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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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源-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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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也想不通,专家怎么不考虑他国的国情,而我们自己的一些人也不动脑筋,不但不支持,还跟在别人屁股后头瞎叫。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天暗了下来,房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了,仿佛一切都包在一床诺大的兰色被子中。她沉思着抬头望着窗外,天是深邃的,广袤的,在兰盈盈的空间撒着点点繁星,流云就象一条条|乳白色的丝带在天际间飘转回旋,让那一轮银白色的明月姗姗地进去,又姗姗地走出来。多美好的夜晚啊,就在这样夜幕幽兰、星光灿烂的许许多多夜晚他和文彬却没有闲情于花亭月下,而是一身汗水一身泥地为事业而奔忙着。唉,好容易有点闲功夫,谁知脑子里又不闲了。

起风了,一股清风摇着窗前的树影,随着又传来一阵阵悠扬的二胡声。那琴声如一条明快的小溪流进了她的心里,使她感到舒畅和陶醉了。循着弦音她走出了宿舍,又望着那独亮的窗口,然后蹬梯上楼,推门进去。文彬的心情和郭云差不了多少,这个倔强的工程技术人员在今天的问题上虽然不象郭云那样针锋相对,但他内心却燃着一团怒火,就是这团火在激发着他的自尊,激发着他的精神。你看他晃身摇首眼睛里闪着一种激烈的光。

郭云挨着文彬坐下来,用手按着琴弦问道:“咱们的试验还继续下去吗?”

文彬把弓子一收,把头轻轻地摆了摆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要我说就做下去,咱们可不能半途而废啊。”郭云回答说:“古往今来,凡是做出点成果,为国家作点贡献,总是不会一帆风顺的。如果要实现自己的作为,总得有坚忍不拔和百折不挠的精神。”

“是啊!”郭云的看法和他完全一致,并引起了他的共鸣,“要不原子能怎么会发现呢,就是因为有居里夫人那样千百次的试验。”

“唉呀!”郭云高兴地叫起来:“我们想到一起了,我们要象居里夫人从八吨的铀沥青里提炼一公分的镭一样,把试验坚持下来。”

文彬也高兴了,他忙说:“行,行啊,居里夫人不是说过么要有恒心,要有自信力。”他起身拉着郭云的手说:“走,咱们找张师傅去。”接着两人似乎都受到鼓舞欢欢喜喜地下楼去了。

今天和专家争辩时张师傅没有在场,但他听了文彬和郭云谈的经过后他气得直跺脚:“什么都是外国人强,难道月亮也只有外国的圆。靠别人,软骨头,连中国人的味儿都没有了。”这个老头儿就是有那么一股倔劲儿,他对文彬和郭云说:“干,咱们一起干,我帮助你们,用自己的力量干出点儿明堂来。”

为了帮助两人拿出更多、更符合于实际条件和更有说服力的资料,三个人又日以继夜地干了起来。张启忠师傅用起重的手段搬来了上百吨的钢件和混凝土块。为了测定土壤,在高频振动情况下的承载能力,又搬来了振动台,从取土样到实地压板试验,他们作了不少剪力,压缩曲线图表。又在地下四米深处的地方进行了土层实际持力试验,结果证明土层是中砂和亚粘土相互重叠交叉组成,水平层次均匀,各层为中密饱和状态,其沉陷完全按照规律均匀发展,不具有不均匀沉陷的特徵。同时画出了上百张平滑而又均匀的试验曲线。在科学试验的基础上他们有了把握,得到了自由。根据张师傅的意见,他们不再去找专家了,而是直接把情况反映到局里。局里很支持,又把情况反映到部里,接着部里技术司就派了有经验的工程师来现场进行了调查,经鉴定完全可以满足设计要求,最后报国务院了。国务院在批复上这样写着:“总理早就指出……对于那些项目必须适合我国的实际情况,对专家提出的建议也要实事求是,按照我国具体情况办理。能用就用,不能用的就把它搁起来,决不要照抄、照搬。”就这样建议被批准了。



