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头》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锅盖头- 第1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用步枪作战杀人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方法。

  从理论上讲,按照传统观点和普通常识,狙击手每杀死一个人只需要一颗子弹。但这种观点未必正确。狙击手需要使用成千上万颗子弹和经历数千个小时射击训练以后,才能达到只用一颗子弹就杀死一个人的目的。他需要在狙击训练场上有一名狙击老手趴在他的身边,告诉他如果射击姿势走样,他就不可能连续射击命中只有一枚硬币大小的目标群。(开枪命中一组只有一枚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群,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在瞄准目标时,将所有目标群都集中在只有一枚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范围内,三发子弹连续射击)有很多因素都可以影响你无法射中只有一枚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群:射击着弹点观察员告诉你风向是五到八,但实际是八到十一;你在射击前还没有完全调整好你的呼吸状态;你对所用的步枪不放心;着弹点观察员给你提供了准确的信息,可你却没能够正确地校准你的瞄准镜。你感觉自己累了,觉得自己很愚蠢,感到心烦意乱;你把目标射偏了;头天晚上你了喝酒,而且还喝得特别多;你担心老家的苏西·罗顿克罗齐(Suzi Rottencrotch)会把一个叫乔迪(Jody)的男人带回家,或者担心他们是不是在干草堆里,或是小巷里,或是酒店的床上干着什么。上述情况实在令人无法接受,这直接导致你不能连续射中一组只有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群。有时连续发射命中一组五分硬币大小的目标群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当你射击一组五分硬币大小的目标群时,那你就死定了。你会失去你的目标,而你的目标却不会失去你。你得时刻记着当你准备射击目标时,你自己也是个目标。有人想杀掉你,而他们杀你的理由和你杀他们的理由一样充分。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像当年熟悉你老妈奶头位置那样,能够准确地定位一组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群。要是你只能定位一组两角五分硬币大小的目标群,那你就很没面子。没有人会在你的尸体上寻找有几个弹孔,就连你的老妈也不会。最后一个见到活着的你的便是你的敌人。他用瞄准镜寻找你,然后毫不迟疑地抠动扳机。

  梦幻始于11月。当时我在《阿拉伯时报》上读到一篇关于伊拉克共和国卫队(Iraqi Republican Guard)狙击手的文章。

  在梦里,我又变回一个大男孩儿,戴着那时戴过的眼镜。在一个地方寻求着未知的答案。那个地方有时似乎像东京一条条的小巷,有时又像我曾经就读的小学校。我好像是在找五年级时丢失在操场上的粗斜纹夹克衫,或是在寻找一家糖果店。穿着红色紧身衣服的女人们走过小巷,有时我企图和她们一起上床。虽然我已经勃起,但那紧身衣服挡住了我,不过我还是隔着衣服干了一回,然后交钱走人。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了这个女人,而不是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那个女人让我选择了她。有一次我们是在马桶上干完那事的。在梦里,所有的人都不说话;生了病的狗在巷子里瞎逛;毒品、酒精或麻醉剂的瘾君子飘浮在巷子上方,在吸毒或是喝酒。我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做梦时我一直冒着汗),最后,我拐出街角,走出了小巷。那个共和国卫队的狙击手打中了我的左眼。我并没有感到痛,又闪进了小巷。虽然我的眼睛已经被打飞,但还是能通过眼球看到东西。我能看到子弹穿过眼镜后留下的洞。我开始咳嗽,从嘴里吐出眼镜的玻璃碎片,但没有血从嘴巴里流淌出来。当我将玻璃碎片吐在肮脏的巷道上时,我知道自己的胃里全是玻璃,我需要很多年才能全部吐完。透明的玻璃掉落在地上的时候,我听见报时钟声响起,可我不知道到底是几点了。

锅盖头是Logo:退伍后的各色生活(3)

  每晚我都是做着这种梦,直到针对飞毛腿导弹的防空演习开始。从那以后,我再没睡过一个晚上的好觉。梦想参军:热血奔涌的期待梦想参军:热血奔涌的期待

  加入海军陆战队前我使用过两种武器——一把弓箭和一杆22小口径步枪。这两种武器是我在童子军野营时用过的,当时我12岁。如果不是我要求提前一周回家,我还可以使用机关枪和更大口径的步枪。但我想妈妈了,在营地里我没有朋友,饭菜也特别难吃,而且我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下洗澡——其实树林里的淋浴根本就不算是淋浴,只是在一棵松树的矮树枝放上了六根水管,然后从那里放水下来——营地的长官是个坏脾气的家伙,搞不好还是个酒鬼。由于是我哭着喊着要提前一周离开,因此我父母交的童子军野营报名费得不到补偿,所以我必须得偿还最后一周的费用。我妈妈支持我,她相信我所说的要离开营地的美好理由(因为我想她了)。而我爸爸坚持要由我来偿还这笔钱——我参加童子军野营的费用是从家里的度假开支里拨出来的,为了对家里其他人公平,为了能让因我参加童子军野营而只好选择待在家里的其他人公平,我必须补偿父母最后一周的费用。我不记得是否偿还了这笔钱,但我确定自己错过了见识更大型武器的机会。多年来因为没能使用过机关枪或大口径步枪,我都感到很自卑。

