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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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歌-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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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意思?”梁崇榕早明白了一大半,她故意这么问。

“非常难说。”蔺燕梅用手比划一下,又放下了。“比方说:……很难说,尤其是我,更难说。咳不说了!”

梁崇槐就拿起她的手轻轻拍一拍,说:“不说我们也明白了。想利用一下这个会做点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话了我们不能说的?我们也觉得眼前这些事太讨人嫌了。不能让它长此下去。”

“做点积极的事也好,”梁崇榕说:“燕梅,你有什么意见,说出来,我们帮忙。”

“她若是能说,她还不早说了?”梁崇槐对她姐姐说。

蔺燕梅听了就说:“也没有什么一定不能说的。你们瞧,这些天来净听见耳朵里塞满了骂小范同她哥哥的话了。有些人故意跑到我耳根来骂,就仿佛那是对我的应酬话似的。我就奇怪,有他们什么事?我自己就很替范宽湖冤枉。我觉得要骂也应该连我一起骂呀,没有我在这儿,还许连累不了范宽湖呢!”

“那你算是白费心了。”梁崇榕说:“想叫他们骂你,这干脆就办不到。”

“我倒不这么觉得!”蔺燕梅说:“骂人骂惯了的,什么人免得了挨他们糟蹋?那种跑到别人跟前去骂一个人的,更是特别心眼儿窄,变得快的,我们谁敢保他跑到另外一批人里不掉过头儿骂这边儿?就是他们糊涂了不骂我,我们就不能不叫他们也别骂别人么?”

梁家姐妹完全明瞭了她的心情,而且也的确听到过流言传说得很不堪,那当然把她也拖连进去。听了她这话,真觉得胡乱造谣的人没有心肝了。对这样一个同学,也说得出这种下流的谣言来,实在令人不得不卑视他们,同时也从这一方面看蔺燕梅今天所不喜的事,实在有协力铲除的必要。

“再说,他们若一下子因此造成一种谩骂的风气,”她又接着说:“对他们自己有什么好处?不过,这一切,我都没法出口。我不能说一个字关于范宽湖的事。如果我为他说什么,那就更显得我自己以为是叫大家捧到尖儿上去了!我岂不成了可怜他了?范宽湖是受不来人家可怜他的。那就让他更难受。我每次只有听了忍着,也不能禁止别人开口,怕给他当面难堪。只有听完回屋来难过。”

“我就不怕,我常给他们来个当面下不来台。”梁崇槐说:“我每次听了不三不四的话时候,我就给她个钉子碰,追问她是哪儿来的话。”她说到“不三不四”几个字忽然想起这话怕要走露口风,引起蔺燕梅的怀疑,底下忙改口,幸喜蔺燕梅没听出来。她接着说:“我就顶他说:‘你骂什么人,说不定人家瞧你还不够资格挨骂,才不骂你呢!’就把她的嘴给堵住了!”

蔺燕梅听了,吓了一跳,说:“怎么?都闹得这么热闹了?我还一点也不知道呢!这不成了吵架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呢!”梁崇榕说:“我是懒得参加,我看岂止是吵架,崇槐有时候都是拼命呢!”

“你真的?崇槐?”她更警异地说:“我奇怪,什么时候你学了这么厉害的一张嘴?别叫人欺负了!”

“谁欺负得了我?”她说:“再笨的嘴,这些天也磨出来了!”

“崇槐!”蔺燕梅听到这里,再想想方才梁崇槐一进门所说的事,知道她不但明白自己,而且她们姐妹还是真热心,就迸出来她再也不能忍的活:“你们要真心帮助我,你们就得帮助到底!我不愿意大家骂范宽湖,不愿意大家互骂。我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们利用后天开会的时候把这个意思透给同学我就心安了。我敢保,在那个会场上发表的意见,在学校中一定可以成权威的论调,必定站得住!”

“这个我倒没想到。”梁崇槐说。

“那你想到的是什么?”她说:“你不是也同情他么?你不愿意么?”

“我同情不同情他是另外一回事。”她说:“我没有想得这么具体。我只因为听了凌希慧说他们这个会可以对同学有很好的影响,又看出你的心思,以为我们可以准备一下就是了。”

“她的办法很可以试试的。”梁崇榕说:“事实上同学不一定爱骂人,我们只消泛泛地说同学问乱造谣乱批评很不好,再说一点范宽湖的好事情。他们的谩骂既得不到大家的欣赏,又失去了目标,不就自行消减了么?事实上这些闲话能以得势,还不是为了人家觉得说的怪尖酸,巧妙的,爱听,才间接地鼓励起来的么?”

蔺燕梅听见这话,才宽了心。她感激地说:“这不是给范宽湖做了好事,这简直是给我做了好事。真是我怎么就会得到你们俩这么帮忙!”

“我也在奇怪呢!”梁崇榕相当庄重地说:“范宽湖是什么福气,会有你们两个为他说话!你们两个,要知道,是最不宜于为他说话的。”

“我怕什么,”梁崇槐说。

“崇槐?真的!”蔺燕梅两手扳了她俩肩,面对面说。她心上早就有了一句话,是非问不可的,此刻她得到机会,一定要问了。她纳闷得很,梁崇槐到底对范宽湖如何?

