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不夜源- 第3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刚要毕业走向社会的时候还问过她将来的理想是什么,她理直气壮地回答着:“献身祖国的电力事业,为国家修许许多多的电厂,架设许许多多的电力线,把光和热送到天涯海角,让光明照亮祖国的四面八方。”

爸爸一听乐了,满脸堆起了笑纹:“有志气,我的云儿,这就对了,你应该有远大的理想,做出一翻事业来也才对得起国家和你那……爸爸。”说着突然把话停到了嘴边,抬眼望着远处好象想起了什么,脸上呈现出一种悲愤惆怅的神色。

郭云似乎听出了话里的余音,吃惊地望着爸爸,好半天才问道:“爸爸,你,你刚才说的啥?”

“啊啊!”爸爸用手拍了拍胸脯,又指了指妈妈说:“当然是才能对得起我和你妈呀。”

是啊,爸爸妈妈把她这个独生女儿当成掌上明珠,作为女儿听父母的话就是报答,可是,可是……



那交织的光网又晃动起来,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大了,由远而近,由小而大,由少而多了。似乎有许许多多的人朝她走来,整个泉河都沸腾了。走在前面的就是爸爸,他面带怒色,说话的声音也不象从前那样温和,而是变得严厉多了:“云儿,为啥想到要死,你那理想和抱负跑到哪儿去了?你对不起我们,也对不起国家对你那么多年的培养和你那……”说着又把话停住了,那老脸上滚下豆大的泪珠。

郭云伤心透了,她也泪如泉涌,抽搐着:“他们陷害我呀,爸爸,他们真把我逼得走投无路哇。”

“不!”爸爸把眼泪擦去了,还在严厉地说:“他们逼你,你就不反击,再说,条条道路都是光明的,主要还是你太软弱了。”

“不!”

“那你为啥不起来斗争,去揭穿他们,要知道你的后面还有党啊。”听到爸爸的这些激烈的话,激起了她多么强烈的希望和追求啊,是的,我要起来斗争揭穿他们。自己刚刚踏入生活,她还年轻,她还要探索,她给世界留下的东西太少了,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等她去做,去创造啊。她使出了全身的力量无力地挣扎着。突然爸爸不见了,一阵阵呼喊她的声音更近了,更多了,更大了。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回答:“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呀――”然而任凭她多么提高嗓音儿就是听不到自己一点回声。反而感到一切都是那么虚幻、遥远,看来她是精疲力竭了。但是她要活,正如爸爸说的那样她要揭穿他们,她要活下去呀。记得前一个时辰,那落水下沉的时刻突然想起了使她蒙受耻辱的那个奇怪的招待会,肯定是一个别有用心的安排,因为那过程太蹊跷了。为啥曹超仁首先把老电业拉走?为啥紧接着文志华又给彼得罗夫使脸色抬起屁股也借故走了?为啥去后又有意把文彬带了来?这一系列不解的现象,难道都是偶然的么,肯定不是巧合,而是有意的安排,是阴谋诡计,有意进行陷害。因为她多次在私下听到文志华谈过彼得罗夫的下流行为,她自己也有察觉,只不过特别小心谨慎罢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以死雪恨的行为太软弱了太欠考虑太轻率了。“死”就会使自己永远也洗不清身上的污点:“死”就是承认了对自己名节、贞操的诽谤:“死”就是让人家牵着自己的鼻子顺着指定的邪道走了。郭云呀,世界这么大,道路这么多,又有那么多敞开的胸怀、热情的手,何必走绝路呢,不能这样啊。她不再伤感,甚至让复仇和愤怒的情绪控制了她整个心灵。同时感到十分内疚和羞愧,壮志未酬身先死,自己对祖国应该有报效的责任呀,那对人民的忠诚都跑到哪儿去了?这太不值得、太软弱了。回忆短暂的生活,虽然人间有甘苦,但也有欢乐哇。求生的欲望给了她无尽的力量,使她从死神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由于水的流速便把她冲到下游一百米远的浅滩上,她复苏了。

“郭云――”“郭云――”她辩别不出声音来自何方,只觉得那些声音很近,似乎都在朝她包围过来。突然她听到一个姑娘在惊叫,啊,那是小李月芬的声音: “张师傅、周师傅,快来看啦,那是什么?”随着声音十几道光柱同时射到河中,射到郭云的身上。啊,是她,是郭云啊。大伙呼啦一下冲下河堤,又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地把她抬上岸来。她迷迷糊糊地好象听到人们在不平地遣责、同情和关注,甚至还有叹息和哭泣之声。只可惜她不能表达自己的谢意,只感到这些激荡的情景好象让她回到了那美妙的童年。记得那还是在燕山脚下上小学时的一个黄昏,由于突然暴雨,迫使潮白河水猛涨,她的父母担心她的归途就是这样沿河呼唤的。她也是大声地回答:“爸爸――,妈妈――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父亲涉水把她背过了河。她在爸爸的背上听到父亲高兴地说:“咱们的云儿回来了,回来了!” 接着是一串哈哈的笑声。然而母亲却跟在后面哭泣,她回头来天真地问道:“妈妈,我又没被水冲走,你哭啥呀?”

