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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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乐园-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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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这种地方,只要有这么一次,就再别想翻身了。”

“真对不起……”

凛子突然向久木深深地低下了头。

“都是因为我才会这样的。”

“不是的……”

现在说怪谁已经没有意义了,要说怪罪的话,就只能怪他们太相爱了。

决定了辞职以后,久木的心情还在摇摆不定。

这次的事件使久木对公司完全失望了,不想再去上班了,然而辞去于了近三十年的工作,也有不少的感慨。按时退休还好说,在五十多岁,还能干几年的时候退职,多少感到有些惋惜和惆怅。

整个七月份,久木就是这样渡过的。

进入八月以后,随着去分社期限的临近,久木打听了一下有关的具体条件,结果使他的心境更加恶劣了。

久木原以为自己是以总杜人员的身份派去的,没想到人事关系完全调过去,工资也只有现在的70%了。

受到如此的冷遇,还非要赖在公司不走吗。

在情感上他已经倒向了辞职一边,唯一使他下不了决心的,还是对于今后生活的担心。

到目前为止,久木的月薪近一百万,其中一半交给妻子。一辞职就没有收入了,虽然有笔退休金,只是一次性的,维持不了多久。

这种情况下,自己和凛子往后的生活怎么办呢。

左思右想,久木越来越没有辞职的勇气了,凛子看出了他的苦恼,问道:“你在担心钱的问题?”

被一语道破了心事,久木欲言又止,凛子爽快他说道:“这不用担心,我还有些积蓄。”

久木猜想,也许是凛子的父亲故去时她分得了一些遗产。

“辞就辞了,总会有办法的。”

凛子办事一向比久木要大胆,果断得多。

应该说凛子的态度对他是个极大的支持。

八月初,在大家开始考虑夏季休假之前,久木终于走进了董事的办公室,提出了辞职的要求。

“你为什么要辞职?”

看到董事那副惊诧不已的表情,久木感到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再给公司添麻烦的话,我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久木故意郑重其事他说道,董事一听忙说:“哪有的事,你这样能干的人到那边去的话,能给他们的工作以指导性的帮助。”

“多谢您的信任。可是,除了编辑以外我别无所能,去了那边也只能添乱而已。”

“你不应该这么小看自己啊。”

“哪里,我才是被小看了呢。”

董事听了膛目结舌,久木也不理会,说道:“非常感谢您多年来对我的关照。”

“你不要这么快决定,再慎重考虑一下怎么样?”

“我已经再三考虑过了,请务必准许我辞职。”

久木知道自己的情绪很激动,事已至此,再也没有什么退路了。

久木站起身来,施了一礼,丢下呆若木鸡的董事,走了出去。

来到走廊后,久木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久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董事耍威风。

此时的久木既感到无比的畅快,也不无某种失落。

“无所谓……”

久木安慰着自己,又回头看了一眼董事办公室,然后朝电梯走去。

久木向公司提交辞呈的时候,凛子的周围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凛子就那封信的事质问了自己的丈夫,结果是一无所获。凛子打电话的语气很严厉,她的丈夫从头至尾都是一句“不知道”。

“明摆着是他干的,硬是装糊涂。”凛子怒气难平。

仔细想一想,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写的。虽然从动机和内容来看,可以肯定是他写的,但是字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无法鉴别。当然也可以从信纸和信封上来追查,可是久木觉得又不是刑事案件,没有那个必要。

久木不想追究的另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既便查出来,也无法改变他辞职的既成事实了。

“我看算了吧。”

现在轮到久木来安慰凛子了,凛子的火气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下去。

“我真没想到他那么卑鄙。”

凛子越是贬低丈夫,久木越能体会她丈夫的心情。

写这种信确实不光彩,可是作丈夫的对这个占有了妻子,甚至同居在一起的男人恨之入骨,想方设法要把他从公司里赶出去也是情有可原。

“这回我绝不犹豫了。”

凛子果断地说。

“我要和他离婚。”

“他不会同意吧。”

“不同意也没关系,我把我那份交到区政府去。”

“那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区里不批准也无所谓,反正我表明我的态度了。”

凛子从来都是怎么想怎么做,一点儿也不含糊。

既然凛子提出了离婚,久木也得作出决断了。

妻子早就提出要离婚,久木一直犹豫不决,现在该彻底解决一下了。

“我也离婚。”久木坚决他说道。凛子吃惊地瞧着他说:“你就不必了吧。”

“不,离了就轻松了。”

“你真的离?”

凛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样我们两个都成了单身了。”

“别人不会再说我们偷情或不正经了。”

“我明天就去领一份离婚协议书,在上面签字盖章就行了吧?”

