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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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盖头-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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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展。当然,我姐姐并不正常,之后的很多年里她都一直试图杀死自己。直到现在,我们偶尔还会发现她待在房间的角落里,手里拿着安眠药片——所以总的来说,我们应该明白,她并不是真的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大喊着挣扎以求得到解救。因为她只是个女人,一个待在角落里试图吃药自杀的女人。但情况还是老样子——然后她就被送进了有梦幻般的名字,像是瘾君子应该待的精神病院,比如“好运气”这样的地方。

  我喜欢到那些精神病院去探视姐姐。通常这些医院都坐落在内华达山脉(Sierra Nevada)的山脚下。这座连绵起伏的山脉树木茂密,山下是大雪融化后形成的纵横交错的河流。老妈开车搭着我沿着萨克拉门托山谷(Sacramento Valley)爬行,然后离开烟雾缭绕着的高速公路,缓缓行驶在一条弯弯曲曲的乡村公路上。公路两旁浓密的树荫遮住了阳光,让公路上的沥青路面寒气袭人。路上的急转弯不时地让我眼前出现一条条湍急的河流,令我头晕目眩。所以等我们到达医院时,我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到了那儿以后,我们先要在一间等候室里等候,然后到更里面的一间等候室里等待,最后才能走进在最里面的探访室。很快,姐姐便出来了。她穿着一件我认为是长袍的衣裳。不过,我肯定医院给这种服装起了个更恰当的名字。然后,我们三个便坐下来开始聊天。我哥哥没法来探视,因为他随部队驻扎在别的地方。老爸、老妈不许妹妹来探视,他们担心她会被医院里的情景吓坏的。老爸自己也不会来,他和姐姐一直相处得不好。姐姐常常认为她的精神问题是老爸一手造成的。虽然他有时对姐姐确实不太公平,但现在我们都知道致使姐姐打开药瓶并吞下上百粒甚至更多安眠药片的,不是她那严厉的父亲,而是她脑袋里的一种化学物质。顺便说一下,老爸从没对我不公平过,原因有很多,也许是因为我遗传了一点他的长相。所以我认为他从来不那样待我,是因为那样也就等于对他自己不公平。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不公平待遇,所以他不想再强加到我身上。

大后方:“享受”中的精神冥想与企图自杀(3)

  看望姐姐让我感到伤心,不过也让我感到欣慰。我和妈妈总会给姐姐说一些鼓励的话语。我们相互紧握住对方的手,哭着,笑着,有时还会捧腹大笑。我们告诉她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好让她感到自己并没有被孤立,虽然事实上她已经被孤立了。近来她的脑袋时常会受到电刑,也就是接受电击疗法。我相信现在这种疗法已经有了其他更好听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什么“好运气”之类的称呼。如果她的大脑刚受过电击,我们就什么也不能交谈了。因为她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偶尔哼哼几声或是懒懒地抬一下眼皮。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便静静地坐在那儿。我们三个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哭泣着。旁边,有一两个病人正和他们的家人聊得热火朝天。

  观察其他病人探访者对病人的反应,也就是这些探访者表现出来的相应病态,这让我感到很痴迷。对多数人来说,无法正视这些相应的病态。我是从多年到医院探视姐姐的经历中总结出这点的。我目睹了这些探访者对他们生病的家人所做出的恶劣行径。我见过父亲训斥自己疯了的女儿,因为她伤害了自己的母亲;见过兄弟训斥自己疯了的兄弟,因为后者让他们的父母精神崩溃。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些长期封闭在医院里的可怜的疯子是完全无助的。不管接受多少专家的心理咨询,不管吃多少镇静药片,不管被禁闭多少年多少月,这些疯子到最后几乎都会回到原来那个将他们孤立起来的悲伤与疯狂的小岛。如果你是个局外人,那么,不管你认为自己有多么不舒服,你都只是个局外人,你没有资格宣称自己已经精神崩溃或是受到了多大伤害。

  在这些年到精神病院探视姐姐的日子里,我也目睹了老妈对姐姐的反应。老妈的反应就是多少年来一直唉声叹气。她很爱姐姐,所以她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态反应。她不明白自己在养大爱女的同时,已经在女儿的心灵深处埋下了病根。她给女儿喂母|乳,逼着她去上芭蕾课、单簧管课和进行垒球训练,为她举办生日聚会,替她买新校服和新学期要用的字典。她在做所有这些事的同时,已经让女儿不知不觉地走向了崩溃。

  唉声叹气是老妈伤心时惯用的做法。当我待在沙特阿拉伯,等待着战争时,收到几封老妈写来的信。我从她隽永的笔迹中感觉到了她的叹息声,觉得自己好像又和她一起身处一间精神病院的探访室,而这次的病人就是我,医院也不叫“好运气”,而是“战争”。

  我重新组装好手中的武器。我在海军陆战队里待了还不到两年,但组装M16自动步枪这件事,已经做了不下一万次。我再拆开步枪,心想海军陆战队队员的母亲们担心的,是不是她们的儿子时刻与近在咫尺带有高强度杀伤威力的步枪为伴,怕他们伤到自己。

