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31°录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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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31°录像带-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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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爸呢?”

小孩子躲在奶奶的身后,摇摇头。

“他又干什么坏事情了?”老人问道。

“没有没有。我们找他找不到。问个事情。”胖警察解释。

“他最近一次什么时候回来过?”

“去年。”

“他去哪里了?”

“不知道。”

“走这么长时间?打电话回来过吗?”

“没有。他从来不打电话。”

“走这么长时间您不担心啊?也不找他?”

老人家表情麻木。

胖警察只好说:“没事没事啊。都好着呢。他不在我们就走了。走了大妈。”

“走好。”

周妈妈的声音显得虚弱而苍老。如果周立君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老人家如何承受得起。她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

回派出所的路上,胖警察向我讲述周立君的身世。

“他的身世很苦。父亲以前是林场的伐木工,单身养活一双儿女,周立君和他的姐姐。姐弟两个在林场的学校读书,因为没有母亲,两姐弟相依为命。姐姐因为读书优秀,年年都是三好学生。一天,一群男孩子围住周立君,打他。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林场的孩子天天都是打架。姐姐过来保护弟弟,结果那群孩子没有放过姐姐,将她打伤。伤后的姐姐两天都不能上学,躺在家里,以为过几天就会好,可是不仅没好,还发起烧来。父亲见再也扛不过去,就只好做副担架,和周立君一道把她往山下医院抬。因为是冬天,大雪封路,原来走一天的路,他们走了两天。还不等到,姐姐已经咽气了。是肾被打坏了。周立君回来后就用刀将那几个打他姐姐的人不是捅死就是捅伤,结果被关进少管所。要是够年纪,早毙了。二十多岁出来,从此就是混世魔王,干尽了坏事。随后在我们这儿进进出出,成了常客。不过中间有几年到上海闯荡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倒是这几年安分了很多。因为他在山里长大,又惯于攀岩爬壁,所以干了向导这一行,还很有些名气呢。网上称他是野人周。每到旅游季节,来这里徒步冒险旅游的团队,大都会找他带队。那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

走访周立君的家庭和朋友,完全是一个插曲。要不是停电,可能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解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即使是偶然的,也会遇到身世如此奇特的人。可见大千世界人人都可能有一个曲折的人生故事。就像我,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卷入一个离奇的事件中,遭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时而是警察怀疑的对象,时而是警察的帮手。我们都像是乘坐在人生的帆船上,时而风平浪静,时而狂风暴雨。我们都不是船长,惟有听凭这艘船将我们带到我们不知道的目的地。

对于警方来说周立君去上海的那段是一个空白。可是后来我知道,这一段生活对于周立君来说更加是一个噩梦。也许正是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才促使他在重新回到木鱼之后展开一段新生活。这是我们后来看到那些录像带才知道的。

停电持续了整整一天,下午五点钟左右终于来电了。张队长看又是临近天黑,建议明天再继续看带子。对此,我强烈反对。我压抑不住的好奇心蠢蠢欲动,顾不得什么危险了。胖警察有些犹豫,但见我坚持也就不再反对。

张队长说:“那好吧。你们在里面看,我在外面加强保安。不过不要通宵。大家明天还有工作,不要太累了。”

我将日期为最后一个号码的录像带装入录像机。装入之前我将带子举起来靠近光亮的地方,见带子是卷到了尾部。所以我首先按下倒带键。倒带的时候我可以看到迅速倒退的画面。不同于传统的录像带,数字化的录像带在快速倒带或进带的时候,画面呈现方格状,就像用马赛克堆砌成的画面一样,完全分辨不清楚画面的内容。传统的录像带则不然,不管倒带或是进带的速度多快,都能够看清楚画面的内容,只是画面有些变形而已。

画面倒退着开始,远处是空旷的山峦,近处是一个斜草坡,延伸到几十米外中断了。可以想像中断的草坡下面一定是万丈悬崖。斜草坡上的草青黄不接,显示出秋天的迹象。

“这个地方我去过!”

我冲口而出。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采药人带我去过的山坡,那里埋葬了一副无名尸骨。不过录像带上的草坡平整,没有隆起的坟包。

由于倒着播放画面,萦绕着山峦的云雾快速地倒退,十分好笑。忽然,见斜草坡的尽头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人身体僵直地从下面翻了上来。他起先张开双臂,随后耷拉下来。我和胖警察同时喊出了声,我本能地伸手按下录像机的停止键,那个男人的画面被静止下来。他站在悬崖边一动不动。我慌张地按了播放键,见那个男人重新展开双臂,身体向前坠落出视平线。看不出他遭到任何的外力推动,显然这个人是自杀的。我再次倒带,直到这盘的开始。我急不可待地从头播放这盘录像带。

摄像机位置一动不动,画面还是那个画面,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镜头的前面。起初她扭过头去,看着连绵不断的山峦方向。当她转回头的时候,我认出那是Helen,和前面两盘中见到的她相比消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神情严肃疲惫。停顿少许时间后,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Helen:大博也死了。我们是在洞口找到大博的尸体的。是他绑架了它们的孩子。因为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它们将我们每一个人都视为仇敌而诅咒。被诅咒的人一旦烙下记号,就难以逃脱死亡的命运……

说到这里忽然她的表情有些异常。目光从直对着镜头,转向画面外面。这时画面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出来是窦炎的。

窦炎:你说我们成了它们猎杀的目标?

