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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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 第1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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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与卫青、霍去病如此亲近,这让李蔡心里感到很不舒服。说起来,做过代相的他也曾随卫青打过几仗,可……这些埋藏在心底的嫉妒和不平,他无法说出口,他只有等待机会。

这一天,刘彻很早地就起来了,在卫青和霍去病的陪同下,他们来到雍水河边。

淡淡的晨雾中,雍水自北向南地流入渭河。勒马瞩目不远处的秦穆公墓,刘彻心中顿然地生出了敬意。这时候,霍去病突然叫道:“皇上请看!”

顺着霍去病手指的方向看去,刘彻不禁惊呆了。这是何等绮丽的景象啊!被晨曦染作五彩的岚雾中,一只从来不曾见过的生灵就站在那里。

这东西头上长着一只角,鹿身、牛尾,蹄胼五瓣,毛色洁白,声如钟吕。刘彻似在梦中见过,却又是这样的陌生。

霍去病不假思索道:“此等非牛非马之兽,一定不是吉物,待臣射杀它就是了。”说罢,就从箭囊中抽出一支银羽。正要发箭,忽然晴空雷声轰鸣,电光闪闪。

天空无云而雷声大作,这令卫青大惑不解,他忙抽出腰中宝剑,号令禁卫保护皇上。只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喊道:“大将军且慢!”

刘彻回头去看,却是李蔡匆忙地赶来了。

“皇上!此乃嘉气始降矣!嘉气始降矣!”李蔡气喘吁吁道。

刘彻闻言,益发奇怪,前些日子他为王夫人祝寿时,曾赐她一块和田玉,上面就刻有这四个字,他忙要李蔡平身回话。

“爱卿不必惊恐,快与朕详细奏来。”

李蔡拍了拍袍子上的尘露,就带着几分神秘道:“皇上肃祇郊祀,上帝报享,赐一角兽,此乃麒麟是也。”

经李蔡这么一说,卫青倒想起来了,在边关时他也听任安说过,天有神兽,名曰麒麟,于是忙对刘彻道:“既是天帝所赐,臣不妨令禁卫捕之,养在宫中,以祈社稷之福。”

禁卫从四面包围,向雍水河边收拢。可那麒麟似乎是受命于上苍,早就在这期待这次嘉会,它轻盈地撒开四蹄,越过卫青、霍去病和李蔡,来到刘彻面前,温顺地匍匐在他脚下,润泽的白唇吻着刘彻的衮袖。刘彻俯下身体,手指缓缓抚过麒麟角上的肉瘤,似乎是对一位久违的朋友说话。

“惠哉昊天,赐我神兽,大汉社稷,悠悠万世。随朕回宫,大祀五畤,牲加一牛。君臣大宴,喜庆三日。”

一路上,麒麟在卫青、霍去病与皇上之间,紧紧地追着刘彻的脚步。那种忠诚和驯服,让随行的大臣们无不称奇。

郊祀结束,回到长安,李蔡先是到宗正寺查阅了高皇帝以来像天法地的记载,又到太常寺咨询了改元的记录,然后协同太常向刘彻提出了改元的奏章。

“元宜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皇上登基,乃元之首,曰建元;二元因有白光出现,曰元光;三元因收回河南地,筑朔方城,曰元朔;今皇上于郊祀得一角兽,此乃祥瑞之兆,臣等启奏皇上,以改元为狩。”

这项奏议几乎没有什么异议,就在廷议时得到了三公九卿的赞成。

时序就这样地进入到了元狩元年。

朝廷大赦天下,诸侯纷纷朝贺,王朝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

先是济北王刘胡献上泰山及其周围的县邑,以作封禅之用。接着,各个郡国纷纷上表,呈报购买武功爵和赎禁锢的表册,同时将所得源源不断地解往京城,一度空虚的府库又渐渐地丰盈起来。其中,以淮南王刘安申报的数量最多。

严助从寿春回来后说,淮南境内民安其居,商安其业,夜不闭户,山无盗贼。淮南王还对皇上削去二县毫无怨言,并斥责了王太子。

作为侍中,严助系建元以来老臣,刘彻虽然对其所奏提不出多少质疑,可依他对这位皇叔的了解,心中总有些不安。

危机就在一片歌舞升平中一天天临近了。

这是十一月的一个傍晚,公孙弘刚刚回到府上,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茶水,府令便送来两封上书,声称送信的人称情况紧急,请丞相立即禀明皇上。

公孙弘拆开信札,只粗粗地浏览了一番,就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了。

“夫君!这是怎么了?”

“休得多问,老夫要进宫。”

“就是进宫,也得用了晚膳吧!”

“你懂什么?”公孙弘不耐烦地盯了夫人一眼,就出了相府,径直奔未央宫而去了……

“皇上在里面么?”公孙弘心急火燎地向殿外的包桑问道。

“正和司马相如、东方朔谈诗论文呢!”

“请公公奏明皇上,就说老臣有要事求见。”

过了一会儿,包桑就出来领他进殿回话。公孙弘捧着上书,刚进宣室殿门,就听见刘彻在殿中央来回踱着步子,高声朗诵道:

朝陇首,览西垠。

雷电燎,获白麟。

爰五止,现黄德。

图匈虐,熏鬻殛。

辟流离,抑不详。

宾百僚,山河飨。

掩回辕,鬗长驰。

腾雨师,洒路陂。

流星雨,感惟风。

鬗归云,抚怀心。

一首歌罢,刘彻就面向司马相如和东方朔问道:“朕的这首《白麟歌》如何?”