  有时会有陆战队队员自杀,因为他们从家里得知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这些消息往往是他们的爱人,也就是他们的老婆或女朋友告诉他们的。这些坏消息通常与人体下身的生殖器有关——这些女人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另一个男人的床上功夫,或是描述着这些陆战队队员不会使用的特别方式,比如用嘴或是屁股,甚至用清白无邪的玩具或容易找到的烹调油。即使她们没怎么具体描述,他们也常会往那方面想。

  克莉斯汀娜,现在我应该还爱着的和应该还爱着我的女人,正在和别人发生着性关系。那人和她在同一间酒店工作,是酒店的一名服务生。尽管她在信中没有提起他们之间性行为的事儿,但我知道她已经和那人发生了关系。因为她在信中称他为好朋友和很棒的倾听者。同时,她的同事以及朋友——凯瑟琳(Katherine)给我写了一封很坦诚的信,谈到了克莉斯汀娜的那位“新朋友”。但我还是一个比较有幽默感的人,我想起我的教官西兹(Seats)中士曾经说过的话:“如果让我发现你们中间有人为了个小妞儿自杀,我会追到地狱里,再把你这蠢货干掉一次。”

大后方:“享受”中的精神冥想与企图自杀(4)

  进入战略部署状态几周以后,克莉斯汀娜写信告诉我她在酒店找到一份工作。我想很快她就会和一个酒店服务生睡到一起——工作间隙,他们俩会钻进酒店的空房间。这个房间也被其他酒店工作人员用过,他们在里面干完事儿后甚至连床单都不换。我的战友们让我别再想象那样的场景,他们坚持说我是从电视或电影上看到过类似的场面,所以才会这样想。而且就算生活中真发生了这样的罪恶,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相信他们说的话,连他们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但我还是很感激他们想安慰我的好意。

  我闭上眼睛,只用了七秒钟就组装好了自己的武器。我站起来,将步枪在两手之间甩来甩去,我的手掌和坚硬的硬质塑料做的步枪手柄互相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克莉斯汀娜在背叛我时,仍然可笑地坚持要我们俩在一起。因为她有要将自己与军队,尤其是海军陆战队联系起来的强烈欲望。而现在我正在战场上,领着作战津贴。所以,她认为自己也与战争有关系。(我在背叛她的时候,以及背叛她之后,再也不认为我们俩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别人还老是把我们看成一对儿。)克莉斯汀娜肯定觉得战争这玩意儿挺性感,我以轻蔑的态度看待她对军队的崇拜。因为我知道这崇拜的力量绝对敌不过她对肉体的欲望,即使那个酒店服务生只是一具寂寞的肉体。我知道她很喜欢告诉别人她男朋友是个参战的海军陆战队队员。我能猜想得出她笑眯眯地去告诉那可怜的服务生,说他操的这个女孩的男朋友是个海军陆战队队员。我还肯定那个服务生也很喜欢跟他的朋友吹嘘自己新近玩过的女孩儿,说她是个笨蛋锅盖头士兵的女朋友。每个人都喜欢拿锅盖头说事儿,尤其锅盖头自己也喜欢议论其他的锅盖头。

  我知道当我还在新兵训练营的时候,克莉斯汀娜就已经和一名海军陆战队的征兵员睡过觉。也许有人会认为选择这样一位替补的爱人更加显示出她对我的爱。认为她在和征兵员私通时心里面想的其实是我;认为她的背叛实际上缩短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因为待在新兵训练营里漫长的13周里,她没法碰到我。从这点来说,她选择了一个海军陆战队征兵员,而不是个普通老百姓,还是给足了我面子的。那个征兵员在干她的时候,让她知道了爱上一个锅盖头的生活会有多么混乱,这可真是替我做了件大好事儿。

  但是我站在小房间中间,将M16自动步枪枪口放进嘴里,品尝着冰冷的步枪的金属味道和子弹射出后的余烟的味道,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克莉斯汀娜对我多次的背叛。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很难搞得清楚:是我的家族遗传史和我的性格所致吗?是由于报道在北方驻扎的敌人都是英勇善战的斗士吗?(这些斗士在我刚断奶时就学会扔手榴弹了。)还是由于长期和姐姐的密切接触?或是因为懦弱?疲劳?无聊?还是因为好奇?但是如果想自杀,没必要搞清楚原因,只要行动就行了。

  我身边到处都是武器:挂在身上的,放在床下的金属盒子和木板箱里的,有的还被密密实实地包了三十多层杂志纸。很难搞清楚我为什么选择了M16自动步枪,而不是狙击步枪。后者的口径比前者的更大些,射出的子弹也比一般的M16自动步枪子弹射程要远得多。拿狙击步枪与M16自动步枪进行比较,就好像是用精确射击与普通的投球相互比较。但我还是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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