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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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盖茨比-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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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百无聊赖,正准备喝个酷配大醉,这时乔丹…贝克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大理石台阶的最上一级,身体微向后仰,用轻貌的神气俯瞰着花园。

不管人家欢迎不欢迎,我觉得实在非依附一个人不可,不然的话,我恐怕要跟过往的客人寒暄起来了。

“哈罗!”我大喊一声,朝她走去。我的声音在花园里听上去似乎响得很不自然。

“我猜你也许会来的,”等我走到跟前,她心不在焉地答道,“我记得你住在隔壁……”

她不带感情地拉拉我的手,作为她答应马上再来理会我的表示,同时去听在台阶下面站住的两个穿着一样的黄|色连衣裙的姑娘讲话。

“哈罗!”她们同声喊道,“可惜你没赢。”

这说的是高尔夫球比赛。她在上星期的决赛中输掉了。

“你不知道我们是谁,”两个穿黄衣的姑娘中的一个说,“可是大约一个月以前我们在这儿见过面。”

“你们后来染过头发了。”乔丹说,我听了一惊,但两个姑娘却已经漫不经心地走开了,因此她这句话说给早升的月亮听了,月亮和晚餐的酒菜一样,无疑也是从包办酒席的人的篮子里拿出来的。乔丹用她那纤细的、金黄|色的手臂挽着我的手臂,我们走下了台阶,在花园里闲逛。一盘鸡尾酒在暮色苍茫中飘到我们面前,我们就在一张桌子旁坐下,同座的还有那两个穿黄衣的姑娘和三个男的,介绍给我们的时候名字全寒寒糊糊一带而过。

“你常来参加这些晚会吗?”乔丹问她旁边的那个姑娘。

“我上次来就是见到你的那一次,”姑娘回答,声音是机灵而自信的。她又转身问她的朋友,“你是不是也一样,露西尔?”

露西尔也是一样。

“我喜欢来,”露西尔说,“我从来不在乎干什么,只要我玩得痛快就行。上次我来这里,我把衣服在椅子上撕破了,他就问了我的姓名住址——不出一个星期我收到克罗里公司送来一个包裹,里面是一件新的晚礼服”

“你收下了吗?”乔丹问。

“我当然收下了。我本来今晚准备穿的,可是它胸口太大,非改不可。衣服是淡蓝色的,镶着淡紫色的珠子。二百六十五美元。”

“一个人肯干这样的事真有点古怪,”另外那个姑娘爇切地说,“他不愿意得罪任何人。”

“谁不愿意?”我问。

“盖茨比。有人告诉我……”

两个姑娘和乔丹诡秘地把头靠到一起。

“有人告诉我,人家认为他杀过一个人。”

我们大家都感到十分惊异,位先生也把头伸到前而,竖起耳朵来听。

“我想并不是那回事,”露西尔不以为然地分辩道,“多半是因为在人战时他当过德国间谍。”

三个男的当中有一个点头表示赞同。

“我也听过一个人这样说,这人对他一清二楚,是从小和他一起在德国长大的。”他肯定无疑地告诉我们。

“噢,不对,”第一个姑娘又说,“不可能是那样,因为大战期间他是在美国军队里。”由于我们又倾顷向于听信她的话,她又兴致勃勃地把头伸到侧面。“你只要趁他以为没有人看他的时候看他一眼。我敢打赌他杀过一个人。”

她眯起眼睛,哆嗦了起来。露西尔也在哆嗦。我们大家掉转身来,四面张望去找盖茨比。有些人早就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事情,现在谈起他来却这样窃窃私语,这一点也足以证明他引起了人们何等浪漫的遐想了。

第一顿晚饭——午夜后还有一顿——此刻开出来了,乔丹邀我去和花园那边围着一张桌子坐的她的一伙朋友坐在一起。一共有三对夫妇,外加一个陪同乔丹来的男大学生,此人死了白赖,说起话来老是旁敲侧击,并且显然认为乔丹早晚会或多或少委身于他的。这伙人不到处转悠,而是正襟危坐,自成。体,并且俨然自封为庄重的农村贵族的代表——东卵屈尊光临西卵,而又小心翼翼提防它那灯红酒绿的欢乐。

“咱们走开吧,”乔丹低声地讲,这时已经莫名其妙地浪费了半个钟头,“这里对我来说是太斯文了。”

我们站了起来,她解释说我们要去找主人。她说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使她颇感局促不安。那位大学生点点头,神情既玩世不恭,又闷闷不乐。

我们先到酒吧间去张望了一下,那儿挤满了人,可盖茨比并不在那里。她从台阶上头向下看,找不到他,他也不在阳台上。我们怀着希望推开一扇很神气的门,走进了一间高高的哥特式图书室,四壁镶的是英国雕花橡木,大有可能是从海外某处古迹原封不动地拆过来的。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戴着老大的一副猫头鹰式眼镜,正醉醺醺地坐在一张大桌子的边上,迷迷糊糊目不转睛地看着书架上一排排的书。我们一走进去他就兴奋地转过身来,把乔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你觉得怎么样?”他冒冒失失地问道。

“关于什么?”

