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年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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驴年马月-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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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逝世那天,孙乃正的一篇发言稿感召全厂职工失声痛哭。“…………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来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此时此刻,当我想起这支歌的时候就会哽噎咽喉。人民的大救星陨落了,我们革命群众没了主心骨啊!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泽东,国际悲歌歌一曲啊!洒泪长街送一程。毛主席啊!大救星!你老走好啊!我们,全世界无产阶级人民大众,挥泪长跪不起为您送——行!…………”

孙乃正泣不成声地发言,发自内心的真情倾诉使在场的干部职工没有一个不痛哭落泪的。纺织厂本来女职工就多,女性泪窝子都浅,对毛主席怀念的情感又深,悼念会高潮一下子变成了“泪飞顿做倾盆雨”的海洋。

孙乃正的成功表现展现了他深厚的无产阶级情感,一下子被厂党委看重,很快又被调到党委宣传部任干事。四人帮打倒以后,干部队伍调整,他又被提拔为党委宣传部部长兼职厂工会主席。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孙乃正一家人本来可以开始其乐融融地过日子,但他万万没想到国家政治气候又急剧发生了变化。他文革期间的荣誉证书,什么市劳模呀、学习马列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呀、后备干部党校培训优秀学员呀等等都变成了追随四人帮的罪证。什么猫班虎班的,搞得孙乃正一塌糊涂。尤其文革初期几年的文攻武卫司令,彻底变成了打砸抢领袖人物。没有二话,因为年岁小又找不到亲手杀人的证据,由厂保卫科安排,去农场劳动教养去吧,先改造三年再听发落。

孙乃正来到农场以后,对他进行怎么改造干哪些农活他都不在意,农家活计干了八年多他还在乎农家活苦累吗?他所苦闷的是一个解不开的心中疙瘩,再一个就是关心着爱妻凤琴,孩子已经出世了,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多难啊。他远在庄河的步云山农场回不了家,夏秋季还好一点,分期来农场劳动的干部职工还能给他带来一些老婆孩子的信息,捎个信件什么的。秋收以后就没有人来这里了,整个农场就他和陈部长两个人,还有一个喘气的与他们相依为命的就是黑丽这条德国大黑背狼狗。

听书讲古,常言福祸无门,惟人自召;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细细想起来孙乃正和陈部长都是在风云多变幻的多事之秋没把握住自己招来的一身麻烦。孙乃正属于对哪个党代表都忠心耿耿卖力气的人物,他的起起落落纯属于是树倒猢狲散型的。只要上级新来的党代表原谅他了,他保证又会象对以前的党代表一样忠心耿耿地、任劳任怨地效劳。他对什么样的党中央都不怀疑都响应号召而且积极工作。用一句笑话说他就是你把他卖了他还帮你数钱。他脑瓜子理解不开的方程就在这里:“我忠心报国一心为党效劳,怎么还对我这样呢?四人帮五人帮都是党中央,也不是蒋介石反攻大陆,我一介草民不听这个党中央的行吗?郝正贤不就是唱苏联歌曲挨斗吗?我舍生忘死保卫毛主席,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成了市劳模,学大寨先进人物都变成罪行了?需要劳动改造了,我怎么就搞不明白呢?”农场劳改已经两年多了,孙乃正一直糊涂着,不管他列出几元几次方程,这道题就是解不开。

陈部长和孙乃正不一样,他纯属祸从口出型人物,对什么事他都是不负责任的瞎说一气,对哪个党中央他都敢说三道四背后议论,结果运动一来,风向一变,他的朋友一举报他,这位武装部部长也是在劫难逃了。

陈部长叫陈则重,别人觉得这个名字蹊跷,他就给人解释说这是他爷爷给起的名字,沉就是重,重的东西就沉嘛。所以叫陈则重。希望他长大要沉着稳重。后来别人都叫他沉重。把中间字去掉了,他不在乎,叫啥都行,沉重就沉重。他是部队转业干部,文革时期在一个企业当支左干部时与造反派头头喝酒,喝多了就冒起了酒话:“毛主席自己说的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还说自己一天不学问题多,两天不学走下坡,三天不学没法活。他还在赫鲁晓夫面前夸邓小平,说小个子心狠手辣爱憎分明,才气过人精明强干。陶铸他也夸呀,说他是难得的人才呀。其实毛主席本意不一定非要打倒刘邓陶,都是江青这娘们枕头风吹的,因为刘少奇他们在延安时就坚决反对毛主席和江青结婚,结婚后还反对她参政议政,这个事江青一直怀恨在心。老爷们一听枕头风就没个好,那是有数的,驴驾辕马拉套,老娘们当家瞎胡闹。你看慈禧太后、武则天这些老娘们当家,哪个把国家管好了。”好家伙,这些酒话一冒出来就被造反派以“酒后吐真言”反映到部队上级首长,没别的,赶紧滚回来吧。部队首长都了解他沉重这个直心眼子的人,狗肚子存不住二两香油,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也没怎么处分他,一研究,叫他早点专业吧。就这样转业到大连第一毛纺厂当武装部部长,主抓厂里基干民兵建设工作。由于他这个破嘴在哪里都爱胡说八道,所以厂里党政班子都烦他,怕给领导班子添麻烦,万一上级领导来视察工作,他来个不顾左右的瞎耪耪一气那就麻烦了。所以总想找个机会把他轰走。