“怎么!”她说。

“我要问你一句话!”她说,“能问?好!你得闭上眼。你也闭上,崇榕。我问了!你闭上眼是看见你的心,我闭上眼是怪不好意思的……”

“那我闭上眼呢?”梁崇榕已经把眼闭上了。她笑着说:“我又明白八成了。这两个孩子心里的事恐怕我全比你们自己先知道。”

“你闭上眼是只当你不在这儿。”蔺燕梅说:“我问了,崇槐,为了这件事你怪我不怪?”

“咦!”她们姐妹都睁开了眼:“这是从哪儿说起?”

“不管。”她自己仍闭着眼说:“我说到哪儿,就做到哪儿!我赔你一个不是;喏!”她就在梁崇槐那个诧异着的小圆嘴唇上那么啄了一下。梁家姐妹看了那神气,不论心上多不了解,也忍不住笑了。梁崇槐脸都红了。蔺燕梅却仍不好意思睁开眼,放开梁崇槐自己躲到枕头上去了。

“燕梅!燕梅!”梁崇槐过去坐在她桌边上唤她。“燕梅,你把我弄糊涂了。你若是不说明白,我不能这么放过你去!你不能躲!我非把它再还你不行!”

梁崇榕在一边听见了这一个“还”字忽然心上明白了。她感动得很,她奇怪蔺燕梅竟会永远出人意外地那么体贴别人,她作的事简直整个儿过火。她站着那笑着说:“我可不能再装看不见了。我非走不行了。”

“崇榕,你不能走!”她妹妹说:“我非要燕梅说明白不行!我要一个见证。”

“凭心算了!”她说:“见证人都不好意思见证了。将来也无法子替你们说话。我也不走远,在门口给你们巡风好了。”她笑得弯了腰走出去,果然就站在门口。

蔺燕梅势不能总不睁眼,她听见门声知道梁崇榕出去了,便睁开眼,一看,好大一张脸,梁崇槐压在她身上呢!她忙偏过脸去说:“说完就是说完了。没有这么样的!”

梁崇槐说:“你说完了,还有我呢!这样就完了,不是平白欺负人吗?”

蔺燕梅忙转过脸来说:“你真生气了,我是一点儿也没有别的意思,我一直想你也许怪了我!”

“我怪你什么?这是你跟范宽湖两个人的事。再说,好好儿地说着话儿,打什么戳儿呢?”她装做生气的样子说。

蔺燕梅忙用手背掩了自己的嘴唇,又要笑,又要抢着说话:“那是写完了信,封口儿呀!”

外面梁崇榕听她们实在闹得太厉害了,就敲窗子说:“要封口儿,快点儿封。邮差要进来收信了!”她说着就开了门进来。看见蔺燕梅的头发全揉乱了。她就递一把梳子给她妹妹,她就替她梳,她就靠在她怀里坐着。反正这样儿没法子梳,还不是赖着装蒜。

“我想燕梅这样不是没有缘故的。”梁崇榕说:“我刚才听你说有话问崇槐,以为是你一直存了这件事,不问个清楚,怕底下的话不好说。谁知道你一直想到这个犄角儿尖里头去了!你说罢,这是什么道理?”

“问崇槐,她明白。”她说。

“我怎么就会明白,天理良心的!”她说。

“你明白不明白,起先我也不知道。”蔺燕梅说:“要不是你刚才说露了话,我还真以为你不知道我已经听说了呢!”

“崇榕,你懂不懂?”梁崇槐是真糊涂了:“燕梅!你要闷死人呀!”

“我哪儿懂?”

“你看!”她说:“我们谁也不懂!你说罢,你已经听说什么了?”

“听见的话当然不一定可靠。你既然说出外边有了不三不四的话,我才敢说。”她想起听说的话实在难听便吞吞吐吐地回答。“她们说的话当然过火儿,说你为了范宽湖很不高兴什么的。当然她们就说我的不好啦!我明知道你会怪我,要不然我怎么肯告诉你?你看,你不是还给她们钉子碰不许她们当了你面骂我吗?”

“天哪!”梁崇槐喊:“怎么都闹到我头上来了!姐姐,你听见了没有?”

梁崇榕既是她的姐姐,当然这一套话就也吹不到她耳朵里去。她这时候需要赶快拿个主意,她只有含糊替她妹妹认下这件冤枉案子来,虽然她知道妹妹气量大,这件事也够她受的,无论如何,今天有这个机会还是大家把分别听见的流言对证对证才好。

“你瞧是不是!”她就对她妹妹说:“顶厉害的还传不到你耳朵里来呢!”

“我说呢!”蔺燕梅如释重负,舒了一口气:“那几天大家什么话也瞒我的时候,你们也什么都不说,我就知道是有什么话不愿告诉我。等到我自己听见了,才知道你们用心这么苦,怕我听见了,难过。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一定原谅我的。我也一定可以让‘你’相信‘我’是真知道‘你’不会怪‘我’的。这下子,不就好了吗?多痛快!别人再到中间说闲话,不是也没有用了吗?好了,这下子我才觉得同‘屋’不异梦了。我实在心上存不住事情。”这下子她俩两边听到的闲话都对证出来,三人都觉得好不心寒!

梁崇槐已经没有话可以再解释了,她呆在那里。她姐姐就说:“燕梅,你这个小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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