一旦决定下来,凛子的行动非常神速。

第二天她去了区政府领来两份离婚协议书。

他们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盖上章,然后分别寄到各自的家里去了。

久木还附上了一封短信。

他告诉妻子八月底就要辞职了,还对自己拖延了离婚表示了道歉,最后写了一句:“虽然给你带来了很多烦恼,但我没有恶意。请多保重。”

写到这儿,久木回想起和妻子共同渡过的漫长岁月,不觉心头一热。

“一切都结束了。”

久木把离婚协议书投入邮筒的一刹那,就像卸下了一个大包袱,感到无比的轻松。

不管怎么说,他从此摆脱了家庭的桎梏,从丈夫的角色变回到一个独身男人。

以前久木也没有觉得家庭的负担有多重,作丈夫有多辛苦,只是多多少少感到有点累赘罢了。

可是当离婚成了现实,家庭、妻子,一切都无需他再去考虑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轻飘飘起来,像长了翅膀一样。

这种解放感很大程度上还来自于辞去多年从事的工作的关系。

从明天起他就不用再急急忙忙往公司赶了,自然也就看不到讨厌的上司,或敷衍那些无聊的谈话了。今后和凛子挽着胳膊,到任何地方去都不必再顾虑别人了。

久木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飘浮在了云端,他为自由来得如此容易而嗟叹,而困惑。

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一直没有想到呢?

直到今天久木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与此同时,一个无限孤独的世界也展现在他的眼前。

以后自己可以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获得了无限的自由,可以随心所欲的代价就是失去了同事和友谊,离开了妻子和子女。

“剩我一个人了……”

久木不禁对自己说道。他第一次得到了自由,也第一次感到自己不断地被社会所疏远所抛弃。

凛子和久木一样正陷入了孤独的境遇。

凛子毅然决然地给丈夫寄去了离婚协议书,并通知了母亲,可是其负面影响也很快出现了。

今年八月是凛子父亲的周年,凛子原定要回娘家,去给父亲扫墓的。

凛子想知道大家去扫墓的时间,就给娘家打了个电话,谁知母亲说“你还打算来吗?”

母亲的语气里分明流露出“不许来”的意思,凛子很受刺激。

“妈妈对我提出离婚非常恼火。可是这和给父亲扫墓有什么关系呢?”

就因为凛子跟丈夫提出了离婚,就不准她去扫墓,也未免太残酷了。

“大家都在排斥我。”

据凛子说,自从她离开了丈夫和久木一起生活以后,母亲、兄嫂以及亲戚们都像躲避瘟疫似的躲着她。

“我到底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呀?”

久木不知怎样才能安慰难过的凛子。

抛弃丈夫投身其他男人的怀抱,作为妻子是不能容许的,然而在凛子看来,舍弃虚伪的婚姻,投入真实的爱情中去,才是忠实于自己感情的行为。

站在纯爱的角度上看,凛子是正确的,但是从社会道德、伦理方面讲,她就是个与人私通的,寡廉鲜耻的女人。

“从此以后我和娘家就没有关系了,成了孤零零一个人了。”

凛子叹道,久木握紧她的手,安慰说:“你不是一个人……”

两颗孤独的心只有互相寻求安慰了。

从盂兰盆节到八月末,久木是在咀嚼自由和孤独中渡过的。

退职的事已经定了,就干到八月底,不过,盂兰盆节加上积攒的休假,久木几乎没怎么去上班。

久木难得在酷热当头的时候过得这么悠闲自在,但这种心境中也伴随着和公司、家庭完全诀别的孤独。

从早到晚和凛子两人呆在屋里,久木这才发现长期的紧张工作,已使自己身心疲惫到了极点。

不分白天黑夜,久木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有时甚至忘了吃饭。早上醒来,他总是下意识地要去上班,过一会儿才想起已经不用去了。

每当这时,久木都深切体味到了自由的喜悦,转瞬间又产生了自己一个人被社会所抛弃的感觉。每天早晨,看着窗外那些赶往地铁站去上班的人流,他的心便翻腾起来。

再怎么说,只要加入了那个洪流,就能保证一家的衣食无忧。

这时,久木才知道了自己失去的东西的份量。

在既安宁又不安的矛盾心理的交错、缠绕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的这段时间里,久木只出了一次门,就是去见衣川。

以前都是衣川给他来电话,这次久木破天荒地约他出来见面。

久木想把有关辞职的事,和给妻子寄离婚协议书的事跟衣川说一下,尽管自己没有这份心情。

不可思议的是,一旦辞了职,久木就不好意思到以前常常光顾的餐厅和酒吧去了,按说花钱吃饭,没什么可顾虑的,可是心里总觉得人家会不欢迎,所以他很少再到那些地方露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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