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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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往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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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盛珠经常想,如果当时板寸不是这样说的,而是说“你不同意我也不会解雇你”,情形也许完全不一样了。

《北京往事》第八章(3)

盛珠说不定真会帮他一把,陪那位大腕记者睡几夜。

这对盛珠来说不是很困难的事。

盛珠那一晚愤然离开歌厅,完全是由于板寸的浅薄和愚蠢。

《北京往事》第九章(1)

北京的夏夜比南方凉爽多了,盛珠从闷罐车般的歌厅出来,浑身感到轻松。紧接着盛珠在清爽的夜色里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不禁急跳了一下,她感到了问题的严重:她去哪儿?

餐厅后面那间屋子新安了一张她的床铺,但盛珠知道她不会再去那儿了。

施大爷那儿也许可以住一宿。但天亮之后她于什么呢?重新找工作?

盛珠像游魂一样飘荡在京城深夜的大街上。她不愿这么快去施大爷那儿,至于去那儿跟施大爷怎么说,她觉得随便一编就会混过去的,关键是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盛珠茫然无绪之中,柯迪的面容又浮现眼前,同时她也想到了歌厅小姐那不可思议的收入。

盛珠觉得她应该折回去看看刚才那家歌厅的名称和方位,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会再次光顾。那时候她也许不再是一位消费者,而是这里的小姐了。一个晚上能挣几千块的小姐。

“金达莱歌舞厅”几个霓虹灯大字在迷离的夜色里闪烁夺目,盛珠这才想起这是一家朝鲜歌厅,盛珠忆起了那几个穿朝鲜长裙的舞女在舞池里跳的舞似曾相识,小时候盛珠看过好几部朝鲜电影,其中上面的舞蹈跟那几个舞女跳的极为相似,盛珠知道这当然不是朝鲜那个国家的人在中国办的歌舞厅,而是中国的朝鲜族人办的歌舞厅。

盛珠还记住了这家歌厅挨着“京广大厦”,盛珠那次陪高文买寻呼机时听高文说过,京广大厦的楼层在北京最高。

盛珠离开金达莱歌舞厅门口的时候有些后悔,在歌厅的时候应该悄悄问一下老板收不收汉族人。

盛珠后来自我安慰地想,肯定也收汉人,因为男人是不分汉族女人或朝鲜族女人的。

盛珠搭上了东去的公共汽车。盛珠来到施大爷门口的时候迟疑了好长时间才敲门。

盛珠也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害怕敲这扇墨绿色的门。

施大爷趿着凉拖鞋,拉开门见到盛珠时,其惊喜与疑惑交织的表情不出盛珠所料,施大爷说:“快进来,快进来。”

盛珠进屋后说:“那儿不好住,我再在这睡一宿。”

“高文呢?他怎么没来?”

“他……”盛珠一时不知如何撒这个谎。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施大爷表情古怪而得意,“我早就觉得他不是一个好人。这下验证了吧?”

“你知道了什么?”

“李大爷说的还会错?他看了电报啦。”

“没有的事,”盛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们餐厅……在装修,很吵闹,我让高文一个人睡那儿,我上您这儿来了,图个安静。”

“别骗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施大爷给盛珠端来一杯水,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盛珠觉得自己编的这个谎太经不住推敲。如果确如她所说,那么高文也会跟她一道回来的。

“肯定是他在跟另一个女人鬼混了,那个自称是他妻子的女人今天刚来北京,没错。”施大爷肯定地说。

“真的不是。”

“盛珠呀,”施大爷说,“大爷对你不薄吧?不跟我说实话呢!你们刚才大概是吵架了,所以你跑到我这儿了。”

盛珠忍不住笑了起来:“施大爷,您这是说到哪儿去了。没有的事。”

“那……”施大爷接着摇了摇头,“不,不,你还是在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啊?”

“好了,不说了,我会有办法的。”说着,施大爷起身,“我去给你打水,你洗洗睡觉吧。”

“我自己来,施大爷。”盛珠连忙起来。

施大爷按着盛珠的肩膀让她坐下,“我来,你坐着吧。”施大爷很坚决地点点头。

施大爷给盛珠打了洗脸水又打了洗脚水,然后又悄悄在卫生间放了一卷金鱼牌卫生纸。平常他用的卫生纸都是质地粗糙的低档产品,自盛珠来了以后,他专门出去买了几卷质地柔软的卫生纸。

盛珠洗漱完,回到那间卧室准备睡觉的时候,施大爷端来了一盘蚊香,他边点蚊香边说:  “怕有蚊子。还是点一盘蚊香睡得踏实。”

“施大爷,谢谢您了。”盛珠感激地说。

盛珠前几天在施大爷替她做这些事的时候非常不安,现在似乎有点习惯了,他要做什么盛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去做。

施大爷把蚊香放好还站在卧室里不走,盛珠感到某种含义不明的紧张。

“施大爷,您休息吧,没事了。”

“没事,没事,”施大爷竟在一个小板凳上坐下来,“我午睡时间长,现在不困。我陪你说一会儿话吧。”