东方朔连道:“好诗,好诗!皇上的诗,起首不凡,落语尤好,‘鬗归云,抚怀心’,长发如云,飘飘若仙。”

刘彻捻须微笑,并不纠正东方朔的理解。这是他心中的秘密,那飘洒如云长发的只有王夫人,而领受这长发摩挲的男人,还会有谁呢?

有过风流体验的司马相如领会了皇上的诗意,却又不便明说。当刘彻要他发表见解的时候,他换了欣赏的角度道:“皇上这首《白麟歌》借物起兴,意象纷纭,尤以气势夺人。”

刘彻放声大笑道:“还是二位爱卿解得好!”于是令黄门奉上御酒,以示褒奖。

他转过身来,就看见一脸焦急的公孙弘,笑问道:“丞相平日里处事稳健,今日何以如此慌张?”

公孙弘将两封上书呈送给刘彻道:“皇上看了就明白了。”

刘彻接过上书,大致浏览了一遍,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遂对司马相如和东方朔道:“时间不早了,丞相又有事禀奏,看来朕只有另择他日与卿等谈诗论赋了。”

等他们告退后,刘彻把两封上书扔在案头,嘴角露出讥讽:“终于来了!”

这两道上书来自淮南国和衡山国,上书的不是别人,一个是刘安的孙子刘建,密告他的祖父私刻皇帝玺,制作御史大夫、大将军至两千石官员印,密谋造反;一个是衡山王的废太子刘爽,状告新立衡山王太子刘孝私做輣车、打造弓箭,密议与淮南王策应起事。

“龟蛇欲动,风必兴焉。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奈我何!速宣李蔡、张汤、公孙敖到宣室殿议事!”

大臣们在时近戌时接到皇上召见的口谕,心头都捏了一把汗,急匆匆地赶到宣室殿。

公孙弘向大家简述了两道上书的内容,刘彻就要大家发表看法。

李蔡道:“上书的一为淮南王长孙刘建,一为衡山国废太子刘爽。据严大人说,刘建对淮南王立刘迁为太子一直耿耿于怀,今番上书,所陈事实的真伪尚需甄别;至于衡山国废太子刘爽,大概也是报复,还请皇上明察。”

张汤看了看李蔡道:“大人所虑,不无道理。不过元朔五年臣审理雷被一案时,获得大量证言,足以表明淮南王图谋不轨已非一日,因此臣请皇上当机立断,缉拿淮南、衡山王父子归案。”

在李蔡和张汤说话的时候,公孙弘一直在对两人的陈奏作着比较和分析。

他很快发现,无论是李蔡还是张汤,都忽视了一个与此案有着密切关联的人物——严助。

许多被忽视的现象,让公孙弘越来越感到蹊跷。他发现在以前严助不止一次向皇上陈奏要警惕淮南王,可自从出使回来后,说话的语气就全变了。有几次在塾门等待皇上召见时,严助还极言淮南国对朝廷的忠诚。后来,他还听人说,这位侍中常常出入于淮南王在京城的府第,与刘陵过从甚密。

公孙弘之所以没有太在意,也是因为严助是建元以来的老臣,饱经风霜,屡经历练,不相信他会与皇上离心离德。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是空|穴来风。

他一旦发现了这个细节,就对思路做了迅速的整理,他充分肯定了李蔡顾虑的合理,又对张汤的主张表示了明确的支持,最后,他清楚而明晰地将严助牵进了案情。

“臣以为,两道上书所陈事实与严大人向皇上复旨时所言相去甚远。要么就是刘迁、刘爽诬告两位大王,要么就是严助欺君罔上。因此臣请皇上立即将严助下廷尉府审理。”

刘彻重新拿起案头的上书,指着其中所列“刻皇帝玺、打造弓箭、制官印”等罪状道,“这些蛛丝马迹,朕平日里屡有所闻,只是没有证据,去年朕削去淮南二县,意在摇枝惊鸟。临行前,朕曾叮嘱严助,一定不要放过每一个细节。孰料他回来却送给朕一幅淮南太平图。”

他的目光掠过大臣们的额头,立时让人感觉到一股威严的杀气。

“公孙敖听旨,命你连夜秘捕严助,送廷尉府严加审问。”

“诺!”

在公孙敖转身朝殿外走的时候,刘彻又加了一句:“还有那个长期盘桓在京的刘陵,也一并捉拿归案。”

命令一下,刘彻就把思绪转到平定淮南、衡山事变上来。他对张汤道:“可将严助一案交与廷尉长史审理,由李蔡监审。爱卿带治狱使者即日起程,前往淮南、衡山缉拿逆贼。”

刘彻又对公孙弘道:“丞相要做的事情就是,明晨起,督促宗正寺、太常寺整理淮南王、衡山王的作为,他们皆刘姓诸侯王,一定要持之有据,不可臆断。”

为了保证张汤能将叛逆缉拿归案,刘彻又下令发庐江、临淮、汝南三郡兵马,对寿春围而不攻。

“这是为什么呢?”公孙弘问道。

“唉!同宗血脉,兵戈相见,若非万不得已,朕又如何忍心呢?”

夜色沉沉,天空很黑。宫墙外宽阔的大街旁,亮起两排灯火,一直绵延到城门口,从巷闾街市的酒肆中传来文人骚客们的笑声,和着浓浓的酒香在夜色中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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