“傻孩子,妈担心啦。”母亲说:“还是让你爸在北平找个事儿做吧,在北平读书就不会这样隔河遇水了,我也就放心了。”那时她躺在爸爸那宽厚背上享尽了慈爱和温暖。现在虽然时间地点不同,但大伙热忱的心已经使她那冰凉的心解冻了。她觉得有人把她背起,就好象躺在当年父亲那宽厚的背上,又觉得睡在一个温暖舒适的摇篮里,高一步,低一脚地走着,慢慢地她就啥也不知道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一道道阳光从窗格子射进来把屋里照的粉白粉白时才发现自己躺在张师傅家那松软暖和的坑头上。旁边的枣红矮立柜上摆满了水果、点心和罐头,除了身穿白大褂的李大夫而外四周是老顺,老顺的爱人和许许多多忠厚善良关切的脸。人们在给她安慰,给她劝说:“小云,常言说”根深不怕风动摇,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是一个正派的人啊,工地上谁不知道你呢。”

“是啊,谁是金子,谁是黄铜我们心里都有数呢,真金不怕火炼嘛。”

“谁说不是呢,泥人经不住雨打,假事经不住调查,我们心里都有一杆公平称啊。”

人们信任和友好的语言使她脸上泛起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突然她发现一个身穿小帆布工作服的老人走了进来轻声地问道:“小云同志,身子好些了吧?”他朝前走了两步又开导着:“你这孩子干嘛想不开呢?”说着又用满是皱折的脸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人们,流露出一股异样的热情:“都看到了吧,大伙都心明眼亮,是信任你的呀,不要听那些拉拉蛄叫了。”他在坑沿坐下来,又鼓励着:“打起精神来吧!”指着旁边的周老顺:“我们这些老头子文化不高,没有什么用场了,可你们是国家的宝贝哟,中国的工业化离不开你们,党和国家需要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呀。”

周老顺也说:“张师傅说的对,这些年为什么总有人卡我们,我想可能就是我们的技术太落后了,你们是技术人才,是国家的顶梁柱,要为我们争口气,所以不要想得太多了。”

她听了这些发自肺腑的语言,睁开模糊的双眼看着前面的两位老人。这些声音昨天晚上就听到了,那身上粗厚的工作服昨天晚上就摸过了,原来就是他们把自己湿淋淋的身体从野外背回来的呀。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张师傅,周师傅,还有大家,我,我谢你们了!”张师傅忙说:“快别那么说,是我们没有尽到责任委屈你了,让你吃苦了。”说着大滴大滴的眼泪滚了下来。“我们都希望你胸怀放开朗些,不要怕那些造谣中伤,要相信党啊,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嗯,答应我们吧!”

“嗯!”郭云顺从地点了一下头,泪水就如开闸的洪流从眼帘中冲了出来,然后顺着眼角滚到了枕头上,这是一些多么好的人啊。



张启忠师傅昨晚刚由关外出差回来,一到工地就听到了许多风言风语。开始他不信,后来去找郭云和张文彬都没有找到,回家又听老伴一说才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了,于是才去找老电业。老电业看到面带怒色的老张知道是为郭云的事情,于是他来了一个先法制人,还未等张启忠开口他就主动把这两天张、郭的事情说了出来。没想到这个文化不高的老头儿不但没有制住反而把工地主任又兼书记的老电业问住了。“专家抗议,专家抗议,可他调戏中国妇女这道德、法律难容,反而倒打一耙,这理儿说得过去吗?你仔细想想,抗议的不应该是彼得罗夫,而应该是郭云,是张文彬,是你是我,是我们中国人。我们中国人要有自己的尊严,你为啥不替自己人说话,反而胳膊往外拐!”好厉害的话呀,一时弄得老电业哑口无言。他想发火,但他知道老张的脾气,他是一个耿直人,为人正直无私,所以是不会买他帐的,而且对自己在群众中又是一个什么印象呢。他只有心平静气和地解释:“老张,不要急,不要急嘛,问题不是你说的那样简单,这牵涉到国际关系问题呀!”老电业摊开双手为难地说:“谁叫张文彬出手打人呢,叫我咋办?上级追究起来谁也受不了,我身上的压力大呀!”

“我认为张文彬做的对,他的恋人受到别人的侮辱难道就不能保护么,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别忘了我们是站起来了的中国人,不是解放前了,不是解放前了。”张师傅气鼓鼓的,嗓门儿也越来越高。“你知道吗,要说压力郭云身上最大,就是由于专家的行为,闹得满城风雨,硬是把一盆污水强往人家身上泼,别说是一个姑娘家,就是一个老娘们儿也受不住哇!”张师傅说到这里朝前走了两步:“王主任,王书记,咱们是上了岁数的老头子,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又都是党员,这样做符合党章的规定吗?就是一个党外人也要问得过良心啊。就是由于这些恶果,现在郭云不知到哪里去了,你考虑后果没有,要是有个好歹,你如何向她的父母交待,你又如何负得起这个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