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31°录像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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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纬31°录像带-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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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亮以后,人们才在一个小的山洞里找到刘媛媛。她死了不到一天。她应该是在遇到袭击,慌忙躲进山洞后遇害的。她躺在一片快要干涸的血泊中,右腿从大腿根部断开,距离她的尸体大约有四米左右。可以想像她在失去大腿之后,还顽强地向前爬行着。那个时候她一定惊恐绝望地呼喊着救命吧。

如何找到刘媛媛的,已经无从知晓。录像带一开始就是刘媛媛倒卧在血泊中的画面,不加掩饰的残忍和血腥。随后见Helen冲进洞口,随后跟着的是尹杰、夏老师。尹杰情绪激动地大喊着。

尹杰:刘媛媛!

周立君痛苦地抱着头蹲在洞口,从来没有见他如此绝望过。

第一个冲进去的Helen很快又跑出来,弯着腰扶住岩壁拼命地呕吐起来。夏老师也神色沉重地走出来,站在崖边一言不发。尹杰怪异的哭泣声从里面传出来,增添了悲伤凄婉的气氛,让人喘不过气来。

刘媛媛的伤口十分整齐,但绝对不是被利器斩断的,而是被扯断的。那些只有扯断才会出现的肉的断面,呈现很自然的絮状。形成这样的创面,没有足够的力量是办不到的。

Helen彻底崩溃了,她靠着洞口的岩壁,身体一点点往下滑,泪水不住地流下来,但却哭不出声。

一个土包再次成为画面的焦点。几双手为它拍平顶上的浮土,还放上一束野花。野花是黄|色的,花瓣碎而小,像野菊花。

还生存着的几个人都在场。我这么说因为我预料他们的结局都不妙,从编号最后一个号码的录像带中已经有部分答案了。虽然我内心期盼故事的发展有转机,但是我心里十分清楚,这是残酷的现实人生故事,不是杜撰的,作者不会考虑读者阅读的快感而随意改变人的命运。大家都低着头,神情哀伤,沉默了很长时间,应该是在心里为逝者默哀。忽然Helen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话了。

Helen:工作已经结束,大家可以走了。

尹杰:怎么走?!那些符号代表什么意思谁也不懂。走,怎么出得去?你这不是害大家嘛。要走大家一起走。

Helen:我不会走的。

Helen的语气十分坚定。

Helen:但是大家不必这么做。我留下来是因为这是我的职业,我的工作。但是大家不必和我一起冒这个风险。

现场陷入僵局,大家都保持沉默。忽然画外传来窦炎低沉的声音。

窦炎:我留下来。眼看我们要接近成功,现在离开,那些死的人就白死了,太可惜。

大家都感到吃惊。Helen抬起头不无感激地看着镜头外面的窦炎。尹杰感到有些不自在。因为出现窦炎的反对,大家集体撤离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夏老师虽然不主张冒生命危险去拍摄,但在接近巨大发现的前夜撤退也是他不情愿的。他是那种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的性格,充满好奇心又战战兢兢的。如果个别人采取撤离的举动,危险性不言而喻,刘媛媛的例子就是一个警示,尹杰不是不知道。尽管周立君没有表态,可是这个摄制组原有的平衡被打破了,在各自利益的考量之下,这个组织分化了。大家陷入僵持的局面。

夏老师终于打破沉默。

夏老师:不管怎么样,我认为一方面我们还是应该完成拍摄工作。我们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半途而废太可惜。另一方面我们不能不面对现实。不断出现死亡的事情,如果我们不向政府报告,恐怕我们将来要承担很大的法律风险。所以我建议我们必须派一个人下去求援,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拍摄。

尹杰:这个时候派谁啊?!那些符号分明表明不许任何人出去。怎么出得去啊!我们说留下来拍摄,可拍什么啊?对方究竟是什么我们连面儿都没照一下,拍什么?可能它们现在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看不见而已。

尹杰的话显然对所有人有所触动。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但是大家都像是和空气结成了仇敌一样,时时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并想用力推开它。可惜用力出去,由于没有反作用力,自己倒差一点跌到。

Helen:公平一点,我们投票选一个人吧。

这显然是西方人的思维方式。不知道她有没有考虑过如果用这样的方式选举,当那个人在众人中被当作敢死队员选出来的时候,这个人有没有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其实就以我这个观看者的身份,我不是太同意Helen的做法。派一个人下山去寻求援助的立意固然十分合乎逻辑,但是成功率极低也是预料之中的。心理上以为有一个人带着巨大的使命奔赴后方,将会搬来救兵解困,但是谁都知道那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当然从我这个可以将录像带的顺序调换后观察事件发展的角度讲,我是具备了高瞻远瞩的冷静思考,可是身处事件旋涡之中的那些队员们所面对的处境,并由此处境而产生的思考,不是我们可以理解和体会得到的。那种无奈和混乱交织在一起,因此便产生了自相矛盾的决定。

尹杰:你这种拿纸条每个人写名字的方法也不对。你想如果选中了你,你下山了,我们其他人倒留在这里,不太荒唐了嘛!

