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难与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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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难与忠诚-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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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可不是个骗子。我可以设法把您这位高贵小姐的话用语法和文字写下来。但您不说话我可没法了解您的意思。您得把心中要说的话讲出来,我才好当您的面把它在纸上表达出来。”

“我的心空空的,什么话也没有。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我没有心灵。”

“那么,说说您思想中要说的话好了。”

“我的思想中也是一无所有。甚至我的头脑也是空空如也。”

“那么您干吗要写呢?”

“真的,干吗要写呢?杰勒德先生,这可是你和我说过的第一句有道理的话。见他的鬼,干吗他不先给我写呢?他先给我写,我就可以对这个说不行,对那个说可以,而用不着头疼了。再说,难道该由一位小姐先开口吗?”

“不,小姐,您不该先开口。”

“您说得真好,杰勒德先生。哈!哈!您该为您的聪明获得一枚金币。把钱包递给我吧。”说罢她便按照中世纪的方式马上给了他赏钱。要知道,金钱还从来没给热情泼过冷水。杰勒德如此便宜地获得了一枚金币之后,感到有责任在一个男人的聪明所能做到的范围内尽量使她摆脱困窘。“小姐,”他说道,“这一类的话之所以困难,是因为人们要求太高,搞来搞去变成了做作而牵强的语言。其实您只消想象您所爱的先生——”

“我不爱他。”

“好,就算是您所不爱的那位先生就坐在这个桌子旁边,您现在对我口述您想对他讲什么话吧。”

“要是他坐在那儿,我会对他说:‘去你的吧!’”

杰勒德正摇动笔杆准备写,听她这么一说,只好叹口气把笔放了下来。

“要是他真走了,”弗洛瑞塔说道,“小姐又该说声‘请别走’了。”

“很可能,姑娘。现在你们都安静安静,让我想想吧。他缠着我,要我给他写信。我答应过。因此,这关系到我的信用问题。我该对杰勒德先生说些什么谎话,好让他写给这傻瓜看呢?”说罢她把头转过去,用半捏着的手托着她那高贵的下巴,开始沉思起来。

当她这么坐着,开动脑筋忙着编造谎言的时候,她的外表显得那么可爱,那么雕像般美丽,那么充满着天使般的思想灵感,以致杰勒德忘记了一切,只记得他的艺术,不知不觉已经在急切地把她美丽的侧面画在纸上。

他正快画完的时候,那美丽的雕像却不客气地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他。

“别动,小姐,”他有点生气地说道,“看在上帝的分上,别改变您的姿势——这姿势太好了。瞧,您的像已经快画好了。”

顿时,侍女们的眼睛都盯着这个画像;她们的舌头也都唠叨了起来。

“多像呀?况且是一小会儿工夫画好的。不过,我看小姐的下巴并不那么——”

“啊,只消一笔就可以改过来。”

“可惜不是彩色的。我只喜欢彩色的。黑白的不好!小姐的皮肤那么好看,不把皮肤的颜色画出来,她的姿色就有一半会失掉。”

“别多嘴。杰勒德先生,您能画彩色的吗?”

“会,小姐。我的油画技术不高。我的朋友彼埃特罗在油画方面倒很出色。不过,如果只需要这么一般地画画,我倒可以用彩色把您画得活灵活现。当然这要看您是否舍得在这种虚浮的东西上花费时间。”

“难道你把这种事叫做虚浮的玩意?至于说时间嘛,我简直多得难受。现在你就叫人去拿你的颜料好了——要快——看在所有圣徒的分上,你得马上动手。”

“小姐,这可不行,我得准备准备颜色。我可以明天这个时间再来。”

“就这样吧。弗洛瑞塔,你负责随时放他进来。哎哟,你可得把我的头像留下!”

“小姐,请原谅。我本来想把它带回去,做点准备,好给它上色。不过,我将把它留给您。您看,是不是让我们把信赶快写出来呢?”

“什么信呀?”

“给奥尔西尼先生的信呗。”

“难道我该浪费时间,花在写信这种虚浮的玩意上——况且是写给一个我像月亮一般对他无动于衷的草包?不,还不能说无动于衷,因为我刚才已经发现我对他的真实感情。我讨厌他,轻视他。姑娘们,我禁止你们今后再向我提到那位先生的名字。要不我就叫人把你们鞭打得浑身是血。你们都晓得,要是我发起火来,我会多么厉害。”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

“那么你们就别惹我为这事发火了。”她凶神亚煞般瞪了侍女们一眼,但转眼之间却转过身来甜蜜蜜地看着杰勒德,亲热地说道,“再见,杰勒德先生。”杰勒德鞠着躬,从这温柔美丽的母老虎窝里退了出来。

第二天,他来给她画彩像。下一步就是要求他给她画一幅大型肖像,再画一幅全身肖像。他不得不每天下午拿出两个小时来画这位异常美丽、异常爱好虚荣的公主。但等着画她肖像的人还有的是。生意兴隆的杰勒德终于找到了一个大有奔头的新收入来源。

玛格丽特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这天是升天节,是个不干活的日子。科隆纳修士和杰勒德坐在窗前看宗教游行。人数的众多和游行者虔敬的热情使杰勒德十分激动,深为几天来纵情欢乐的意大利民族对上帝的虔诚所感染。