机会来了,还是在一次喝酒,他为彭德怀喊冤,还越说越来劲:“毛主席写诗赞赏彭德怀,‘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在保卫延安中彭德怀为他拼死和胡宗南小子干。朝鲜战场林彪不去他彭德怀去,就因为没保护好毛岸英,主席就留下心结而且耿耿于怀,结果在庐山会议找个借口给扁到三线去了。我看在这点上主席有点不够仗义。”嘚!庐山会议有借口,你这番话是最大的借口,要不是根红苗正革命军队干部出身,不打你个反革命才怪呢。武装部的别干了,去五七干校学习去吧。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一直到现在。五七干校都更名为职工福利农场了,他早就该回厂复职了。沉重这人也怪,多年的农场生活把他迷恋住了,不愿意回城了。正好厂里领导阶层谁也不喜欢他胡说八道,干脆都来忽悠他在福利农场当个场长安度晚年。他一听正中下怀,五十六岁的人了,再混几年就退休了,这里山清水秀的,正是埋忠骨的好地方。他的几次磨难使他感觉到了‘知事少来是非少,识人多处烦恼多。’的道理:“还是在这里当农场场长好啊!天天劳改却天天清净。护驾走狗伴我行,大喊大叫有回音,天地之间任我唱,山川万物皆有情。唉!我这张破嘴最适合在这里生存,与山猫野兽为伴比在文字狱墙边绕或着强多了。”就这样,沉重有滋有味的活在这里。老婆也了解丈夫的耿直的脾气秉性,她是个中学教师,知道老陈去农场对他来说是塞翁失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和孩子寒暑假也常住农场陪伴着他。全家都换一种活法,理解了也是别有一番情趣。

孙乃正来到农场以后,出于尊重一直叫他陈部长,别人叫什么陈则重早已超脱毫不在意,沉重、陈场长、陈劳改、陈部长等等,你叫他什么都行。孙乃正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叫他陈部长比较贴切,因为宣传部和武装部办公室对门,年轻的武装部长经常到孙乃正这闲聊,常把老部长褒贬一气。所以孙乃正没流放到农场之前对陈部长就有印象,一来到这里第一声就叫陈部长,从此叫顺了口。沉重不叫孙乃正为孙部长,只叫他小孙,有时候还开玩笑在孙的后面加个子字。小孙、小孙子、孙子、孙猴子,他不一定叫什么。孙乃正也听惯了,叫什么都答应,也是全都不在意。

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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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丽对这两个主人是最亲的了,它两岁多了,是陈部长去看望在沈阳警校的一个老战友,他得知警犬训导处有个警犬新生了四个小狗才一个多月,他就死切摆列的要来一个小狗,不愧是警犬生的,半年后的黑丽真是聪明伶俐懂人语,你只要用人话叫他做什么,它保证出色完成你的指令任务。它凶猛起来能把几条狼咬跑,温顺起来主人怎么欺负它都不急眼不反抗。你把它打痛了打哭了它也只是苦苦哀求你饶了它,内心从来不记恨你,这时谁要来欺负你,它仍然拼命地保护着你去为你牺牲一切。孙乃正与黑丽相处两年多时间里,心中产生了一个感觉,觉得自己就是社会上的一条狗,忠心耿耿为主人着想,而且任劳任怨的去做事,只是披着一张人皮不被宠爱。从此以后他特别疼爱黑丽,不让黑丽活得比他还惨。“多好的狗啊!为什么人不高兴了还要打它拿它煞气呢?”

一进入冬季,陈部长每天晚饭总是要喝三两的,这是他的怪癖,夏天滴酒不沾,春秋一天二两,进入冬季加一两,偶尔高兴喝半斤。他那个十斤装的磨口瓶子总是装满六十度的高粱散白酒。磨口瓶子酒具是他向分析化验室要的。化验室徐主任没少吃他的野鸡。要一两个磨口瓶子还是没问题的。

野鸡炖蘑菇的香味弥漫了农场小屋,一下子勾起了胃蠕动食欲大增,风霜雪雨不言愁的沉重高高兴兴地往两个量杯里各倒了二百五十毫升散白酒。他用的酒杯都是小号量杯,有刻度的,喝多少心里都有数。

“孙子,今个天冷,咱爷俩多喝点,不打酒官司,每人半斤。”

“陈部长,酒的比重轻,不到半斤。”

“那咱们再添点?”

“我是看着量杯开玩笑,其实不差多少,我一看你倒酒那认真劲心里就想:守着刻度过日子一样会出错,错的根本原因就是我们缺乏把握事物比重知识。”

“行啊孙子,你开窍了。比重就是掂量,在政治运动中你年轻欠掂量才稀里糊涂老上贼船;我是直肠子整吃整拉不掂量老下贼船。不管是上贼船还是下贼船最终都没有好果子吃。咱俩就是铁证。来一口!”

“说心里话,陈部长,咱俩都冤。”

“冤什么冤,这里多好啊。我喜欢这种活法,我全都想好了,等我和老婆退休后家就安在这里与世隔绝。只有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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