Helen:我想是的。不过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世界将为我们付出的一切感到骄傲。

窦炎:你那么肯定?我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他们都死了。

Helen:我也很难过。不过我们是专业的,对吧?纪录片工作者面对死亡不是什么希罕事,这全世界的人都清楚。我们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我们拍摄的片子即将轰动全世界。

窦炎:可是也许我们还是让它们安静地待着更好。你没有感觉到吗?它们似乎不断向我们传达信号,它们不希望我们向外界透露这些内容。我跟它们在一起的时候,它们十分强烈地向我传达了这个信息。

Helen:这些不是我要关心的。我的职责是揭示真相,并向大众展示。

忽然话外传来一声金属的响动,Helen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显出慌张的表情。

Helen:你疯了?

窦炎:转过去!

Helen:你说什么?!

窦炎:转过去!

Helen只得从命。当她侧转身,将身体的右边和摄像机成九十度的时候,她忽然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脖子下面。脖子下面居然有一个新鲜的疤痕。啊,那个疤痕所呈现的图案居然和高强、小余身上的一模一样!我和胖警察顿时陷入高度紧张和不解之中。更让我们感到吃惊的是,惊恐万状的Helen看着画外的窦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声枪响,几滴鲜红的液体溅到镜头上,Helen直挺挺地跌倒,出了画面。一缕青烟从镜头后面飘出来。几分钟后,见窦炎从后面走出来。他丢掉手中的一杆土制猎枪,面无表情地看看倒在地上的Helen。然后他走到镜头前,取下迷彩图案的头巾,用头巾仔细地擦试镜头上的血迹。

我和胖警察陷入巨大的恐惧和不安之中,因为在窦炎的额头上也出现了那个符号。伤口成暗红色,已经干结了。

他终于擦拭完镜头,然后毅然转身,向草坡尽头走去。于是有了我们已经看到过的跳下悬崖的最后一幕。之后的空画面长达七八分钟。就像是有意安排的一样,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浓雾弥漫,景物完全湮灭在白色的雾气中,直到录像带转完为止。

“其他人呢?”

胖警察终于从“剧情”中走出来。他的问题也是我的问题。从编号上看这是最后一盘录像带,可是自始至终都只有窦炎和Helen出现。其他人不仅没有露面,连声都没有出。胖警察知道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答案,索性站起来出去抽烟了。我看得出他的内心开始变得沉重起来。之前如果还抱着一种好奇的心态,就像观看电视节目一样,此刻他已经觉得事情远比他想像的严重。

为了不遗漏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我再次搜索那盘录像带,将这盘带子中可能成为线索的画面都用我的手机拍摄下来,以备将来查证时候需要。比如分别出现在窦炎和Helen身上的符号。虽然大小不同,但从伤口的新旧程度判断,应该先后时间差距不远。再一个令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从画面上看,当Helen侧转身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个伤口。从她抚摸那个伤口后的表情判断,我认为她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受伤了。以那个伤口的面积来说,受了那样的伤,却根本没有察觉、没有痛楚是不可思议的。而且她的反应除了对脖子上忽然有一个伤口感到吃惊之外,我似乎察觉到她对于触摸到的那个伤口呈现的图案感到震惊。从她手指沿着伤口划过的动作看,我甚至认为她对那个图案并不陌生。

从看到第一盘带的第一个画面开始,我似乎和这个名叫Helen的女孩子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关系。这种和影画里的人物建立命运关联的奇特方式,借助于先进的录像技术,在我们现今文化里其实不是什么稀罕事。就如同电视剧中的人物命运和电视观众产生依存关系一样,虽然虚拟,但又那么真实。由于这种情感的投射,让我对Helen的遭遇感到十分惋惜。虽然过程我尚不清楚,但是在屏幕上刚刚认识她不久,就目睹她遭遇了可怕的厄运,以那么年轻貌美和充满智慧的她来说实在令人唏嘘不已。出于对死者的敬畏,我不敢轻易从那些编着号码的带子中任意取出一盘,以满足我的好奇心。从工作的责任心转换为一种道德责任感,我感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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