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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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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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天啊。”

弗劳尔先生蓄着少年般细细的胡子,宽大敏感的额头总让瓦奥莱特联想起莎士比亚。他开口说话,但声音很小、很不直接,因此瓦奥莱特得倾身向前才能听到。她听出了重点:幸福说她怀孕了,孩子的爹是瓦奥莱特的儿子奥古斯特。

“她哭了一整夜。”弗劳尔太太说,自己的眼眶也泛起泪水。弗劳尔先生解释了,或者他试图解释。他们并非相信世俗的耻辱或名节那套东西,毕竟他们自己的婚约也是在立下誓言或举行典礼之前就已经完成了,精力的绽放总是好事一桩。不:重点是奥古斯特……呃……似乎跟他们有不同的理解,也可能他比较懂,但不管怎样,说白了就是他们认为奥古斯特伤透了这女孩的心,虽然她说他说过爱她。他们不知道瓦奥莱特是否了解奥古斯特的想法,或者——或者她是否知道这男孩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这句话满载着粗俗误谬的意义,但终究说出了口,当的一声,就像从他口袋里掉出来的那块马蹄铁)。

瓦奥莱特动了动嘴巴,仿佛试着回答,但却说不出答案。她镇定下来。“他若爱她,”她说,“那么……”

“他有可能是爱她没错,”弗劳尔先生说,“但他说——她说这是他说的——他还另有其人,一个……呃,比她有优先权的人,一个……”

“他跟别人有婚约了,”弗劳尔太太说,“而那女孩也……呃。”

“埃米·梅多斯?”

“不不,不是这个名字。叫什么名字来着?”

弗劳尔先生咳了咳。“幸福也不是很确定。可能有……不止一个。”

瓦奥莱特只能说:“噢,天哪,噢,天哪。”她深深感受到他们的惊骇,知道他们勇敢地克制自己不去谴责,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满怀希望地看着她,希望她能说出一句话,让这一切也能符合他们观察到的那出戏。但她终究只能挤出一个绝望的微笑,小声说道:“呃,我猜这也不是史上第一次。”

“不是第一次?”

“我是说,不是第一次。”

他们一阵惊喜。所以她确实知道了:她知道这有先例可循。会是什么呢?黑天'3'吹着笛子散播精子、让灵魂化为肉身,降凡。什么?一种他们完全没概念的东西?是的,比他们所能想象的更加闪亮奇异。

“不是第一次,”弗劳尔先生说,扬起了眉毛,“是啊。”

“这个,”弗劳尔太太几乎是在耳语,“是不是‘故事’的一部分?”

“是什么?噢,是的。”瓦奥莱特说着陷入深思。埃米怎么了?奥古斯特在搞什么鬼?他哪来的狗胆,竟敢伤女孩子的心?她一阵惊恐。“只是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从没料到……噢,奥古斯特。”她说着低下头。这是他们造成的吗?她怎么知道?可以问他吗?她可以从他的答案里得知真相吗?

看她这么手足无措,弗劳尔先生倾身向前。“我们绝对、绝对、绝对无意增加你的负担,”他说,“我们并非……并非认为……并非无法确定这没事。幸福并不怪他,我的意思是事情不是那样。”

“不,”弗劳尔太太说,轻轻按住瓦奥莱特的手臂,“我们什么也不要。不是那么回事。一个新灵魂总是一份喜悦。我们会照顾她。”

“也许,”瓦奥莱特说,“以后会清楚些。”

“肯定会的,”弗劳尔太太说,“毕竟这是……这是故事的一部分。”

但瓦奥莱特已经明白以后并不会更清楚。故事。是啊,这是故事的一部分。但她突然有所领悟,就像傍晚时分独自在房里看书或工作的人一样,只觉得眼前的东西愈来愈模糊、愈来愈难看懂,结果一抬头就发现黄昏已至,那就是眼前愈来愈模糊的原因。但距离下一次天亮还很久,此时只会愈来愈暗。

“拜托,”她说,“喝点茶。我们点灯吧,你们再坐一会儿。”

她听见——他们听见——外头有一辆车稳定地朝房子哒哒驶来。接近车道时,它放慢了速度(声音就像蟋蟀一样清楚而规律),仿佛改变心意似的换了挡,随即继续哒哒前进。

故事有多长?她曾问过。而昂德希尔太太说了:必须等到你、你的孩子和孙子全都长眠地下,故事才会说完。

她握住台灯线,但没立刻将灯点亮。她做了什么?这是她的错吗?因为她不相信故事能有这么长?是的。她打算改变。如果时间够,她会尽可能修正一切。时间一定够的。她拉下台灯线,让窗户变成黑夜、让房间变成房间。

八月的最后一日

奥古斯特带玛格丽特·朱尼珀去看的那个巨大月亮已经升起了,但他们却没看它的攀升过程。奥古斯特坚称这是收获之月,还在路上对玛吉唱了一首关于这月亮的歌,但尽管它呈琥珀色,巨大无比、看似丰硕,这却不是收获之月(下个月的才是),现在只是八月的最后一天而已。

