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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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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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夫无法推辞;只得跟着他去。

〃正事以后再说。只要你吩咐;我一定全部照办。〃玛斯连尼科夫带着聂赫留朵夫穿过客厅说。〃去向将军夫人通报一声;聂赫留朵夫公爵来了。〃他一面走;一面对仆人说。那仆人就抢到他们前头;跑去通报。〃你有事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但你一定得去看看我的太太。我上次没有带你去;挨过一顿骂了。〃

等他们走进客厅;仆人已通报了。安娜。伊格纳基耶夫娜;这位自称为将军夫人的副省长夫人;这时淹没在长沙发周围的许多女帽和脑袋中间;满脸春风地向聂赫留朵夫点头致意。客厅另一头有一张桌子;桌上摆着茶具。有几位太太坐在那里喝茶;旁边站着几个男人;有军人;也有文官。男女喧闹的说话声从那边不断传来。

〃您到底来了!您为什么不愿意同我们来往啊?恐怕我们什么地方得罪您了?〃

安娜。伊格纳基耶夫娜用这样的话来迎接客人;表示她同聂赫留朵夫的关系非常亲密;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们认识吗?认识吗?这位是别利亚夫斯卡雅太太;这位是契尔诺夫。请坐过来一点。

〃米西;您到我们这一桌来吧。茶会给您送过来的。。。。。。还有您。。。。。。〃她对那个正在同米西谈话的军官说;显然记不起他的名字了;〃请到这儿来。公爵;您用茶吗?〃

〃我说什么也不同意;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就是不爱他嘛。〃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她只爱油煎包子。〃

〃您老是说无聊的笑话。〃另一个头戴高帽。身着绸缎。浑身珠光空气的太太笑着说。

〃太美了;这种华夫饼干;又薄又松。请再给我们一点。〃

〃怎么样;您快走了吗?〃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因此我们特地跑来。〃

〃春光可美啦;现在去乡下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米西戴着帽子;身上那件深色条纹连衣裙紧裹着她那纤细的腰肢;没有一点皱褶;仿佛她生下来就穿着这样的衣裳;显得十分美丽。她一看见聂赫留朵夫;脸就红了。

〃我还以为您已经走了呢。〃她对他说。

〃差一点走了。〃聂赫留朵夫说。〃因为有事耽搁了。我到这儿来也是有事情。〃

〃您去看看妈妈吧。她很想见见您呢。〃她嘴里这么说;心里明白这是在撒谎;而且他也懂得这一层;因此她的脸更红了。

〃恐怕没有工夫了。〃聂赫留朵夫冷冷地回答;竭力装作没有发觉她的脸红。

米西生气地皱起眉头;耸耸肩膀;转身去同一个风度翩翩的军官周旋。那军官从她手里接过一只空茶杯;精神抖擞地把它放到另一张桌上;弄得身上的军刀不断碰撞周围的椅子。

〃您也应该为孤儿院捐点钱哪!〃

〃我又没有拒绝;不过我想在摸彩会上让大家看看;我这人有多慷慨。到那时我一定要大显身手。〃

〃嗨;那您可得记住哇!〃接着又发出一阵装腔作势的笑声。

这个会客日过得很热闹;安娜。伊格纳基耶夫娜更是兴高采烈。

〃小米卡对我说过;您在忙监狱里的事。这一点我是很了解的。〃她对聂赫留朵夫说(小米卡就是指她的胖丈夫玛斯连尼科夫)。〃小米卡可能有其他缺点;但您要知道;他这人心地真好。他待那些不幸的囚犯就象自己的孩子。他待他们就是这样的。他这人心地真好。。。。。。〃

她停住了;想不出适当的字眼来形容她丈夫的善良;…事实上;鞭打犯人的命令就是他发出的。接着她笑眯眯地招呼一个刚走进房来的满脸皱纹。头上扎着紫色花结的老太婆。

聂赫留朵夫为了不失礼;照例说了一些客套话;然后起身向玛斯连尼科夫那儿走去。

〃那么;对不起;你能听我说几句吗?〃

〃哦;当然!你有什么事啊?我们到这儿来吧。〃

他们走进一个日本式小书房;在窗边坐下来。

五十八

〃嗯;来吧;我听候吩咐。要抽烟吗?等一下;我们别把这地方弄脏了。〃玛斯连尼科夫说着拿来一个烟灰缸。〃嗯;你说吧;有什么事?〃

〃我有两件事要麻烦你。〃

〃原来如此。〃

玛斯连尼科夫的脸色变得阴郁而沮丧了。那种象被主人搔过耳朵的小狗一样兴奋的神色顿时消失得踪影全无。客厅里传来谈话声。一个女人说:〃我绝对不相信;绝对不相信。〃客厅另一头有个男人重复说:〃伏伦卓娃伯爵夫人和维克多。阿普拉克辛。。。。。。〃还有一个方向传来喧闹的说笑声。玛斯连尼科夫一面留神听着客厅里的谈笑;一面听着聂赫留朵夫说话。

〃我还是为了那个女人的事来麻烦你。〃聂赫留朵夫说。

〃哦;就是那个被冤枉判罪的女人吗?我知道;我知道。〃

〃我求你把她调到医院里去工作。据说;可以这么办。〃

玛斯连尼科夫紧抿嘴唇;考虑起来。

〃恐怕不行。〃他说;〃不过;我去同他们商量一下;明天给你回电。〃

〃我听说那里病人很多;需要护士。〃

〃好吧;好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给你回音的。〃

〃那么;费心了。〃聂赫留朵夫说。

客厅里传来一阵哄笑声;听上去似乎倒是会心发出的。

〃这是维克多在作怪。〃玛斯连尼科夫笑着说;〃他兴致好的时候;说话总是很俏皮。〃

〃再有一件事。〃聂赫留朵夫说;〃现在监狱里还关着一百三十个人;他们没有什么罪;就因为身份证过期了;在那里已经关了一个月了。〃

聂赫留朵夫又说明他们是怎样被关押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玛斯连尼科夫问;脸上忽然现出忧虑和恼怒的神色。