夏老师:Helen不要参加投票就是了。

关于这一点,看来大家并无疑义。投票开始进行。Helen将一张A4的白纸等分成四份,分别交给除自己以外的其余四个人,他们分别是窦炎、尹杰、夏老师、周立君。大家在十分慎重地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先后在纸上写下心目中的人选,然后将纸条折一下,将有笔迹的一面隐藏起来。几乎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做出同一个动作,他们都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自己选出的人。大概在每一个人的心目中,被选出来的人将会踏上生命的不归路吧。

Helen从每个人手里接过纸条。当走到周立君面前的时候,周立君并没有递上自己的纸条。Helen感到意外。

周立君:还是我去吧。毕竟这里我比你们熟。

周立君起身,绕过僵直地站在那里的Helen。周立君:我现在就走,趁天黑前过关门峡。

他说的那个地方在地图上位于冷杉城和木鱼之间,是两边悬崖夹着一条河。雨季的时候河水暴涨,根本无法通过。这个季节的水位也有一人之高。不过这个河水有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晚上的时候水位就低一些,中午水流最急,水位也最高。估计周立君说的要在天黑之前过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这些情况是我事后从当地人那里知道的。观看录像带的时候并没有引起特别的联想。

周立君的背囊似乎早就收拾好了。由他自己踏上这次危险之旅的决定,显然早已经做好,但是内心的挣扎还是免不了的。这趟行程要冒的风险可想而知。某种程度带有赴汤蹈火的意思。他将背囊挎在了肩上。

周立君:你们也要注意啊。

这种告别的场面对于在场的任何人来说都挺不是滋味的。当周立君离开后,Helen展开所有选票,无一例外地都写着周立君的大名。这让人有种周立君被大家集体出卖了的感觉。

周立君一生都处于被出卖的可悲命运中。在之前的一段录像中,他曾向窦炎讲述过自己的身世。他的姐姐由于保护他而被一群恶少年殴打,后伤重不治死去。在掩埋姐姐尸体的坟前,他发誓一定为姐姐报仇。此言一出,吓坏了伤痛中的父亲。当时他父亲只是把这话当作一时的疯话,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面对一群十六七岁的恶少年,他能有什么作为?不过后来他干了件令他父亲大吃一惊,甚至于说震惊的事情,就是他果然没有食言,在一天里分别将殴打他姐姐致死的三名恶少年两人重创一人捅死。当然这一切都是经过他周密的计划和布局后实施的。在这一番生死较量中他居然毫发无损,证明了他绝对不是鲁莽之人。之后他并没有逃,而是等着警察将他缉拿归案。虽然案件构成杀人罪,但因为他的年龄还够不上刑罚的界限,于是送去教养院关了三年。他的父亲也在他坐牢期间抱病辞世。

出了教养院后,这个少年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了。他很快成为木鱼甚至神农架地区的一个恶霸。此后他多次出入监狱,成了警察局的常客。很多次原本都不是他的过错,可是到最后他都被他的那些马仔出卖。那些曾对他海誓山盟的哥们,一旦进了警察局,出卖他的速度以分钟计算,毫无顾虑。似乎他这个没爹没娘的家伙,生来就应该代人受过。但这次,是他在其可怜的一生中,首次被一群好人“出卖”了。人们在求生的过程中最容易展示出人性的弱点,为了自保不惜出卖他人,这就是根植在人类内心的顽疾。

第三十八章

所有三十一盘录像带中没有七月十八日这个日期的编号,这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惟一的解释是当周立君离开营地下山去求援之后,全体队员缩在营地里没有工作。留下的Helen、尹杰、夏老师、窦炎这四个队员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已经无从知道了。不过猜想他们一定没有初来乍到时候的闲暇心情了吧。那个由八个人组成的意气风发地进驻原始无人区的摄制组,现在阵容减半。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云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的。

七月十九日。

再见到Helen的面孔时,我觉得十分安慰,就像看到一个久无音信的好朋友。不过画面中只有她一个人,正不安地和藏在摄像机背后的窦炎交换眼神。

窦炎:你再试试,早过了换班时间了。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从画面的背景我辨认出那是他们一直值守的原始森林。

Helen举起对讲机。

Helen:尹杰,尹杰,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窦炎:这是怎么了,睡过了?不会啊,有夏老师啊,夏老师不至于啊,他从不迟到。

Helen:不等了,我们先下去再说。

窦炎一反常态,在回去的路上关掉了机器。当画面再次出现的时候,是一阵摇晃和混乱的图像。接着听到窦炎大叫。

窦炎:你看!

画面慌张地推近营地。从画面看,营地距离他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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