经商和政事绞在一起,风险太大,然而退一步想,这利也极大。盘算了好些日子,他始终在去与不去之间徘徊。那天晚上,当陆丽娘把怀上了孩子的事告诉他时,他似乎从陆丽娘吃“打生”那份苦才得到孩子这一事上,得到了启发。舍不得孩子,打不得狼。没风险,谁都要做这生意了。他决定再去苏北。
沈万三当然不知道,敢冒这风险,想到要去苏北和张士诚他们做生意的,还有别人。这个人就是关帷。
苏州金阊门外有个赫赫有名的大商家——陈记商号,店主叫陈泰。这个陈记商号早在元代以前的南宋就已是苏州有名的商号。到了陈泰手上,已历四代。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可风雨飘摇,岁月沧桑,陈记商号依然在苏州两个最繁华的商市——商家称为金阊门和银胥门的市口上独占着鳌头。陈泰经营的项目,从五谷粮食到市民的日用杂品,乃至丝绸、布匹、珠宝、金银器、茶庄、典当行等,都处于垄断地位的角色。这些商品他喊的价,别人想高想低都不行。所以有人说,这个肥胖的陈泰打个喷嚏,整个金阊商市上的那些小商家们都得要流鼻涕。
这个苏州头号的大商家开有个陈记典当铺,这天有一个人用一批金器当走了三千两银子,后来陈泰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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