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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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的呼唤-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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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美丽的春天了。可是狗们不知道这一点,人们也还不知道这一点。每天,太阳升得更早了,落得更晚了。早晨三点钟天就亮了,而黄昏则磨磨蹭蹭地延迟到了九点钟,整个漫长的白天都是阳光灿烂的。可怕而又寂静的冬天让位给了伟大的能唤起“沙沙沙”生命之声而日见走近的春天。这种“沙沙沙”春天的脚步声来自所有的土地,它充满着生命的快乐。它来自那些又一次生活过、运动过的事物中,来自那些在漫长的冬季月份里不运动、似乎是死去的事物中。树汁从松树中流了出来,柳树和白杨萌发出了幼小的嫩芽,灌木丛和葡萄树披上了绿色的盛装。夜晚,蟋蟀在低唱。而在白天,所有偷偷爬着的东西都悉悉娑娑地爬向太阳。鹧鸪和啄木鸟的叫声、敲击声在森林里轰响着,松鼠们在闲聊,小鸟们在歌唱,南方来的大雁鸣叫着从头顶飞过,像一个个楔子动人地挤在蓝天白云之间。潺潺流水从每个小山的斜坡上流下,看不见的泉水所发出的叮咚声传向四方。万物都融化了,都柔软了,都怒放了。于肯地区的大地正用劲将束缚住它一冬的冰拉断,大地在冰下蠕动着,而太阳则在贪婪地吮吸着春天的|乳汁。冰面上形成了一个个气孔,裂缝展开了去,一块块薄冰成块地落入河水中。在这所有的断裂、撕碎、唤醒生命的悸动中,在燃烧着的太阳下面,在迎面吹来的微风中,天涯行路人——两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群骨瘦如柴只有空驱壳的狗们正摇摇晃晃地徒步走向死亡。

随着狗们的趔趔趄趄、站立不稳,莫希坐在雪橇上又哭开了,哈尔毫无恶意地咒骂着,查里斯的双眼里充满了泪水。他们踉踉跄跄地走进了位于白河河口、约翰·桑顿的营地。

一停下,狗们就仿佛是被抽打死了似的一下子躺倒在地上。莫希哭干了的双眼看着约翰·桑顿。查里斯走到一根木头旁想休息,他十分缓慢地坐了下来,不辞辛苦地抚摩着那双已经僵硬了的双腿。哈尔和约翰·桑顿在交谈。约翰削着一根桦木枝想做成一把斧子柄,他削着、听着、不时发出一些单音节的音来。被问起了,就简单明了地给出建议。他知道这种血统的人,不管你给出的建议有多确实,他都不会照着办的。

“他们说,前面的冰面上没路了,我们最好是绕过去。”哈尔说着,体会着桑顿的警告:对那些融化了的冰没有更多的选择:“我们听人说,不能在白河逞能。可我们现在到了白河了!”说着最后这句话,哈尔的嘴角上露着一种嘲笑。

“他们说的是对的!”约翰·桑顿回答道:“这河冰随时都会没有的。只有傻瓜,瞎碰运气的傻瓜才会走下去的。我直接告诉你吧,就是把阿拉斯加所有的金子都给我,我也不会冒险把我的尸体放到那些冰面上的。”“我想这都是因为你不是傻瓜!”哈尔说着:“我们也一样!我们继续往道森走!”他解开鞭子:“起来,巴克!嗨!起来!上路!”桑顿继续削着。他知道在傻瓜和笨蛋之间还有一种人,那就是懒汉。要是有两三个傻瓜在一起,那就多多少少都不愿改变他们即定的计划,而还要一昧蛮干到底的。

但是走进驿站后再把狗们打醒却费了很长时间,整个狗队在命令下就是站不起来。鞭子在四下里闪着,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执行着残忍的使命。约翰·桑顿咬着嘴唇。

索迩莱克斯第一个爬起了腿;提克跟着也动了起来;接着是乔,痛苦地叫着、吼着;派克费劲地努着力,它站了两次都在中途倒下了,第三次它又挣扎着试图要再站起来;巴克没有做什么努力,它平静地躺在一开始就躺着的地方。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撕咬着它,可它既没有悲哀地叫也没有挣扎地躲。有好几次,桑顿好象要开始说话了。鞭子继续击打着,他站了起来犹豫不决地走了过去。

这是巴克第一次的失败,它本来是有充分的理由对着哈尔发出它的狂怒的。哈尔扔掉了鞭子换上了大棒。

现在更重的打击雨点般地落在了巴克的身上,可它仍然拒绝动一动。它象它的那些同伴一样,要是努力也可以站起来。但它不想像它的同伴那样,它已经下定决心不站起来。它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毁灭的命运就在眼前了。这种想法一直很强烈地出现在它的脑海里,当它拉着雪橇上了河岸,这种想法就一直没有和它分开。它整天都能感觉到:在它的脚下,那薄薄的、已融化了的冰是什么东西,那东西看上去好似灾难正在向它走来,它的主人正驱赶着它们向着冰的里面奔去。它不愿惹麻烦,它不愿盲动。因此它遭受的苦难越大,它的叛逆精神就把它带的越远。哈尔的打击没有伤害它多少。随着这种打击不断地落到它身上,它生命力中的火花就闪烁了起来,并且再也不熄灭了,那火花几乎就要出来了。它感到了一种陌生的麻木,这麻木好似来自遥远的地方。它知道它正在挨打,最后的痛苦感觉正在离开它。它不再感觉到别的什么了,它能听到那根大棒正一下一下地落在它的身上,虽然非常模糊。但那已不再是它的身体了,它的身体看上去是那么远、那么远、那么远……

