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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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器- 第1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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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雨道:“看出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各位可曾听说过画蛇添足的故事?开州趁柴州无暇西顾之时开战,前一阵仗打得也确实不错,柴州愿意低头认输,纳还二城及杨汸的人头,开州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威信已立,地位也得到确认,正是见好就收的时候。尚欲进兵者,乃是看到了柴州疲于应付怀州、屏兰联军,觉得有机可乘,意图趁人之危而已。是也不是?”

唐琪责道:“柴州趁我父之丧,侵占我城池,无礼在先,我起兵伐之,有何不对?”

星雨道:“穆将军在杨汸被围攻期间,并没有出一兵一卒增援二城,要不你们也不会打得这样顺利是不是?所以杨汸叛乱自始至终只不过是开州内乱,柴州并没有从杨汸那里得到任何好处,徒然担了一个恶名而已。”

唐贵总觉得星雨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却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却没想出来问题到底在哪儿,只得悻悻地“呸”了一口。

唐琪道:“姑娘好辩才,红口白牙就能颠倒是非黑白,要是我们没有攻下六、沐,穆将军是不是就会忘记‘归还’咱们的这两座城了呢?”

星雨假装没有听出唐琪话中讥刺的意味,侃侃言道:“如今争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意义不大,咱们还是谈谈眼下的局势。恕我说句不敬的话,前一段时间开州军之所以节节胜利,并非实力多么强,乃是因为两城军民还是心向唐家的缘故,杨汸又得不到柴州的有力支持,因此才一败再败。而开州军一旦踏上柴州的土地,必将遇到柴州军民众志成城的坚决抵抗,因为柴州已经没有退路,我临行之前,穆将军已经散尽家财,尽赏三军将士,士民踊跃从军者以十万计。此姑娘将柴州军置于必死之地,反而激发了其斗志,我可以向您保证,哪怕是拿下柴州的任何一座城镇都将是开州部队的噩梦,任何一个明智的主君都不会愿意面对这样一支军队的。

“即使能攻下柴州一两座城池又如何?进入柴州作战不同于在开州,开州必须全力以赴,倾巢而出,势必造成开州兵力空虚。唐姑娘初即大位,尚未有德政于民,开州士民之心未附,即兴刀兵,姑娘在外长期征战,但不知州郡之事托于何人?难道就不会出现另一个杨汸?开州西北有徽州孙政,北有张静斋,一旦得知开州军远出,必然趁虚而入,到时候和柴州相互呼应,唐姑娘大军陷于柴州战事,首尾难以兼顾,内外兼困,家业难保,进退两难,窃不知姑娘将身死何处,更不知姑娘将如何面对先君。”

唐琪眉头皱了起来,道:“如此,当如何?”

星雨道:“我观姑娘先前言行,乃是重义信诺之人,收回六、沐,攻伐杨汸,诚乃秉承大义,师出有名,世人皆道姑娘孝义之名,然而开州军一旦开过州界,协助屏兰贼寇攻伐大周州郡,是国贼也,名节尽毁,家声败坏,天下人共唾弃之,人人得而诛之,窃为姑娘不值。且柴州、开州,唇齿相依,唇亡齿寒,若柴州一亡,下一个必然轮到开州,试问届时开州以疲敝之师,如何应付接踵而来的侵略?为今之计,莫如响应大将军张静斋之号召,出兵解柴州之围,共诛国贼。一则穆将军必然感姑娘恩德,姑娘可得到柴州的友谊,柴州亦可为姑娘东南方的屏障,若开州有事,柴州必为呼应援助,是帮人亦帮己;二则天下人皆敬服姑娘胸襟广阔,以德报怨,救困于水火之中,仁义礼智信俱全,成就万载芳名,何乐而不为呢?”

听了这番话,唐琪默然无语,众文武议论纷纷,良久,唐琪方开口道:“姑娘请先就馆驿歇息,且容商议。”

星雨告辞,在馆驿等了一天,第二天唐琪召见了她。星雨观察众人神情,见几个莽撞武将颇有不平之色,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则友善得多,心里对他们议论的结果也就大概有数了。

唐琪道:“星雨姑娘昨日之言甚善,开州愿罢攻柴州之兵,待大将军檄到即起兵增援柴州。”唐琪的神色相当复杂,仿佛有些不甘心,又像是有些委屈,最终还是恢复成平静无痕的样子。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当真切听到唐琪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星雨还是十分惊喜,这意味着她此行最难的一关终于过去了。

双方又交换了不少客套话之后,星雨派遣从者星夜赶回柴州向穆恬禀报,自己则又风尘仆仆赶向灵州。

阮香对星雨的接待让星雨简直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阮香几乎邀集了灵州城内所有能空出手来的头面人物,专门为星雨的到来举办了一个接风宴会,规模虽然不大,却足以让星雨感动了。

阮香亲自迎出府外,亲切地挽着星雨的胳臂,两人并行,进入太守府宴会厅中。

星雨逊让道:“贱妾怎敢和公主并驾齐驱。”

阮香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不过是个虚名儿罢了,不能吃不能穿的,要是能换几两金子,我倒想把它送进当铺当掉哩。”