他把手向书架一扬。

“关于那个。其实你也不必仔细看了,我已经仔细看过。它们都是真的。”

“这些书吗?”

他点点头。

“绝对是真的——一页一页的,什么都有。我起先还以为大概是好看的空书壳子。事实上,它们绝对是真的。一页一页的什么——等等!我拿给你们瞧。”

他想当然地认为我们不相信,急忙跑到书橱前面,拿回来一本《斯托达德演说集》卷一①——

①约翰…斯托达德(JohnStoddard,1850…1931),美国演说家,著有《演说集》十卷。

“瞧!”他得意洋洋地嚷道,“这是一本地地道道的印刷品。它真把我蒙住了。这家伙简直是个贝拉斯科①。真是巧夺天工。多么一丝不苟!多么逼真!而且知道见好就收——并没裁开纸页。你还要怎样?你还指望什么?”——

①大卫…贝拉斯科(DavidBelasco,1850--1931),美国舞台监督,以布景逼真闻名。

他从我手里把那本书一把夺走,急急忙忙把它放回书架的原处,一面叽咕着说什么假使一块砖头被挪开,整个图书室就有可能塌掉。

“谁带你们来的?”他问道,“还是不请自到的?我是有人带我来的。人多数客人都是别人带来的。”

乔丹很机灵,很高兴地看着他,但并没有答话。

“我是一位姓罗斯福的太太带来的,”他接着说,“克劳德…罗斯福太太。你们认识她吗?我昨天晚上不知在什么地方碰上她的。我已经醉了个把星期了,我以为在图书室里坐一会儿可以醒醒酒的。”

“有没有醒?”

“醒了一点,我想。我还不敢说。我在这儿刚待了一个钟头。我跟你们讲过这些书吗?它们都是真的。它们是……”

“你告诉过我们了。”

我们庄重地和他握握手,随即回到外边去。

此刻花园里篷布上有人在跳舞。有老头子推着年轻姑娘向后倒退,无止无休地绕着难看的圈子;有高傲的男女抱在一起按时髦的舞步扭来扭去,守在一个角落里跳——还有许许多多单身姑娘在跳单人舞,或者帮乐队弹一会儿班卓琴或者敲一会儿打击乐器。到了午夜欢闹更甚。一位有名的男高音唱了意大利文歌曲,还有一位声名狼藉的女低音唱了爵士乐曲,还有人在两个节目之间在花园里到处表演“绝技”,同时一阵阵欢乐而空洞的笑声响彻夏夜的天空。一对双胞胎——原来就是那两个黄衣姑娘——演了一出化装的娃娃戏,同时香摈一杯杯地端出来,杯子比洗手指用的小碗还要大。月亮升得更高了,海湾里飘着一副三角形的银色天秤①,随着草坪上班卓琴铿锵的琴声微微颤动——

①指大杯座星斗。

我仍然和乔丹…贝克在一起。我们坐的一张桌上还有一位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子和一个吵吵闹闹的小姑娘,她动不动就忍不住要放声大笑。我现在玩得也挺开心了。我已经喝了两大碗香棋,因此这片景色在我眼前变成了一种意味深长的、根本性的、奥妙的东西。

在文娱节目中间休息的时候,那个男的看着我微笑。

“您很面熟,”他很客气地说,“战争期间您不是在第一师吗?”

“正是啊。我在步兵二十八连。”

“我在十六连,直到一九八年六月,我刚才就知道我以前在哪儿见过您的。”

我们谈了一会儿法国的一此陰雨、灰暗的小村庄,显而易见他就住在附近,因为他告诉我他刚买了一架水上飞机,并且准备明天早晨去试飞一下。

“愿意跟我一块去吗,老兄?就在海湾沿着岸边转转。”

“什么时候?”

“随便什么时候,对你合适就行。”

我已经话到了嘴边想问他的名字,这时乔丹掉转头水朝我一笑。

“现在玩得快话吧?”她问

“好多了。”我又掉转脸对着我的新交,“这对我来说是个奇特的晚会。我连主人都还没见到哩。我就住在那边……”我朝着远处看不见的的篱笆把一挥。“这位姓盖茨比的派他的他司机过来送了一份请帖。”

他朝我望了一会儿,似乎没听懂我的话。

“我就是盖茨比”他突然说

“什么!”我叫了一声,“噢,真对不起。”

“我还以为你知道哩,老兄。我恐怕不是个很好的上人。”

他心领神会地一笑——还不止心领神会。这足极为罕见的笑容,其中寒有永久的善意的表情,这你一辈子也不过能遇见四二次。它面对——或者似乎面对——整个永恒的世界一刹那,然后就凝注在你身上,对你表现出不可抗拒的偏爱。他了解你恰恰到你本人希望被了解的程度,相信你如同你乐于相信你自己那样,并且教你放心他对你的印象正是你最得意时希望给予别人的印象。恰好在这一刻他的笑容消失了——于是我看着的不过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汉子,三十一二岁年纪,说起话来文质彬彬,几乎有点可笑。在他作自我介绍之前不久,我有一个强烈的印象,觉得他说话字斟句酌。

差不多在盖茨比先生说明自己身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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