就在这时,突然,毫无任何预兆地,有人在大喊。发音很不清楚,更像是一只野兽在大吼。约翰·桑顿挺立在正挥舞大棒的人面前。哈尔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仿佛眼前立着一棵大树。莫希尖叫了起来。查里斯擦去泪水不满地望着,但他站不起来,因为他的腿太僵硬了。

约翰·桑顿走向哈尔,搏斗中他控制了他。

约翰·桑顿声震环宇,愤怒地说:“如果你再打这只狗,我就杀了你!”他终于努力地用令人窒息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我的狗!”哈尔叫着。反击时顺手擦去了嘴角流出的血:“你给我走开,要不我就要修理修理你!我要去道森!”桑顿站在他和巴克之间,毫无让开的意思。哈尔抽出了长长的猎刀。莫希尖声叫着,大哭,接着又大笑,显然歇斯底里地听任着眼前的混乱。桑顿使劲地用斧柄敲击了哈尔的指关节,将刀子打落在地。哈尔去拣刀,他又一下用斧柄打在他的手上。然后他停住了,亲自把刀拣了起来,两下子割断了巴克的绳索。

哈尔看着桑顿去行动,没有想再打。他用手臂扶着了他姐姐,或者确切地说,是他姐姐扶着了他。

巴克快要死了,不能再拉雪橇了。

不一会儿其余的狗们拉着雪橇过了河岸,下到了河里。巴克听到它们去了,抬起头来看:只见派克打头,索迩莱克斯殿后,中间是乔和提克。它们一瘸一拐、趔趔趄趄地前进着。莫希坐在满载的雪橇上,哈尔掌着驾驶杆,查里斯在最后,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

巴克看着他们。桑顿跪在它旁边,用粗糙友善的双手模索着,看看有没有被打断的骨头。他发现巴克除了很多外伤和可怕的饥饿以外没有什么。

这时哈尔的雪橇已走出四分之一英里远了,这边的狗和人看着那边的雪橇慢慢地爬行在冰面上。突然他们看到雪橇的后部掉了下去,好象有很大的惯性,那根哈尔用来支撑什么的驾驶杆竟一下子升到了空中。莫希的尖叫声传了过来,他们看到查里斯转过身向后跑着。接着整个冰面下陷了,狗和人都不见了。冰面上只能看到一个洞,好象一个正在打着哈欠的嘴。

雪橇走过的路径从冰面上退下去了。

约翰·桑顿和巴克互相看着。

“你这个可怜的魔鬼。”约翰·桑顿说。

巴克添着他的手。

卷一 野性的呼唤 第六章 为了一个人的宠爱

约翰·桑顿十二月初冻伤了脚,他的合伙人把他留了下来养伤,而他们自己则坐着一个用锯木绑着的木排顺河去往道森。桑顿救巴克的时候腿就有点跛,随着天气渐渐变暖,他仍旧有点轻微的跛行。在这里,在这个漫长的春天里,巴克躺在河岸边,看着奔腾的水流,懒懒地听着小鸟的歌唱和大自然中的嗡嗡声……巴克慢慢地恢复了体力。

在走过三千英里之后来一次长时间的休息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必须承认,巴克变懒了。当它的伤口愈合的时候,它的肌肉松弛了,骨架上的肉丰满了。一句话,它在混日子了,当然这还包括约翰·桑顿,还有斯给特和尼格——后两只狗在等木排回来再把它们带到道森去。

斯给特是一只小身材的爱尔兰塞特种猎狗,它早就和巴克交上了朋友。而巴克当时处在一种垂死的状态下,对它先表示出来的母狗的那种亲近无法表示愤恨。斯给特有一种大夫般的特性,这种特性许多母狗都有。像猫妈妈给小猫洗脸一样,它洗干净了巴克身上的伤口。定期地,每天早上早饭后,它履行着它自己约定的职责,直到巴克逐渐地像期待桑顿到来一样,也那么强烈地期待着这只牧师般的母狗的到来。尼格,同样很友好,虽然这方面的证据很少。它是一只巨大的黑狗,半猎狗半鹿血统,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和一个无穷无尽的好脾气。

使巴克吃惊的是,这些狗对它毫无嫉妒之心,它们看上去一起在分享着约翰·桑顿对它们共同的友好和宽厚。随着巴克的渐渐康复,它们一起引诱它去参加各种各样荒谬可笑的游戏,这些游戏就连约翰·桑顿本人也忍不住要来参加。在这种时兴的游戏中,巴克渐渐地痊愈了,渐渐地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环境之中。爱,真正多情的爱,是它有生以来第一次所感受到的。这种经历,它在法官磨房主的那个太阳能亲吻到的桑塔。克拉拉山谷里的丘陵地带里是没有过的。和法官的儿子们一起去打猎,一起去旅行,那是一种工作上的合作关系。和法官的孙子们在一起,它扮演的是一种豪华壮丽的监护人角色。而和法官本人在一起,它有一种雄壮威严的友谊感。但是,爱,发热的、真正燃烧的爱,那种疯狂的崇拜的爱,却是在和约翰·桑顿在一起时才产生的。

这个人救了它的命,这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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