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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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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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见他满口胡说,因是韩伙计举保来,不好嚣他,称二钱银子,也不送,就打发他去了。因向乔大户说:“此人原来不知甚么。”

何老人道:“老拙适才不敢说,此人东门外有名的赵捣鬼,专一在街上卖杖摇铃,哄过往之人,他那里晓的甚脉息病源!”

因说:“老夫人此疾,老拙到家撮两帖药来,遇缘,若服毕经水少减,胸口稍开,就好用药。只怕下边不止,就难为矣。”

说毕,起身。

西门庆封白金一两,使玳安拿盒儿讨将药来,晚夕与李瓶儿吃了,并不见分毫动静。吴月娘道:“你也省可与他药吃。他饮食先阻住了,肚腹中有甚么儿,只是拿药淘碌他。前者,那吴神仙算他三九上有血光之灾,今年却不整二十七岁了。你还使人寻这吴神仙去,叫替他打算算那禄马数上如何。只怕犯着甚么星辰,替他禳保禳保。”

西门庆听了,旋差人拿帖儿往周守备府里问去。那里回说:“吴神仙云游之人,来去不定。但来,只在城南土地庙下。今岁从四月里,往武当山去了。要打数算命,真武庙外有个黄先生打的好数,一数只要三钱银子,不上人家门。”

西门庆随即使陈敬济拿三钱银子,迳到北边真武庙门首黄先生家。门上贴着:“抄算先天易数,每命卦金三钱。”

陈敬济向前作揖,奉上卦金,说道:“有一命烦先生推算。”

写与他八字:女命,年二十七岁,正月十五日午时。这黄先生把算子一打,就说:“这个命,辛未年庚寅月辛卯日甲午时,理取印绥之格,借四岁行运。四岁己未,十四岁戊午,二十四岁丁巳,三十四岁丙辰。今年流年丁酉,比肩用事,岁伤日干,计都星照命,又犯丧门五鬼,灾杀作炒。夫计都者,阴晦之星也。其象犹如乱丝而无头,变异无常。大运逢之,多主暗昧之事,引惹疾病,主正、二、三、七、九月病灾有损,小口凶殃,小人所算,口舌是非,主失财物。或是阴人大为不利。”

抄毕数,敬济拿来家。西门庆正和应伯爵、温秀才坐的,见抄了数来,拿到后边,解说与月娘听。见命中多凶少吉,不觉──眉间搭上三黄锁,腹内包藏一肚愁。

金瓶梅(崇祯本) 第62回 潘道士法遣黄巾士 西门庆大哭李瓶儿

诗曰:玉钗重合两无缘,鱼在深潭鹤在天。得意紫鸾休舞镜,传言青鸟罢衔笺。

金盆已覆难收水,玉轸长笼不续弦。若向蘼芜山下过,遥将红泪洒穷泉。

话说西门庆见李瓶儿服药无效,求神问卜发课,皆有凶无吉,无法可处。初时,李瓶儿还[门乍][门争]着梳头洗脸,下炕来坐净桶,次后渐渐饮食减少,形容消瘦,那消几时,把个花朵般人儿,瘦弱得黄叶相似,也不起炕了,只在床褥上铺垫草纸。恐怕人嫌秽恶,教丫头只烧着香。西门庆见他胳膊儿瘦得银条相似,只守着在房内哭泣,衙门中隔日去走一走。李瓶儿道:“我的哥,你还往衙门中去,只怕误了你公事。我不妨事,只吃下边流的亏,若得止住了,再把口里放开,吃些饮食儿,就好了。你男子汉,常绊在我房中做甚么!”

西门庆哭道:“我的姐姐,我见你不好,心中舍不的你。”

李瓶儿道:“好傻子,只不死,死将来你拦的住那些!”

又道:“我有句话要对你说:我不知怎的,但没人在房里,心中只害怕,恰似影影绰绰有人在跟前一般。夜里要便梦见他,拿刀弄杖,和我厮嚷,孩子也在他怀里。我去夺,反被他推我一交,说他又买了房子,来缠了好几遍,只叫我去。只不好对你说。”

西门庆听了说道:“人死如灯灭,这几年知道他往那里去了!此是你病的久,神虚气弱了,那里有甚么邪魔魍魉、家亲外祟!我如今往吴道官庙里,讨两道符来,贴在房门上,看有邪祟没有。”

说毕,走到前边,即差玳安骑头口往玉皇庙讨符去。走到路上,迎见应怕爵和谢希大,忙下头口。伯爵因问:“你往那里去?你爹在家里?”

玳安道:“爹在家里,小的往玉皇庙讨符去。”

伯爵与谢希大到西门庆家,因说道:“谢子纯听见嫂子不好,唬了一跳,敬来问安。”

西门庆道:“这两日身上瘦的通不象模样了,丢的我上不上,下不下,却怎生样的?”

伯爵道:“哥,你使玳安往庙里做甚么去?”

西门庆悉把李瓶儿害怕之事告诉一遍:“只恐有邪祟,教小厮讨两道符来镇压镇压。”

谢希大道:“哥,此是嫂子神气虚弱,那里有甚么邪祟!”

