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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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源-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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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主任,还是抓你的预算去吧,那里油水可大呢,一个回扣就够你开销一阵子。”

“是呀,你这个肥肉吃惯了的主儿,还跟到这儿喝西北风。”

“我说呀曹付主任,乱伸瓜子仅防斩断魔瓜啊。”

这些砸不烂的话让他多不痛快,多不值得啊。要发作么,这帮子愣头青要真对自己做出不轨的事儿来不是有失体面吗。一气之下他才告起状来。多年的相处他也摸透了老电业的心思和脾气,啥时候请示报告,啥时候该回避呈条,哪些该直接了当,哪些话又该拐弯儿抹角,只要看看对方的面肌松紧,情绪阴睛就行了。他踮起脚尖儿扬着下巴颏,把脸挤得象块黄澄澄的光滑平板,从门亮子朝里看去,只见老电业那松弛的脸上堆满了笑纹正在和爱人交谈,知道来的正是时候,心里一乐用肩头一拱就把门推开,探进黄澄澄的笑脸,随着身子一扭侧着挤了进去。一抬头就象久别的孩子那样张开双臂扑了过去,握住老电业的手使劲摇晃着:“唉呀主任,盼星星盼月亮我可把您给盼回来了。”他又侧过身去看了一眼老电业的爱人:“嫂子知道,我一天都来好几次,门槛差点都被我踢断了,眼睛啊也都望穿了。有啥法子呢,您走了我不能不管嘛,有人蛮干我能闭着眼么。唉,谁知好心讨不到好报,现场就是有那么一帮子人不听话哟,我又怕出事故,难啦,真把人给难死了。”

“你说的就是关于锅炉管焊口的事吧!”老电业显出淡然的样子,手一挥,示意让他坐下来:“其实用不着催我回来,你自己处理不就行了嘛。”

“不行,不行,人要有自知之明,相形对比,您是德高望重,我哪有您那样的威信。再说我,我也犯过错误,他们哪听呢。”这么一说,二曹操显得眉目不展,一时之间勾起了他满腹唠骚和委屈,使他的脸又绷得象面鼓皮,仰面长叹一声,然后把头使劲地甩了甩:“唉,现在的人们也是看人下菜碟儿,就连那些黄毛未退的娃娃们都不听话呀,一个个的嘴巴利害得象几把飞刀,我哪能招架的住哇。”说到此他把话止住了,用手轻轻骚头皮若有所思,然后把头伸了过去又有意地瞪了一眼对方:“就是那一帮子小年青,我看就是您亲自出马也不一定听您的招呼。”这最后一句话还真把老电业激怒了。

“真是岂有此理!”老电业双手一挥借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想,这样的风能让他继续刮下去吗。这时老电业的脸开始收缩,腮帮子也开始跳动,接着脸向下拉长了。他倒背着双手急步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接着止步问道:“这些情况难道方林就不管吗,嗯?”

“哎,哎,快别提他了,快别提他了。”看到老电业的变化二曹操便进一步推波助澜烧起了第二把火:“我看这股邪风就是从他那里刮出来的。”

“哦?这股风是从他那里刮出来的?”老电业的脸随着又绷得更紧了。

“啧啧啧啧,那是嘴上呱呱呱,办事儿稀哩哗啦。”二曹操带着篾视的评击和指责:“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可是那一次不是各行其事,又听过您几次呢?老张不是您让他回班组劳动去了吗,可是您一走他又抽上来了,这,这,这叫怎么说呢,一工地之长还有权威没有。说句老实话,他是个付职,出了问题上边儿还不是找您一把手试问!”

“嗯,嗯!”老电业边听边点头。

二曹操边说边琢磨,这些话可能符合了对方的想法,于是趁热又忙点起了第三把火:“唉,主任,我可是尽到了责任罗。我一再关照高压的东西主任有指示,一般人不能干;老张是主任说了的,不能抽上来,您猜他怎么说 ――”说到这里他嗄然而止了。这欲言又止急得老电业的一双眼睛差点要滚出来,又弹出去。“怎么说?”他迫不急待地追问道:“快说哇,嗯?”

老电业一急二曹操又忸怩了一阵子,脸上泛出为难的神色说:“算了吧,主任,我何必在你们之间制造那些矛盾呢?”

“嗨!”老电业把脚一跺:“你这个人啦,反映情况是为了改进工作嘛,党的一元化领导怎么就忘了呢,嗯?你这个党员是怎么当的,怎么对我也留一手?”

二曹操环视了一下四周,然后又无可奈何地说:“唉,也好,那我就反映一下情况吧。”说着他又把头探了过去,压低了音调又说:“你对他怎么看呢,不过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瞎子过河不知深浅,狂妄得把您主任都不放在眼里,说你爱搞虚张声势那一套,没有求实的精神,又说工程技术就是科学,搞技术离不开人才,哪能采用行政命令;还说你不民主,不相信群众,搞一言堂,个人说了算。你看你看,这工地简直就装不下他了。”他添油加醋地这么一吹,老电业的脸由紧绷而变得铁青,最后简直象块光滑的铁板,真有怒发冲冠之状了。见此情景他心里一乐,又进一步烧火:“哼,云再高也是在太阳底下,看他怎么跳也出不了你的手板心,千锤打鼓,一锤定音,最后还是你说了算。”

