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什么都知道:叫一声我的名字好吗- 第4部分

“哈哈，我可以想象得出来。不过她难道一个有关爱情的故事都没有给你讲过吗？”

“我想想……好像是讲过一只蚊子和一只犀牛的故事。”

“蚊子和犀牛？好奇怪的组合，兔小灰你一定要讲给我听。”

“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从前有一只美丽的花蚊子，她拒绝了许多追求者的追求，却唯独爱上了森林里脾气最坏的犀牛。”

“那只花蚊子告诉犀牛她喜欢他了吗？”

“花蚊子是一直都想告诉他，但她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犀牛平时看起来总是闷闷的、一副不喜欢说话的样子，她怕主动向他搭话会惹他不高兴。”

“直到有一天，花蚊子终于鼓足了勇气，她轻轻踩在了犀牛的角上。如果犀牛对此感到厌烦的话，她就决定马上飞走。可犀牛只是在她踩在他角上的那一瞬间身体有一丝不明显的颤抖，接着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花蚊子心里非常高兴，她想犀牛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至少已经默认了她的存在。花蚊子在犀牛的角上屏声静气地待了一个下午才默默地飞走，一个下午她都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中。”

“兔小灰，后来呢？”

“后来花蚊子每天下午都会飞到犀牛的角上，有时她会和犀牛就那么静静地待着，有时犀牛会突然奔跑到山顶上，花蚊子就满心喜悦地与他一起看夕阳下山。虽然犀牛一直没有说话，但花蚊子能从他的沉默中感受到他的内心。有很多时候花蚊子甚至感到自己已经成了犀牛身体的一部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舍不得从犀牛角上飞走。虽然犀牛自己也并没有挽留，但花蚊子知道他对自己也是不舍的。”

“花蚊子好幸福啊！虽然那只犀牛闷闷的，可有时和自己心爱的事物无言地守候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幸福了。”

“对，花蚊子也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她想如果能和这只沉默的犀牛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该有多好呢！可九月来了，天气慢慢转凉了，本就瘦弱的花蚊子身体更是一天比一天糟糕，当九月也要结束时，花蚊子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就要走到尽头了。但在临走之前，她决定一定要和她心爱的犀牛说一句告别的话，她可不想让犀牛以为她一句话没说地就离开了他。”

“那花蚊子最终说出来了吗？”

“对，她说啦。她预感到那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犀牛了，于是她就从犀牛的角上飞到了他的耳边，她说：‘亲爱的犀牛，我要离开了，你会想念我吗’？”

“那，那只犀牛说了什么吗？”

“犀牛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是谁啊？’”

“为什么啊？为什么犀牛会这样问啊？”

“因为无论是花蚊子还是她的爱情，重量都太轻微了，那只犀牛根本就没有发觉过她的存在。”

“那么长的时间里，那只花蚊子原来只是幻想了一场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爱情吗？”

“不能说是不存在吧，只是她恋爱的对象并不是那只沉默的犀牛，而是自己的想象力罢了。”

“那，那只花蚊子后来怎么样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到过多的悲伤，十月里的一阵凉风就已经带走了她的生命。”

“兔小光，听兔小白说你这次的病好了。”

“没错，我知道我现在是一只叫做兔小光的兔子，而不是一只叫做多多的袋鼠，或是一只叫做啦啦的猴子。”

“人类把你这种病叫做‘多重人格’对吗？”

“准确来说应该叫做‘多重物格’吧！我分裂中的身份不仅有动物，还有植物以及各种无生命的物品。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自己是一个一碰就碎的玻璃杯呢！”

“让我想想，迄今为止你都得过多少种精神疾病了？”

“呵呵，兔小灰你不用想了，连我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我记得你曾经得过幽闭恐惧症，好不容易病好之后又整天没完没了地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出来。你得过失忆症，三分钟以前发生的事都没法记起来，可失忆刚刚结束你又走向了超忆症的极端。为什么你就不能让自己的精神老实一点呢？”

“兔小灰，你难道从来就没有觉得做一只健健康康的兔子是一件很无聊的事吗？”

“身为一只健康的兔子，我是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的。”

“兔小灰，你相信这个世上还有比我更奇怪的兔子吗？”

“你既然这么问，我想应该有吧！虽然我不是很相信。”

“我曾经在外面旅行的时候，见到过一只到处找死的兔子。”

“一只找死的兔子？”

“嗯，他有时会躺在铁轨上，等火车即将从他身上轧过的前一瞬间才快速闪开。他有时会蹦蹦跳跳地从一排鳄鱼的身上踩过，表情轻松得就好像我们在森林里做游戏一样。他有时会飞奔着冲向悬崖，直到距悬崖边还有几厘米的时候才突然止步，有好几次惯性的力量差一点就把他带到了悬崖下面。他有时会请求大象用鼻子把他卷起来然后用力地甩出，只要一次没有被摔死，等伤好后他就会请求大象再做一次。”