他看到教皇威严地慢慢走到红衣主教的前面,戴着一顶红帽子,穿着带有红色天鹅绒兜帽的白色披风,骑着一匹漂亮的红色那不勒斯马。马覆盖着红色天鹅绒做的带有金色流苏的马饰。一百个全副武装的骑兵举着长矛跟在后面,长矛的末端都靠在骑兵的大腿上,红衣主教们都没戴帽子。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美第奇。他在教皇的身边,像对待同辈似的和他谈着话。每隔十五步教皇便停留片刻,向众人给以祝福,然后再继续往前走。

杰勒德和科隆纳走了下来,穿过一些小街小巷,来到七大教堂之一的一个大教堂的门廊跟前。整个教堂都挂着黑布。教皇和红衣主教通过另一道门走进教堂之后,又从前门走了出来,擎着火炬站在台阶上。有个栅栏把他们和群众隔开。一位大教堂神父在宣读一道拉丁文的教皇敕令,指名道姓地把若干人逐出教会,特别是那些不让教会占有世俗财产的王公贵族。

看到这令人生畏的圣典,杰勒德感到身上发抖,群众也感到身上发抖。然而有两个红衣主教却在毫无拘束地不停地笑着,使效果和气氛遭到了破坏。

典礼完毕之后,人们把黑布取掉,使教堂显露出一副华丽的外表。教皇向群众祝福,最后把火把扔到人群中间。两个红衣主教也都仿效他的做法。顿时人们都来抢火把。火把成了争夺的对象,被扯成碎片。人们是如此虔诚,即便要想夺到一块碎片也得付出眼睛被打青,鼻子被打出血,手指被烧伤的代价。在这一片争夺之中,教皇陛下和他的随从安详地告退而去。

这时,人们听到一声喊。人群都冲向一个广场,那儿有个开阔的大台子。有几个神父正在那儿做祷告。做完之后,他们站起来,十分庄严地戴上红手套。有个神父则跪在地上,以极虔敬的姿态从神龛里抽出一个镜框似的方形框架,里面仿佛装着一个印下来的人面像。

据说,这就是救世主耶稣留下来的真实脸谱,是在他为我们受难的时候印下来的。由于人们毫不怀疑地接受这一说法,可以想象,它是如何感动着每个基督徒的心灵。

当神父把它高高举起的时候,人们都伏在地上,口里发出悲哀的呼声,眼睛里饱含着泪水。过了一会,人们才站起来。那神父绕着台子走了一圈,把脸谱拿给靠得最近的人很快看上一眼。每看一眼,人们都发出一声声悲哀、虔诚而又响亮的呼喊。

过了不久,两位朋友又碰到一支由鞭打者组成的游行队伍。他们不断地打着自己赤裸裸的肩头,鲜血顺着身体淌了下来。但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许多人还一边鞭打,一边笑着闹着。旁观者出于怜悯端酒给他们喝。他们把酒接过来,但很少有人喝,一般都用它来打湿鞭子的疙瘩,因为凝结的血已使得鞭子变硬。这样,他们就可以使下一次鞭打更为有效。他们大都是男小伙子。一位年轻妇女对一个金发的淘气鬼表示怜惜。“哎呀,亲爱的小伙子,”她说道,“你干吗要这么狠地伤害你白色的皮肤呢?”“得了,”他笑着说道,“我是为了你的罪过,而不是为了我的罪过才这么做的哟。”

“你听见他说的了吗?”那修士说道,“但愿你给我一根鞭子,使我能把虚骄之气从人们心中鞭打出来!年轻的调皮鬼,你怎么知道那陌生人比他罪过更大呢?”

“神父,”杰勒德说道,“肯定这种事情不合我主耶稣的心意,因为他是哀怜众人的。”

“我主耶稣?”那修士画着十字说,“他和这玩意有何相干?这是罗马远在他诞生之前六百年就有的一个风俗。那时小伙子们经常在牧神节游街,自己鞭打自己,而已婚的妇女也经常挤进来,想从那些调皮鬼的鞭打当中分享一鞭子,因为据说鞭打会给妇人一个生育的机会。这玩意真是一种愚蠢的把戏,但旁观者却感到有趣,因为它使人回想起伟大而古老的异教徒。我们很容易忘记他们所留给我们的一切。”

过后他们又走进七大教堂的另一座,看到教皇正在施弥撒。仪式非常庄严肃穆。不过,那几个红衣主教和高级教士自相矛盾的表现又破坏了一点气氛,因为他们戴着帽子坐在祭坛周围,在整个弥撒过程中都像一群鹅似的饶舌不休。

在教皇取食圣餐之前,两种不同的圣餐都由一位官员先尝一下。这使杰勒德感到难以形容的惊讶。“那卑贱的人是谁?他在那儿干什么?”

“啊,那是‘品堂官’。他先尝尝圣餐,作为一种预防措施,因为意大利是个爱放毒的国家,而最经常被人毒死的又正是那些可怜的教皇。”

“真是可悲。以前我倒是听说过。不过,当面包和美酒神奇地转变为基督的血肉以后,毒药已不可能存在,因为面包及其一切属性和潜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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