〃我去找一个被告;他们在走廊里把我围住;要求我。。。。。。〃

〃你找的是哪一个被告哇?〃

〃一个农民;他平白无故遭到控告;我替他请了一位律师;这且不去说它。难道那些人没有犯一点儿罪;只因为身份证过期就该坐牢吗?。。。。。。〃

〃这是检察官的事。〃玛斯连尼科夫恼怒地打断聂赫留朵夫的话。〃这就是所谓办事迅速。公平合理的审判制度。副检察官本来有责任视察监狱;调查在押人员是不是都合乎法律手续。可是他们什么也不干;奇書∧網只知道打牌。〃

〃那你就毫无办法吗?〃聂赫留朵夫想起律师说过;省长会把责任往检察官身上推;心里老大不高兴地说。

〃不;我会管的。我马上就去处理。〃

〃对她来说;这样更糟。这个苦命的女人。〃客厅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对刚刚讲的那件事显然漠不关心。

〃那样更好;我把这个也带走。〃另一头传来一个男人戏谑的声音;以及一个女人的嬉笑声;她似乎不肯把一件什么东西给他。

〃不行;不行;说什么也不行。〃女人的声音说。

〃好吧;那些事让我去办吧。〃玛斯连尼科夫用戴绿松石戒指的胖手熄灭香烟;重复说;〃现在我们到太太们那边去吧。〃

〃对了;还有一件事。〃聂赫留朵夫没有走进客厅;在客厅门口站住说。〃我听说昨天监牢里有人受了体罚。真有这样的事吗?〃

玛斯连尼科夫的脸红了。

〃啊;你是说那件事吗?不;老兄;真不能放你到监狱里去;什么闲事你都要管。走吧;走吧;安娜在叫我们了。〃他说着挽住聂赫留朵夫的胳膊;情绪又非常激动;就象刚才那位贵客光临时一样;但此刻不是兴高采烈;而是惊惶不安。

聂赫留朵夫从玛斯连尼利夫的臂弯里抽出胳膊;没有向谁告别;也未说什么;脸色忧郁地穿过客厅和大厅;从站起来向他致意的男仆们面前经过;穿到前厅;来到街上。

〃他怎么了?你什么事得罪他了?〃安娜问丈夫。

〃他这是法国人作风。〃有人说。

〃这哪儿是法国人作风;这是粗鲁人作风。〃

〃嗯;他向来是这样的。〃

有人起身告辞;有人刚刚来到;叽叽喳喳的谈话仍在继续着。聂赫留朵夫的事便自然而然成了今天谈话的好话题。

聂赫留朵夫走访玛斯连尼科夫后的第二天;就收到他的来信。玛斯连尼科夫在一张印有官衔。打有火漆印的光滑厚信纸上字迹奔放地写道;关于把玛丝洛娃调到医院一事他已写信给医生;估计没有问题。信末署名是〃热爱你的老同事玛斯连尼科夫〃;而〃玛斯连尼科夫〃这个名字则是用粗大的花字体签署的。

〃蠢货!〃聂赫留朵夫忍不住说。从〃同事〃这两个词上特别感觉到玛斯连尼科夫对他有一种屈尊俯就的味道;表示他玛斯连尼科夫虽然担任着伤天害理的无耻职务;仍自以为是个要人。他自称是他的同事;即使不是有意奉承;至少也表示并未因自己地位显赫而目中无人。

五十九

有一种迷信流传很广;认为每一个人都有固定的本性:有的善良;有的凶恶;有的聪明;有的愚笨;有的热情;有的冷漠;等等。其实人并不是这样的。我们可以说;有些人善良的时候多于凶恶的时候;聪明的时候多于愚笨的时候;热情的时候多于冷漠的时候;或者恰恰相反。但要是我们说一个人善良或者聪明;说另一个人凶恶或者愚笨;那就不对了。可我们往往是这样区分人的。这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人好象一条河流;河水都一样;到处相同;但每一条河都是有的地方狭窄;水流湍急;有的地方宽阔;水流缓慢;有的地方河水清澈;有的地方河水浑浊;有的地方河水冰凉;有的地方河水温暖。人也是这样。每一个人都具有各种人性的胚胎;有时表现这一种人性;有时表现那一种人性。他常常变得面目全非;但其实还是他本人。有些人身上的则特别厉害。聂赫留朵夫就是这一类人。这种变化;出于生理原因;或者出于精神原因。聂赫留朵夫现在就处在这样的变化之中。

在法庭审判;在第一次探望卡秋莎以后;他体会到一种获得新生的庄严而欢乐的心情。如今这种心情已一去不返;代替它的则是最近一次会面后产生的恐惧甚至厌恶她的情绪。他决定不再抛弃她;如果她愿意的话;也决不会改变同她结婚的决心;然而现在这件事却使他感到异常痛苦和烦恼。

在走访玛斯连尼科夫后的第二天;他又坐车到监狱去看她。

典狱长仍然准许他同她会面;但既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律师办事室;而是在女监探望室里。典狱长虽然心地善良;但这次对待聂赫留朵夫的态度不如以往热情。聂赫留朵夫同玛斯连尼科夫的两次谈话显然产生了不良后果;上级指示典狱长对这个探监人要特别警惕。

典狱长说;〃见面是可以的;只是有关钱的事;请您务必接受我的要求。。。。。。至于阁下写信提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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