盛珠看着映在昏黄的光线里的施大爷抱膝驼背的身影,心里产生了凄侧之情,她觉得施大爷太孤苦了。这个老头心里想什么,有什么痛苦,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想知道。施大爷之所以对她这么热情,也许就是出于难耐寂寞孤独。盛珠觉得对施大爷的戒备和防范是不应该的。

后来,施大爷跟盛珠谈了自己的身世。

施大爷八岁那年父母在一场瘟疫中亡故,施大爷的乞讨生涯是从八岁开始的。施大爷几乎跑遍了中国的城市和乡村,只有西藏新疆没有去过。施大爷的老家是河南,施大爷最终在京郊通县农村安营扎寨之后还回过一趟河南,其时他离家已二十年了。回到黄河岸边那个村庄,谁也不认识他,提到他父母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还隐然记得。施大爷自那次回乡之后再也没有回过河南老家。施大爷在通县农村贩鹅毛鸭毛为生,施大爷挑着箩筐走乡串户收购农家的鹅毛鸭毛,然后贩卖到县城的收购站,在文革动乱岁月施大爷却不仅安然无恙,而且在京郊农村立了户口,置了两间草房。就是那两间草房在北京市城镇建设规划的潮流中被抵押成了现在住的楼房,施大爷所在的村子的农民也都成了北京市居民。

《北京往事》第九章(2)

施大爷在谈到自己妻子时脸上有一种令人揪心的痛楚,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脸上出现这种剧烈的表情在盛珠看来是不多见的。

施大爷说他妻子不能生育,在妻子死后他才偶然从一个大夫那儿知道“石女”一词,施大爷在进一步弄清石女的涵义之后确证他的妻子就是石女。

施大爷在说这些的时候,盛珠的恐慌感又翩然而至。

盛珠想安慰安慰施大爷,可又无从安慰起。

盛珠只是说:“大爷,时间不早了,您休息吧,以后再说吧。”

“不知为什么,我一见你就不把你当外人,”施大爷好像没听到盛珠刚才的那句话,继续说道,“高文这小子跟我相处好几年了,我从没跟他说过这些。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他不地道。第一天我就发觉你们两个不是一路人,你要多多提防他。他在外面肯定胡搞来着,我会查清楚的。”

盛珠觉得不可思议,施大爷竟这么在她面前低毁她“丈夫”,盛珠却并不生施大爷的气,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有“妻子”的感觉,何况老头对高文肯定在外面胡搞女人的判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盛珠觉得老头天真而又可笑。盛珠进一步想假如高文的真正的妻子在这儿,老头还没认识几天就肆无忌惮地挑拨离间,低毁高文,高文的妻子作何感想?

施大爷走了之后,盛珠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关于施大爷的一切也就无暇顾及了。

盛珠觉得头绪很乱,她毫无睡意,起来坐在板凳上发呆。蚊香的烟味很呛人,前几晚都没见有蚊子,便掐灭了蚊香。

她听见老头在隔壁房间的咳嗽声,一个身世坎坷的老人!但她很快把思绪从老头身上拽回来,她必须考虑明天怎么办。

这是迫在眉睫的事。

初步经历让她得出经验,在北京找一个工做并不难。难的是,作为一个女人在这花花世界赚大钱必须要有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而和柯迪结婚之后她所形成的思想感情和这一切是相悖的。

盛珠想到那个肥胖的大腕记者的时候,心里哭笑不得,记者在盛珠的印象中当然是文化人,就像作家是文化人一样,这么一个文化人写一下那个板寸的错币的文章竟要他给他包一个女人,盛珠在里板镇家乡的时候做梦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事。

盛珠不知道她悻然离开金达莱歌厅之后,吴老板是如何收拾残局的,想到吴老板一反平常的颐指气使而可怜巴巴地求她的样子,盛珠似乎觉得整个北京都被她看穿了。

这使盛珠增加了信心。

同时也使盛珠困惑迷惘。

临睡前盛珠只得出一个抽象的结论:首先是要赚钱寄到省城的精神病医院,支付丈夫的医疗费,其它一切都不必想。

《北京往事》第十章(1)

珍宝旅馆是紧挨着农民日报社的一家小旅馆。高文妻子郝青来了北京之后,一直睡在旅馆的床铺上,高文送吃送喝。漫长的列车颠簸使她在北京站下车时近乎虚脱了。高文妻子长得尖耳猴脸,面目狰狞,和高文站在一起很不相称,至今人们不知道高文当初为何娶的她,高文和她至今没离婚对许多人来说也是一个谜,如果有人进一步知道高文在妻子面前的惟命是从、诚惶诚恐,简直感到不可思议、啼笑皆非。

郝青被高文接到旅馆的时候,对高文预备好的那一套谎言虽然有所警觉,但没有追究,也无力追究,睡了一天一宿之后,郝青感到恢复过来了,脑子也清醒了。

早晨一醒来,郝青就说:“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儿?”

“什么不大对劲儿?”高文早就起床了,正在给她准备早餐。

高文把冲好的豆浆和从街上买来的油饼放在她床边的茶几上,高文看到妻子的嘴角浮现出不测的笑意。

“这几天——其实也就是一天一宿,”郝青说,“我虽然晕晕乎乎,但我看出你的神情不对,常常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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