月光照在他们身上。现在他们可以好好欣赏了,但奥古斯特已经晕眩满足得什么事也做不了,甚至无力去安抚在他身旁静静哭泣的玛吉,说不定她是喜极而泣呢,谁知道。他说不出话。他猜想自己是不是除了邀请和提议之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也许他若一直不说话……但他知道他会开口的。

玛吉在月光下举起一只手,轻抚他刚开始留的胡子,又哭又笑。“真帅。”她说。他被她摸得皱起鼻子,像只兔子。她们为什么老爱乱搓他的胡子、弄得上下颠倒?他是不是该干脆把胡子刮了,让她们没办法再乱玩?她嘴唇红润,周围的肌肤因为亲吻和哭泣而发红。她贴在他身上的皮肤跟他想象的一样柔软,只是他没料到会缀满粉红色的雀斑,但纤细白皙的大腿上倒是没有,赤裸裸地搁在沾满汗水的皮椅上。敞开的衬衫里,她的胸部小巧、看起来很新,有着尚未定型的大大|乳头,似乎刚刚发育成形。私|处的毛发是金黄|色,僵硬而细小,像一个点。老天爷,他见识过多少私密之处。他强烈感受到解放后的肉体有多么怪异。这些东西应该要藏起来的,这些弱点、这些怪东西、这些跟蜗牛的身体或触角一样柔软的器官,暴露在外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想把那些如彩带般挂在车子周围的漂亮白色贴身衣物再穿回她身上,但这样想的同时再次硬了起来。

“噢。”她说。由于匆匆忙忙就被开了苞、该想的事情太多,她八成没注意到他是多么饥渴。“你总是一结束就马上再来吗?”

他没回答,因为这跟他无关。不如去问问在鱼钩上挣扎的鳟鱼想要继续挣扎还是停止。交易就是交易。但他确实猜不透为什么第二次似乎通常比第一次困难:虽然男人已经更熟悉女人、女人多少也学会了基本技巧,但两人却比较无法契合,膝盖跟手肘尴尬地碰来碰去。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他在交欢的同时更加爱她,但他本就不预期如此。她们是如此各异其趣:身体、Ru房、气味各不相同,他不知道她们竟然这么有个人色彩,如此充满个性、各有不同的面孔与声音。他领教过太多种个性。他知道太多了。他爱欲和性知识交加,大声呻吟,紧紧抱着她。

很晚了,爬上天空的月亮已经缩小,变得寒冷白亮。那些步伐是多么悲伤啊。她再次流下眼泪,却似乎不是真的哭泣,似乎是种自然的分泌,也许是因为月亮的缘故。她忙着穿上衣服,虽然献给他的东西已经拿不回来了。她平静地对他说:“我很高兴,奥古斯特,能有这唯一的一次。”

“什么意思?”这声音粗哑得像只野兽,根本不像他。“唯一的一次?”

她用手掌抹去眼泪,看不到自己的吊袜带。“因为这样我就能永远记得这一次了。”

“不是吧。”

“至少能记得这个。”她把裙子往空中一抛,十足利落地让它落在自己头上。她扭动一下,它就像一面窗帘般盖住了她的身体,那是最后的一幕。“奥古斯特,不要,”她往门边一缩,紧紧交握着双手,拱起了肩膀,“因为你不爱我,而这没关系。不。我知道萨拉·石东的事。大家都知道。没关系。”

“谁?”

“你敢说谎就试试看。”她警告地看着他。他别想用谎言和粗糙的否定破坏这一切。“你爱她。那是事实,你自己也知道。”他沉默不语。那是事实。他内心产生一种他无从控制、只能旁观的剧烈冲击。那声音让他几乎听不见她说话。“我再也不会跟其他任何人做这件事,再也不会。”她耗尽了勇气,嘴唇开始颤抖,“我会搬去杰夫家住,我永远不会再爱上别人,只会永远记得现在。”杰夫是她善良的哥哥,一个专门栽培玫瑰的园丁。她别过头去。“现在你可以送我回家了。”

他送她回家,一个字也没多说。

内心满是噪声的感觉跟空虚很像。他空虚地看着她下车,看着她渐行渐远,粉碎了月光下的树影也被它们粉碎。她没回头,她就算回头也不会让他看见。他空虚地从阴暗而令人震颤的十字路口驶离。空虚地往家里开去。他离开铺着闪亮圆卵石的灰色道路,冲过水沟、爬上边坡、驾着勇猛无惧的福特转上一片未收割过的银白田野,继续前进,但这种感觉却不像是抉择,只是空虚而已。这份空虚逐渐被一份决心填满,而这份决心感觉也很空虚。

汽车没油了。他塞住气门、再次发动,逼它再走一小段路,但引擎还是熄了。倘若十英里内有家天杀的加油站就太方便了。他在逐渐寒冷的车子里坐了一会儿,想象着自己的最终目的地,但又不是真的在思考。他确实想过玛吉会不会认为他这么做是为了她(这是最后一个一闪即逝的低俗想法)。好吧,就某种角度而言,他只要在口袋里放些石头(一些沉重的石头),然后放轻松就好。让流水洗净一切。那份空虚的决心所造成的如雷声响就像瀑布冷冷的水声,仿佛已经传入耳中,他不禁猜想自己是不是除了这个声音以外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他希望不是这样。

他下了车,取下那条松鼠尾。应该将它送还回去,也许这样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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