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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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大帝-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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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滑头!刘彻在心中骂道。随即他又转头向公孙弘:“内史有何看法?”

“微臣以为,巫蛊一案既已定案,就不应反复。如此大案,纵有些许纰漏亦在所难免。何况巫蛊一案,关系卫夫人安危,我等作为臣下,应该深解皇上意图,切莫旁骛枝节,自相抵牾,影响新制推行。”

“大人何出此言?”汲黯对公孙弘的回答很不以为然。而更令他吃惊的是,追究张汤的责任,本是事前三人的约定,怎么到了朝堂,他竟出尔反尔了呢?儒家不是向来主张仁、义、礼、智、信么?此何信之有呢?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他对公孙弘的弃信背约投以轻蔑的讽刺,“臣在渤海任太守时就曾听人说,齐人多诈而无情实。今公孙大人一番举止,果然如此。皇上,公孙大人事先同臣等约定此谏,东方大人与臣皆如约,惟公孙大人背之。人无信,不可立也。像这样口是心非,阳奉阴违之徒,还能相信他会忠于朝廷么?”

但是,公孙弘对汲黯的指责不予辩解,只是一脸委屈地对刘彻道:“臣不怪汲大人。知臣者以臣为忠,不知臣者,以臣为不忠。臣心中惟有大汉社稷,素来将个人毁誉置之度外。”

张敺此刻也接着公孙弘的话说道:“内史言之有理,如此折腾下去,必是永无宁日。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

刘彻很专注地听着大臣们的廷辩,觉着汲黯、东方朔等人过于书生气,倒是张敺和公孙弘比较通达,因此他很适时地为这场辩论做了结语。

“内史之言正合朕意。朕意亦是如此,往后再有拿此事滋生事端,朕就不宽容了。”

其实关于巫蛊案株连无辜的风语,从东市行刑那天起,就不断地吹进刘彻的耳朵,而关于公孙弘的处事风格,他在屡次召见时也有感觉。在他看来,这个朝廷就像一个池塘,既需要有鱼浮在水面,也需要有鱼沉于池底。如果没有郅都、张汤,那还有谁会畏惧皇上的威严呢?如果没有汲黯、东方朔,那些肆权弄威者岂非有恃无恐?而公孙弘这样的人恰恰是执其两端而用其中,不偏不倚,在和而不同中维护着朝廷的稳定,这自然是汲黯等人所无法理解的。

刘彻这样说,大臣们自然便没有话说。他随之将思路转到“限民名田”上来,朗声问道:“大农令来了么?”

“臣在!”

“朕要你清理‘限民名田’,可有结果?”

郑当时将手中的竹简递了上去,刘彻大致浏览了一下道:“奏疏待朕早朝后再看,爱卿就将‘限民名田’的情势阐述一下吧!”

“诺。”

随后郑当时开始如数家珍:“自重启新制以来,各郡国遵照朝廷旨意,开展计口限田,卓有成效。至元光四年,我朝域内人口达三千六百万口,比秦和太祖高皇帝时增加了一半还多。户以五口计算,约为七百二十万户。先皇文帝时,曾诏令劝农桑,人口和开垦土地大大增加,到后来,郡国豪强逾制侵占私田,致使贫者无田而国家赋税日少。赖皇上神威,各地打击豪强,还田于民,现全国可耕之地已经达到八百二十七万零五百三十六顷。兼并之风得到抑制,百姓无不称颂皇上圣德。只是……”

“只是什么?”刘彻皱了皱眉头,“若有抗旨者,无论王公贵族,依律惩治,决不姑息!”

“只是关中近年干旱少雨,民虽有田,收成减半。故臣以为,穿渭引渠,傍南山而下,至河三百余里,不仅可使关东粟米转输京都,还可以灌溉沿渠民田万余顷。只因工费浩大,需耗民力数万,所以臣请皇上下诏,敦促京畿郡县发民而为之。”

刘彻听着,眉宇间喜不自胜,他的目光掠过站在大殿上的大臣们,高声说道:“众卿听到了么?为政之道,在于安民,安民之道,在于兴农,兴农之道,在于治水。当年郑国自仲山谷口凿渠,以疲秦而始,以强秦而终,朕今穿渭引渠,利在千秋,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圣明!”

“好!那朕就下旨发京畿之民十万,凿通渭渠。”

刘彻走到郑当时面前,目光中充满着信任和兴奋:“朕给你三年时间如何?”

郑当时分外感动。皇上第一次推行新制,举国独尊儒术,当时他为济南太守,曾担心自己因好黄老之言而不能再报效国家。但是皇上不仅对治黄老之术的他和汲黯等人一视同仁,而且现在又将“凿渭”大计委于自己,他便有了一种庄严的使命感,他诚惶诚恐地对皇上说道:“请皇上放心,三年以后,臣在渭渠迎接皇上。”

“好!朕一定如约前往。”

他的双眼越过群臣的肩头,就见窗外垂柳枝头的叶子退去了生命原初的鹅黄,呈现出成熟的婀娜和轻盈。他的心被丝丝柳枝牵到了郊外的藉田上,那土地深处涌动的泥香,犁铧翻动掀起的波浪和牛马欢叫传递的诗意,让他再也无法埋头于案牍之劳了。

“众位爱卿,谷雨将至,朕也该行藉田之礼了,届时两千石以上官员均须随朕前往。”