  两年后,也就是1984年,当时我已经14岁。驻黎巴嫩的海军陆战队兵营被炸,共有241名美国现役军人死亡,其中多数是海军陆战队队员。这个死亡人数唤醒了我的意识。每当我在早上折叠好我要送的报纸,凝视着封面上死去的陆战队队员的照片时,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大屠杀的场景。我意识到我的国家受到了伤害,我有责任、有义务来抚平这个创伤,那就是复仇。我的国家被袭击,而我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在我之前,我父亲和我爷爷都为国家的安危上过战场。因为我的体内有同样不变的基因,我注定与战争脱离不了干系。小小年纪的我已经明白,不管那些政治家、哲学家还有人权主义者怎么呼吁,也不管牧师们怎么认为,战争就是要复仇,要杀死那些曾经杀死和残害你的人。战争过后也许是和平,但和平绝对不会出现在战争中。

  多少个午后,我看着有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这些电视台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全天循环播放新闻。看到电视里陆战队队员的尸体从碎石中被挖出来,我便立正站好;看见粗犷的锅盖头士兵,有的穿着血迹斑斑的汗衫,将同伴的尸体从碎石中拖出来,我开始轻声地哼着国歌。这些海军陆战队队员高矮胖瘦不一,肤色也不尽相同。他们全身上下都邋遢不堪,人也已经精疲力竭,受到了重创。他们都是男人,而我是个盲目崇拜男子气概的男孩;我知道男子气概必定与战争有关,而战争也需要男子气概。为了不再只是做某人的儿子,我需要有一天上战场去战斗。我常常惦记着那些海军陆战队队员;我的学习成绩总是不及格,而且糟糕透顶。是的,我常常想着那些海军陆战队队员。上木工课和搏斗课时我很专心,而上其他课时,脑袋里却是一片茫然。

  我送报时,总是戴着父亲在越南作战时戴过的丛林迷彩帽(他把它送给了我)。每天早上我很专业地扔出那90份报纸,用的是一种瞄准技术,这个技术将在我日后扔手榴弹时给我帮了很大的忙。当报纸在空中旋转着奔向顾客房子的前廊时,我看见——在报纸的头版上,有被炸毁的海军陆战队兵营的照片——那就是我如万花筒般的未来生活的轨迹。和我一起送报纸的两个男孩认为我是疯子。他们认为戴着迷彩帽、嘴里说着战争和因果报应的我,迟早会去杀人或是自杀。

  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每个星期天的早上,我们三个都会尽快送完报纸,然后在当地的一家油炸圈饼店里集合,每个人买上一打油炸圈饼。学校里高年级班上有个美女,这女孩儿家里穷得叮当响。但在我看来,她非常有吸引力。我给她一个圈饼,她谢过我,然后我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法式煎饼或者说是常吃的那种煎饼。我认为这样做也是男子气概的一部分: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送给女人,虽然不多,也不值钱。很明显,她也已经知道一些女性气质的魅力,这种女人的魅力让男人认为他给你一些你也许不得不要的东西,或是接受了在这之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她看出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在她面前我假装是在看表,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而她总是充满热情地对我表示友好。

锅盖头是Logo:退伍后的各色生活(4)

  油炸圈饼店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家大型超市。我记得我曾给过油炸圈饼的女孩儿叫希瑟(Heather)——几年前我听人说她跟不同的男人怀孕过几次。但我还自作多情地记得在那些星期天的早上我送她一些圈饼的情景,同时还为在黎巴嫩死去的海军陆战队队员感到悲痛。

  爆炸事件后不久,我从《体育画报》(Sports Illustrated)的征兵广告上订购了一张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烫印纸。晚上,我妈将秃鹰、地球和船锚的标志熨在我的T恤衫上。我们的厨房又长又窄。母亲将她的折叠熨衣架打开,放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我坐在厨房一头的板凳上。而她在厨房的另一头,将我的未来印到T恤衫上。她小心翼翼地将秃鹰、地球和船锚从烫印纸上剪下来。我看着她平稳的双手,心想母亲在手工和书法之类的事上总是个专家级的人物。我感觉到从熨斗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充满了整个厨房。蒸汽冒了出来,旧熨斗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往外喷着水。母亲手里的熨斗在衬衫上来回匀速地滑动,看上去像是有人在摇动着小婴孩的摇篮。

  现在我在揣测母亲当时有没有想过要搞砸这件事,将墨水弄花或是熨坏T恤衫,以此来亵渎海军陆战队视同上帝般神圣的标志。或许她没想过,为什么不想呢?如果她这样做了,也许我就不会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