星雨惊讶地转过脸来,正好看到阮香吐吐舌头,像小女孩般做了个调皮的鬼脸,一边向后努嘴,显然被那些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本正经板着脸的官员们闷坏了。不知怎的,星雨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阮香又道:“你到这里不必拘束,就当是到了自己家一般,你要是不嫌弃呢,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好了,省得称呼起来麻烦。”

星雨连称不敢。

阮香笑道:“妹妹高才,香早有耳闻,早有结交之心,若是再推辞,可就嫌做作了,难道是嫌弃咱们不成?挺大方的一个人,怎么就忸怩起来了呢。”当下两人叙了年齿,阮香大星雨两月,便称星雨妹妹,星雨却不过,只得依了阮香,称阮香姐姐,不过依然有些拘谨。阮香的热情出乎她的意料,让她实在有些不知所措,来之前她甚至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毕竟以前和靖难军有过一些不快的经历。

阮香似乎没有注意星雨的神情,雀跃道:“从小在家我就是老么,现在我也有妹妹啦。”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酒席之上,星雨屡次欲提柴州之事,阮香只作不知,只是劝酒,星雨竟是开口不得。

当夜阮香喝得大醉,侍女欲扶入内室,阮香却只是抓住星雨袖子不放,非要和星雨同榻而眠,众人拗不过,只得依她,只是佩戴刀剑的内侍从内室一直排到了大厅。星雨惴惴不安,哪里睡得着?半夜阮香呕吐狼藉,内侍少不得准备热汤痰盂,换洗衣服,闹了半夜阮香方睡下。

一夜无话,次日晨,两人盥洗完毕,阮香找来裁缝,让她量了两人身材体式,给星雨另做几套汉装,她自己则要仿着屏兰的样式做套衣服。两人边量边说些衣物风俗之类的琐碎事情,不知不觉一上午时间又过去了,阮香命再摆酒宴,星雨这次却是坚决不去了。

阮香也不相强,推说有事,先走了。星雨百无聊赖地呆在太守府中,每个侍卫对她都毕恭毕敬,只是很客气地不让她走出府门。以星雨的本事要出去自然不难,但是她现在是使者的身份,同时也算是朝廷命官,必须自重身份,再说这点耐性她还是有的。

下午阮香派人捎话过来说有事不能陪伴星雨了,派了一个长相乖巧甜美的女军官来,陪着星雨在城里逛逛,散散心。

这位军官显然受过很好的训练,对于星雨的问话应对得体,相当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多说。星雨不禁佩服阮香确实称得上是知人善用了。

晚饭是阮香和星雨一起吃的,那位女军官作陪,只有四色素淡小菜,谈谈说说,倒也热闹,只是每当星雨想把话题往正事上面引的时候,阮香就把话给岔了出去。当夜两人仍是同榻而眠,阮香只说些没要紧的话儿,星雨只是开口不得。

又次日,一早便刮起了西北风。有人将两女新做的衣服送到,阮香换上屏兰装束,星雨则换上了一身汉装,两人相顾莞尔。阮香教取来斗篷,拉着星雨手道:“今日和我一同去军营看看。”

星雨根本就没有反驳的余地,因为一辆马车早就等在那里了,两人虽都是飒爽女儿,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放肆,乖乖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离军营门口还有数百步的时候,两人下车换马,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进入军营。早有军官上前验过身份。营门守兵个个孔武有力,阮香等人走过之时,一齐单膝跪地行礼,手中矛杆撞在地下发出整齐的一声闷响。星雨从他们身上真切感受到了一股子杀气。这些士兵绝对是在沙场上打过滚的人。

不过这才是开始,这次“巡视”给星雨的震撼实在不小。阮香带她参观了靖难军的一整套体制:从训练士兵到选拔军官,从杀声震天的士兵训练营到书声琅琅的少年营,阮香毫不藏私地向她展示了耗费全军无数军官心血编制的步、骑、弓、水师、阵法、攻城、守城等各种操典,又由专属军官讲解军中各种律法制度,演练各种教练过程。星雨简直都有目不暇接的感觉了,一路看,一边啧啧称奇。

看看时候差不多了,阮香对身边一个军官说了一句什么,那军官打马如飞去了。不一刻功夫,校场上响起了“呜呜呜”的吹牛角号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四方的一连串的响应,无数的士兵向校场汇聚过来,随着校场中央的点将台上的旗令,士兵们十人成小队,百人成中队,最后汇成大队。第一阵牛角号声结束,大队已然列成阵形,第二阵号声响起,各队长官开始按整肃队伍,士兵整理甲胄,骑兵们约束马匹,第三阵牛角号声结束的时候,五千马军在两翼,五千步军在中央,已经列阵完毕,刀出鞘,弓上弦,整个校场一片肃杀气氛。

一个传令兵飞奔到阮香跟前单膝跪倒,大声道:“班高队长请征东将军!星雨将军!”

阮香一点头,和星雨携手走上点将台。班高一身戎装,腰悬佩剑,对阮香拱手为礼,带起一身甲叶碰撞的铿锵脆响,递上一支令箭,大声道:“请征东将军阅兵!”

阮香意气风发,挽着星雨手道:“妹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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