老电业彻底被激怒起来,他用手把桌子一击,一杯冒热气的浓茶被震倒了,金黄的茶汁溅了满身,使他更怒不可遏了。他厉声地吼道:“真是不自量力,如果他真是这样言过其实,那就只有挥泪斩马谡了。”他习惯地把手一挥:“不听话我有办法,看他态度如何,如果顽固不化把他职撤了就是了。”



“轰隆”的一声,只见白光一闪,电厂刚投产的锅炉大汽包上天了。到处是热浪,到处是火海,人们在高喊在狂奔。消防抢险队开着怪叫的火红消防车直朝电厂奔去,一场大事故终于临头了。老电业不顾一切地朝工地跑去,在离厂房还有一箭之地,只听得又是一声巨响,一节断裂的钢管横空朝他扫来,不偏不歪正好击在他的头上,他大叫一声醒了,一场恶梦惊出一身冷汗,身上穿的背心裤叉都湿了,胸口还在扑腾扑腾地跳着。事故啊,事故把王主任都弄得神魂颠倒了。由于想事儿老电业前半夜没有睡好,可是后半夜又睡得很死,直到日上三竿才慢腾腾地爬起来。吃了点爱人特为他准备的小米稀粥、油炸花生米和四川榨菜就往工地走去。昨晚的梦境一直在他头脑里萦绕,二曹操在他耳朵里吹的风也在不断回旋,有些话还真往心里去了。“说我不实事求是,不讲科学,难道你方林就讲,哼!话说过了头看你将来怎么收场?”按照二曹操的说法和他的推理想象现场可能被搅成了一锅粥。他是一个爱批评人的人,又是一个秋后算账派,借着权力有时候真把人整得下不了台阶,看来今天对方林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起码要按他的意志把不合口味的东西通通翻过来。

太阳升得老高了,透过夹道的疏林筛下无数的光点,一阵风来吹落了几片黄叶。老电业一抬头,那飘叶正好落在他的头上,滑到了脖梗中,还带着丝丝凉意。落叶知秋,这时才感到经常外出开会暂用的时间太多,不知不觉夏日已过秋色已经满目了。一年去了四分之三,工程没有进展,工作也没有起色,不免叹息惆怅。如果上面叫起真儿,追起进度来,我又拿啥去搪塞,只有埋怨局里不该派方林这个人来,把他多年形成的工作习惯全盘打烂了。他摇了摇头加快了步子、走过了石桥又拐了几个弯儿,越走眼前越开阔,跟他想象的对不上号啊。在扩建端那浅黄|色的草坪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方块平台,长有百米,宽有数丈,上面有不少彩色标语和三角红旗,远看起来真象一座五彩缤纷的擂台,只不过比擂台大得多了。那上面摆着密密麻麻钢管,有的弯曲成排,有的重叠成垒,放眼看去就如一个管子的世界。在平台的另一边,有几条平滑闪光的轨道,上面有来回开动骨碌码,几台履带吊车也轻舒猿臂来回转去转来。只见台上兰光闪闪,钢花飞溅,人来车往好一派热闹景象啊。见此情景老电业忘了来此的目的,竟不知不觉地自动朝闪光点走去。他蹬上了平台,跨过一根根钢管,越走步子越慢,那一排排一道道闪光的钢管焊口象磁铁一样把他吸住了。他猫着腰,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左看右瞧。常言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这个电力建设的老内行当然就是看门道了。他就象一个古董商人在欣赏鉴别一件货真价实的珠宝一样。在这泥鳅背的焊缝、鱼鳞般的焊纹面前他吃惊的睁大双眼舍不得离开,赞口不绝地自语着:“不赖不赖!”渐渐嘴角也朝两边微微拉起,眼睛也眯起一条线来。回忆工地的成长史,这样的焊活大概还没有见过,兴奋之余一个问号却象一个大吊钩朝他飞来,又在他眼前蹦跳摇摆:“为啥老曹说小方让小年轻上阵呢?难道这情况不真实。想起曹超仁那愁眉疑重的神情他否定了,难道是他从外面找来了高压焊工,对,是这样,看得出来那小子还胸有成竹。他站起来带着疑虑的心情继续往前走,慢慢地他在一个俯身低头的焊工面前停了下来。他仔细地观察对方施焊的手法,从引弧的大小,焊条的移动,使他越看越入神。那焊工焊了一根又一根,一条闪光的焊带从他手下伸延开来。随着焊缝的伸展,那颗颗汗珠也从面罩后面往下滚落,似乎这些焊缝就是用汗水浇灌出来的。老电业被感动了,他的疑虑消失,身上的压力小了,而且出奇地感到一阵轻松,觉得一台高达数十几丈的高温高压锅炉已经在他面前耸立起来。他弯下腰去对那正在施焊的工人亲切地说:”老师傅辛苦了,还是歇歇再焊吧。“

话音一落兰光息灭了,从枣红面罩后面露出一个红苹果似的脸旦,那红苹果一见老电业便哧哧地笑了起来:“王主任,这可不敢当,请你检查检查小徒弟的质量合格不合格吧!”说完顺手递给他一把小小的榔头:“敲敲瞧瞧!”

老电业被这突然出现的脸旦惊呆了,闹了半天这小徒弟不就是李月芬吗,怎么让她焊起这么重要的管道来了呢。想起曹超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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