伯爵道:“哥若遣邪也不难,门外五岳观潘道士,他受的是天心五雷法,极遣的好邪,有名唤着潘捉鬼,常将符水救人。哥,你差人请他来,看看嫂子房里有甚邪祟,他就知道。你就教他治病,他也治得。”

西门庆道:“等讨了吴道官符来看,在那里住?没奈何,你就领小厮骑了头口,请了他来。”

伯爵道:“不打紧,等我去。天可怜见嫂子好了,我就头着地也走。”

说了一回话,伯爵和希大起身去了。

玳安儿讨了符来,贴在房中。晚间李瓶儿还害怕,对西门庆说:“死了的,他刚才和两个人来拿我,见你进来,躲出去了。”

西门庆道:“你休信邪,不妨事。昨日应二哥说,此是你虚极了。他说门外五岳观有个潘道士,好符水治病,又遣的好邪,我明日早教应伯爵去请他来看你,有甚邪祟,教他遣遣。”

李瓶儿道:“我的哥哥,你请他早早来,那厮他刚才发恨而去,明日还来拿我哩!你快些使人请去。”

西门庆道:“你若害怕,我使小厮拿轿子接了吴银儿,和你做两日伴儿。”

李瓶儿摇头儿说:“你不要叫他,只怕误了他家里勾当。”

西门庆道:“叫老冯来伏侍你两日儿如何?”

李瓶儿点头儿。这西门庆一面使来安,往那边房子里叫冯妈妈,又不在,锁了门出去了。对一丈青说下:“等他来,好歹教他快来宅内,六娘叫他哩。”

西门庆一面又差下玳安:“明日早起,你和应二爹往门外五岳观请潘道士去。”

俱不在话下。

次日,只见王姑子挎着一盒儿粳米、二十块大|乳饼、一小盒儿十香瓜茄来看。李瓶儿见他来,连忙教迎春[扌刍]扶起来坐的。王姑子道了问讯,李瓶儿请他坐下,道:“王师父,你自印经时去了,影边儿通不见你。我恁不好,你就不来看我看儿?”

王姑子道:“我的奶奶,我通不知你不好,昨日大娘使了大官儿到庵里,我才晓得。又说印经哩,你不知道,我和薛姑子老淫妇合了一场好气。与你老人家印了一场经,只替他赶了网儿。背地里和印经的打了五两银子夹帐,我通没见一个钱儿。你老人家作福,这老淫妇到明日堕阿鼻地狱!为他气的我不好了,把大娘的寿日都误了,没曾来。”

李瓶儿道:“他各人作业,随他罢,你休与他争执了。”

王姑子道:“谁和他争执甚么。”

李瓶儿道:“大娘好不恼你哩,说你把他受生经都误了。”

王姑子道:“我的菩萨,我虽不好,敢误了他的经?──在家整诵了一个月,昨日圆满了,今日才来。先到后边见了他,把我这些屈气告诉了他一遍。我说,不知他六娘不好,没甚么,这盒粳米和些十香爪、几块|乳饼,与你老人家吃粥儿。大娘才叫小玉姐领我来看你老人家。”

小玉打开盒儿,李瓶儿看了说道:“多谢你费心。”

王姑子道:“迎春姐,你把这|乳饼就蒸两块儿来,我亲看你娘吃些粥儿。”

迎春一面收下去了。李瓶儿吩咐迎春:“摆茶来与王师父吃。”

王姑子道:“我刚才后边大娘屋里吃了茶,煎些粥来,我看着你吃些。”

不一时,迎春安放桌儿,摆了四样茶食,打发王姑子吃了,然后拿上李瓶儿粥来,一碟十香甜酱瓜茄、一碟蒸的黄霜霜|乳饼、两盏粳米粥,一双小牙筷。迎春拿着,奶子如意儿在旁拿着瓯儿,喂了半日,只呷了两三口粥儿,咬了一些|乳饼儿,就摇头儿不吃了,教:“拿过去罢。”

王姑子道:“人以水食为命,恁煎的好粥儿,你再吃些儿不是?”

李瓶儿道:“也得我吃得下去是!”

迎春便把吃茶的桌儿掇过去。王姑子揭开被,看李瓶儿身上,肌体都瘦的没了,唬了一跳,说道:“我的奶奶,我去时你好些了,如何又不好了,就瘦的恁样的了?”

如意儿道:“可知好了哩!娘原是气恼上起的病,爹请了太医来看,每日服药,已是好到七八分了。只因八月内,哥儿着了惊唬不好,娘昼夜忧戚,那样劳碌,连睡也不得睡,实指望哥儿好了,不想没了。成日哭泣,又着了那暗气,暗恼在心里,就是铁石人也禁不的,怎的不把病又发了!是人家有些气恼儿,对人前分解分解也还好,娘又不出语,着紧问还不说哩。”

王姑子道:“那讨气来?你爹又疼他,你大娘又敬他,左右是五六位娘,端的谁气着他?”

奶子道:“王爷,你不知道──”因使绣春外边瞧瞧,看关着门不曾:“──俺娘都因为着了那边五娘一口气。──他那边猫挝了哥儿手,生生的唬出风来。爹来家,那等问着,娘只是不说。落后大娘说了,才把那猫来摔杀了。他还不承认,拿我每煞气。八月里,哥儿死了,他每日那边指桑树骂槐树,百般称快。俺娘这屋里分明听见,有个不恼的!左右背地里气,只是出眼泪。因此这样暗气暗恼,才致了这一场病。──天知道罢了!娘可是好性儿,好也在心里,歹也在心里,姊妹之间,自来没有个面红面赤。有件称心的衣裳,不等的别人有了,他还不穿出来。这一家子,那个不叨贴娘些儿?可是说的,饶叨贴了娘的,还背地不道是。”

王姑子道:“怎的不道是?”

如意儿道:“象五娘那边潘姥姥,来一遭,遇着爹在那边歇,就过来这屋里和娘做伴儿。临去,娘与他鞋面、衣服、银子,甚么不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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