刘彻的声音载着春日的生机,飞进每一个大臣的心里。他们明白,藉田之礼并不在于皇上耕了多少地,而在于它体现着一个皇上怀土爱民,务本兴农,奖掖农桑,与民垂范的情怀。这种气氛冲淡了巫蛊案产生的压抑,而让未央宫的春天多了许多温润。

公孙弘在退朝以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到了宣室殿。他有这个习惯,有些事情不在朝堂上说,而是喜欢单独向皇上禀奏。汲黯的抨击让他的心里不安,他需要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心迹。

第三章 张使君再征瀚海

北海是一位|乳汁丰满的母亲,滋润了郅居河、安侯河和余吾河三条小龙,它们缓缓流过广袤的草原,给了匈奴人绵延不绝的生命,它们解冻的日子一天天来临了,草原上充满了生机,萌动着苏醒的张力。于是,灰黄的狼居胥山开始披上了青翠的绿衣,野草被溶化的雪水催生出嫩叶,在太阳底下装点出迷人的秀色。

在这样的日子,张骞的心就像解冻的余吾水喧腾跳跃。这不仅因为纳吉玛为他生下了两个生龙活虎的儿子,而且他为此也获得了在各部落间行走的自由。

谁都知道,左骨都侯的姑爷是一位成熟干练的男人,他不仅学会了匈奴的语言,而且把汉人的风俗传遍了草原。他可以大嚼大咽半生不熟的肉块,也可以一碗碗地畅饮马奶酒,他每天骑着他的红鬃马,与纳吉玛奔跑在草原上,他们的身影总是招来姑娘们羡慕的眼光和银铃般的歌声。

云彩里的雄鹰啊

你从哪里来

翅膀上挂着太阳的光芒

草原上的骏马啊

你从哪里来

马蹄上染着马兰花的馨香

马背上的哥哥啊

你从哪里来

身影擦亮了妹妹的眼睛

“骞!你听听,姑娘们都嫉妒了。”纳吉玛勒住马头,笑盈盈地看着张骞,眉眼中充满幸福和满足。

是啊!在草原上的姑娘,有哪一个不想嫁给这样的男人呢?而这样的机会就让她纳吉玛遇到了,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张骞不言语,只是低头憨憨地笑。

“傻瓜!你笑什么呢?”纳吉玛嗔怪地看着丈夫。

这两年,张骞总是被幸福包围着。一旦走进纳吉玛的情感世界,他就被这个匈奴女人炽热如火的爱征服了,他渐渐习惯了纳吉玛那种不加掩饰的草原野性。

在纳吉玛眼里,张骞就是她的惟一,是一个让她迷醉的男人。她不要他每天到很远的地方去放牧,那样她会因为看不到他而心神不定;她也不要他为自己的家族做出什么承诺,她担心这会让心里一直装着长安的张骞感到不快。她每天都会变着法儿做各种珍肴美味,然后就在穹庐里等他回来。她也知道,张骞不会永远留在余吾河畔,一有机会他就会离去的。

张骞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了,庄重地问道:“纳吉玛,你想好了么?这一去也许就回不来了!”

纳吉玛很严肃地点了点头道:“纳吉玛早就打定主意,夫君走到哪里,纳吉玛就跟到哪里。”

“可这里还有你父母呢!左骨都侯对我之情,恩同再造啊!”

纳吉玛咬着嘴唇沉默了。草原的牛羊肉给了母亲旺盛的生育力,仅哥哥就有七个,但女儿却只有她一个。跟张骞远走他乡,到遥远的大月氏去,她的心又怎能不牵肠挂肚呢?

“匈奴人的性格,一口唾沫一颗钉,纳吉玛怎可以不顾新婚之夜的盟誓呢?”纳吉玛用这样的话为自己寻找理由。但是她至今也没有把心思告诉父母,这一半是出于对张骞行踪的保密,一半是出于女儿家的柔肠,她不忍心父母遭分离的痛苦。

有多少个大风的夜晚,烤着暖烘烘的牛粪火,喝着香甜的马奶酒,纳吉玛都想说服张骞留在草原。可当她看见张骞梳理汉节旌髦的专心致志,听他唱着故乡的歌谣,念叨着皇上的那种专注,她就再也开不了口了。

张骞又怎么会读不懂纳吉玛眼中的意思呢?可他是一个志在千里的男人,他不能让女人的温柔消磨了自己的意志。有多少次,他都试图悄悄地离开纳吉玛,与堂邑父和兄弟们一起逃走,但是堂邑父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使君纵要离开,即便是瞒了任何人,都不可以辜负纳吉玛。再说,没有纳吉玛的帮助,使君和我们能离开单于庭么?”

此刻,张骞看着身边并马走在草原上的纳吉玛想到,是的,她和自己有了两个孩子,却从来没有提让他留在草原上的要求,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任何伤害都是一种罪过。

唉!小鹰长大了,总有单飞的一天,纳吉玛既然跟定了张骞,就注定要将自己的命运交给眼前这个高大的汉子。可爱的她用马鞭轻轻地敲打着张骞的肩膀道:“骞!你什么都不要说了,千万不要动摇了纳吉玛的决心。趁现在单于放松警惕,我们早些走,要知道,你还担着皇帝的使命呢!”

“纳吉玛!谢谢你!”

牧羊犬“汪汪”的狂叫,左骨都侯的穹庐到了。听到犬吠,一位卫士警觉地按了按腰间的刀柄,看到是纳吉玛和张骞,立即上前迎接。

张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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