时间啊,是一个铁面无私的证人;实践啊又是一条检验真理的标准。那机组按张文彬他们的建议改造投产了,一年多的实际运行效果一直良好,这就证明建议经受住了考验而成功了。当老电业、二曹操因此而摆脱困境而又忘却张文彬、郭云和张启忠的时候,按合理化建议规定局里批发了六百元奖金(那时候六百元比现在六千元还要多)。这一来过去对建议不热心甚至起着阻碍作用的老电业和二曹操到兴趣来了。别看他们在人前革命词藻说得一套一套,可在荣誉和金钱面前谁都不示弱了。他们不但不讲这个建议在电力工业上起的作用和带来的经济价值,以及建议者那些日以继夜的辛辛苦苦和高尚胸怀,到津津乐道于各自的功能。又采用移花接木的方法为自己涂脂抹粉。如果不是他们领导有方,这个建议就不会出现在工地上。老电业是工地主任又代理书记,党政合一当然他有主要功劳。二曹操呢,人们都清楚他是一个一贯爱摘桃的人,多少年来他就是靠吃野食增加营养,肥了胖了,而且总是理直气壮。这次呢,更觉自己有理所当然的功勋,应得最高奖赏,对于奖金他和老电业有理所当然的分配权。他们把奖金拿过来从中砍了一刀,三百元送给建设单位,理由是人家有了也给咱们,人情是把锯,你不来我不去嘛,应该礼上往来,哪有来而不往的道理。剩下的三百元,从中提取了十分之一给张启忠,又从二百七十里分出大约百分之十弱的二十五元给了张文彬、郭去也起了不少作用发了二十元。就这样以五元的递差把合理化建议人和参加者打发了。剩下的二百二十五元由老电业掌勺炒了一盆大锅饭分吃了。两位主任领导有方,理所当然多得,每人四十元也装入了腰包。分完后老电业还在会上大讲特讲: “……哎,这是上级对我们的关怀,我们的关怀嘛,也是我们工地的光荣,提建议的人也得了不少嘛,嗯,这就充分体现了按劳分配的原则,哎,希望以后多提,大家都来提嘛,越多越好,越多越好嘛,我们应该发扬这种精神,因为精神的东西比物质更可贵,这就叫精神变物质,精神变物质。”散会后老电业兴致勃勃地回到办公室,刚端起一杯热茶还没有喝上两口,张启忠却推门走了进来。他二话没说就把刚领到的六张伍元票放到了老电业的面前说道:“王主任,这奖金我不能要。”

“老电业瞅了瞅那打儿票子,问道:”为啥呢?“

“要了它我不但脸发烧,而且亏心!”这一语双关的话使老电业一愣,他放下茶杯说:“干吗这样,有话好好说嘛。”

“说,让我说什么?”这老头不但是个急性子,也是一个直肠子,爱实话实说:“主任,我是做了一点工作,可我是在别人的带动下干的,如果我不干就不配做一个共产党员,我们党员是不应该在荣誉和金钱面前只知道伸手啊。再说这建议是小张和小云他们提的,为啥要给我那么多,这可不公平。而且上级的精神是把奖金直接给提建议的本人,因为他们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应该得到报酬,要按建议本身的价值那只是很少很少一点点,你们为啥均分了。如果不是偏见那就是嫉妒。”说完转身就走了。

“老张,老张,你回来。”老电业拿起那六张票子走了几步说道:“你这个人啦,都是过五望六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说着把钱递了过去:“先拿着,有意见以后提。”又搬了一把椅子要他坐下来。

张启忠没有接,也没有坐,他激动得胸脯象发怒的海不停地起伏,嘴也有些哆嗦起来。

看到对方满面怒色,老电业没有起气,反而带着笑意,因为他们是一同从旧社会过来的。在那些慢长的峥嵘岁月中,他们同生死,共患难,一同和恶势力抗争,'奇。com书'一同在泥水和煤粉中摔打,那时候称兄道弟,吃喝不分家。解放了,生活起了变化,地位也有了高差,可老电业想对人家可不能论个上下级关系。于是小声地问道: “是老张(指文彬)提意见了吗,嗯?”

“人家能提啥?”张启忠冷冷地说:“功过不分,赏罚不明,我是看不公啊!”

“哎,这就是你的观点立场有问题嘛!”一提到立场老电业马上端起肩膀,竖起眉毛,神态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身分也由主任换成书记了。“特别象你,一个老工人,又是一个有多年党龄,而且又是党委委员的老同志,怎么一点原则都不讲了,还替张文彬那样的人说话。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但家庭有问题,就是他本人表现也不够好嘛。”老电业语重心长地进一步说服:“你我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是一根滕上的苦瓜,阶级斗争观念为啥这样模糊呢。我看是你那脑子里缺少一根弦啰。同志,我的老伙计,千万不能重才轻德呀。”

“人家哪样表现不好呢?咱们对人可不能过分了。”张启忠不但没有被说服,反而理直气壮、据理力争起来:“毛主席不是说有成分论,而又无成分论,重在表现嘛。”

老电业一听忙摇手制止道:“老张,你不要偏激,听我说哇。”他知道对面这个起重工的犟脾气,弄不好又会急眼。于是耐着性子说:“就是他本人有问题也好,无问题也好,奖金也不能多给呀,咱们天天喊反修防修,可现代修正主义是怎么产生的,难道你就不清楚,嗯?我们是在搞社会主义,培养人的共产主义道德、思想和感情,因为咱们的最终目标是共产主义嘛,那么他的基本观点就是集体主义。要求我们一不为名,二不为利,千万不能突出个人,几个钱是小事,决不能把大方向丢了。这就是我们分配的基本原则。”说着他摊开双手,为难地把头甩了甩说:“你们也得体谅我们做领导的苦衷啊,不照顾点上上下下左邻右舍行吗?再说他那合理化建议没有工人去干,没有领导的支持又怎么能实现?哎,事物的存在决定人们的思想意识,他不提也许另外有人提呢?”

张启忠听到老电业这么一讲更加气恼,他把一个榆木烟斗取出来在鞋底板上使劲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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