“这只兔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常常想问他为什么。但想想‘为什么’这三个字在他的世界里大概是无效的，就一直忍住没问。”

“兔小光你怎么可能忍得住？就算没直接问，你也一定做了什么吧？”

“还是兔小灰你了解我。我当然不可能忍得住，于是有一次那只找死的兔子又一次找大象玩时，我就向他要求也能让我像他那样玩一次。”

“他同意了吧？”

“一开始他还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但马上就笑着同意了。他找了他的象朋友里鼻子最长的一个，紧紧地卷住我们两个然后用最大的力气甩了出去。”

“在空中飞行是什么感觉？”

“哈哈，首先我知道我的两只耳朵一定是在一瞬间笔直笔直地竖起来了，四肢也一定都绷得很紧很紧。风声好像直接钻进了我身体里，心跳的声音甚至比风声还要强烈。要知道半空中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个新世界里时间的流速显然比旧世界要慢得多了。虽然我知道自己是在以极高的速度在空中画着一条抛物线，但脑子里就是没这样的紧迫感，我甚至还来得及想起一些平时怎么都不屑去想的小事，重要的事反而一件都没想起来，脑海里全是一些比如小时候我和你因为一根胡萝卜而打了一架的乱七八糟的画面。然而它又是那么清晰，就好像你从最细节处又重新参与了一遍自己的记忆一样。”

“然后呢？你和他摔在哪里了？”

“我先是摔到了一棵老榕树上，又从老榕树上掉到草地上。从草地上起来时我感觉身体里至少有一半的骨头都碎了，后来证明其实并没有那么严重，但也绝对够我受的了。”

“那只找死的兔子呢？”

“不见了。他当时就没和我摔在一起，虽说我们是一起被抛出来的，理应不会离得太远才对。但当我从草地上爬起来慢慢挣扎着去找他时，却怎么也找不到。后来我在其他几只兔子的照顾下养好了伤，大家一起去寻找那只兔子。找了好几天，却始终都不见他的踪迹。”

“你觉得他这次会是真的死了吗？”

“当然不会，像他那种兔子是不会死的，从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才敢和他一起被大象用鼻子卷着甩到天上，而当我真的飞在半空中时，我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等有一天我们都死了他也死不了的。”

“那你觉得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反正一定是一个你只有真的去了才可能知道的地方。”

“那你想去吗？”

“当然想啊！不过最多就是想想而已，我知道我绝对不会真的去的。”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我当然确定，最明显的证明就是，在我伤好了之后，我一次也没有去找过那些大象们，请求他们再一次把我抛向天空。”

“兔小灰，兔小光又跑走了吗？”

“对啊，前几天还一直对着家里的墙壁自言自语，今天就决定要出门旅行去了。”

“这次他要去哪里呢？”

“听他说他要去寻找一只从小就经常出现在他梦中的母兔子。”

“那只兔子在梦中告诉兔小光她的名字了吗？”

“没有。”

“那她告诉兔小光她住在哪里了吗？”

“没有。”

“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去找啊？”

“我也这么问他了，但兔小光他回答说‘找到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么，就算那只出现在他梦中的兔子是真的，就算他找到了那只兔子，兔小光又打算怎么做呢？”

“他说他要和那只母兔子永远生活在一起，从此做一只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正经兔子。”

“看来这一次兔小光真的病入膏肓了。”

“兔小冷，我很难过。”

“怎么啦？”

“我爸爸妈妈又吵架了。”

“吵得很厉害吗？”

“对啊，吵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你爸爸妈妈从前不是很好的吗？最近怎么也天天吵架了？”

“我要是知道原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那么兔小暖，我教你一个可以睡着的好方法，好吗？”

“什么方法？”

“嗯……你看看我的耳朵，现在是不是耷拉下来了？”

“对呀，对呀！你是怎么做到的？”

“多练习练习就可以了。像这样把耳朵耷拉下来时就能阻挡一部分外界的噪声，这样你也能更容易一点睡着了。”

“可我要练习多久时间，才能做到像你这样想把耳朵垂下来就能垂下来呢？”

“我当时大概就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吧，其实很简单。而且等你练好之后不只是爸爸妈妈吵架时，只要任何时候你觉得不开心都可以把眼睛一闭、耳朵一垂，然后整个世界就都被你隔开了。”

“谢谢你，兔小冷。对了，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

“嗯……”

“怎么啦？”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我小时候爸爸妈妈也经常吵架。”

兔子什么都知道：叫一声我的名字好吗　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