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仁福作品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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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仁福作品精选- 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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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看已经瘦下去的资水无语流淌。有时也会到梧桐公园上去转上一圈,在那苍劲的梧桐树上靠靠,瞧几眼那副“云带钟声穿林去,月移塔影过江来”的对联,想一会儿似乎已经久远又似乎仍近在眼前的旧事。

原来闲着的时候也有闲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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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何铁夫毕竟是忙惯了的,闲了两个星期,他就有些憋不住了,想起自己被无缘无故停职反省的事,决定上纪检会去问个明白。刚好蒋副书记在办公室。蒋副书记没有两个星期前那么强硬了,拿出一张复印件递给何铁夫,说,你见过这东西的原件没有?

何铁夫一看,是金石开给他的那张八万元支票的复印件。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是这么回事,镇静地说,我得到过这么一张支票。蒋副书记说,那你何不早说?何铁夫说,这是合法所得,我说它干什么?蒋副书记说,如果合法,我们还去找你?何铁夫说,我写了一幅字,人家愿出八万元购买,我有什么办法?蒋副书记说,你的字就那么值钱?何铁夫说,这就不是我何某人的事了。蒋副书记说,你知道你那幅字现在何处吗?何铁夫说,这我可没问过。

蒋副书记就笑笑,打开抽屉,拿出一样东西来,竟然就是何铁夫亲笔写的那幅“一肩明月,两度春风”的字幅。连这幅字都到了蒋副书记手里,这可是何铁夫始料未及的,他多少有些吃惊。何铁夫说,是你出钱买走的?蒋副书记说,我又不懂书法,怎么会去买你的大作?何铁夫说,那又是怎么到你手里的?蒋副书记说,钱如山送来的。

闻言,何铁夫就全明白了。只是他有点想不到,自己处处小心谨慎,对这件小事竟然没引起足够的警惕。何铁夫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这时,只听蒋副书记又说道,八万元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只要移交司法机关,你就会到里面待上几年。何铁夫站起身来,也从身上掏出一张复印件,放到蒋副书记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掉头走了出去。

蒋副书记拿过去一看,是一张汇往何铁夫曾工作过的通化县一个贫困山村的八万元汇款单的复印件。蒋副书记是知道的,那个村子是市委定的财政局的扶贫点。

第二天,市委领导把何铁夫找去谈了一个小时的话。

谈话内容有两个,一是向何铁夫道歉,事情没弄清楚就让他停职反省;二是考虑到这件事给他带来了一定的负面影响,再留在财政局,恐怕不太好开展工作,市委决定让他还是先回政府,到原来的位置上干一段,以后有合适地方再做安排,当然他的正团待遇不变,副秘书长里面就有好几个是正团。

何铁夫没说什么,下午就去了一趟政府办。刚进政府办就有一个长途电话追了过来。抓过话筒才喂了一声,童学军就在那头叫了起来,何铁夫你是怎么了?手机不开,四处都找不到影子。何铁夫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童学军说,前天省委又找了我,因为管党群的省委副书记调外省做书记去了,新上任的党群副书记要安排自己的人到临资市去,让我还是先在财政厅做副厅长,以后有机会再说。

何铁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不出声地骂道,童学军呀,你害得我好惨哟。

就忽然想起自己在财政局最后批的那个关于排污费全额返还给环保局的报告,也许是自己算财政收入账时搞的空转太多的缘故,自己也在财政局空转了一番,如今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但转而又想,副秘书长的位置虽然没多少权力,却清闲自在,也没什么不好的。这么一想,何铁夫的心情似乎就好了些,起身准备到其他秘书长和科长们的办公室去走走。

不想出得门来,一眼望见几年前吴凤栖待过的那间办公室,心情又沉了下去。何铁夫略略有些后悔。早知今日又会回政府来,当初又何必把吴凤栖调到财政局去呢?

何铁夫低着头又踅回办公室。

电话又响了。竟是吴凤栖打来的。何铁夫心头为之一振。吴凤栖先问了问何铁夫这几天的一些情况,然后告诉他,魏家桥已经跟她打了招呼,要她和石时务对调,到工交科去做科长。何铁夫说,如今企业转体,工交科清闲。吴凤栖说,金石开提副局长的材料也已报了上去。

何铁夫不置可否。他对这些不感兴趣。为了转换话题,何铁夫开玩笑说,我今晚请你去白领茶庄喝茶,你会赏脸吗?不想吴凤栖立刻应道,当然去,七点在白领门口见面。何铁夫说,还真去?吴凤栖说,不真去,还假去?你如果还是财政局长,用八抬轿子来抬,还抬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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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

1

事情的开始原本非常简单。那天我站在街边躲雨,蓝青从商场里走出来,我们相遇了。就这么回事,没别的特殊的地方。

其实那天的雨根本算不上什么雨,无论如何是用不着躲避的。确切地说是一份雨意。空中飘飞着似有似无的游丝,半白的微微的阳光在那游丝上逡巡,总也漏不下来。我站在街边,一时想不起我该往哪里去,于是我就做着一副躲雨的模样,站在那里不动。

蓝青走了过来。

那时我还没认识蓝青,根本不知道这个世上或这个城市里还有一个叫蓝青的女孩。所以蓝青走过来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在意。我们都仰着头,望着空中那似雨又好像不是雨的游丝。

慢慢我想起来了,原来我是准备回家去的,我的家就在这条大街背后的横街上,家中有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也许这个时候她们正等着我回去吃饭呢。可这天我却懒懒散散的全没回家的兴致。这没有别的什么原因。我想如果有原因的话,凭着我这样的已届中年的男人的经验和智慧,那是一定会找出消释原因的办法的。

当时我也集中思想琢磨了一会儿,恐怕说来说去,原因和结果都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不——想——回——家。

这么琢磨着,我把浮游于空中的目光抽了回来,抽回到离我最近的身边的人和事中,尽管这些人和事跟我相距得那么遥远。这样我就与一种目光相遇了。这是一种既陌生又似乎早已熟悉的目光。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三十多年了,这个城市包括这个城市里的目光,已经让我感到越来越陌生,越来越疏远,所以陡然遇见这陌生而熟悉的目光,的确让我惊喜。我不自觉地向前挪了一步。我仿佛听到那目光里有一种无声的呼唤在招引着我。

从这种奇特的感觉中醒过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是一个女孩站在不远的前面。当时我不知道她叫蓝青,我只能不吱声地朝她笑笑,算是一种深深的感激。蓝青也笑了,笑得美丽而清纯。蓝青笑着,很随意地说了一句:“我可认识你,你不就在对面的公司上班么?”

我点点头。我想说是的就在那里上班。我想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们可从来没有过交往。我想说当然我也似乎早就认识了你,因为你的目光使我感到既陌生而又熟悉。

我想对蓝青说的很多很多。

可我什么也没说。许是想说的越多便越难说出口。许是这些话一齐跑到嘴边把嘴唇都塞住了,一句也别想挤出来。

蓝青大概并没意识到我的窘迫。她见我仅仅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又轻轻笑了。而且我还看见她眉下的长睫毛很灵巧地眨了两下,然后她就转过身去,走向街尾的小巷子。

这时空中的游丝粗起来,它们不再随意地飘荡,而是掉转方向,向地面垂钓下来。我知道这才叫真正意义的下雨。

蓝青在街尾消失了,没入古拙的小巷子。蓝青什么也没留下,包括她的住址和姓名。但蓝青又什么都留下了,她的笑,她的目光,她的那句很随意又很动人的话。

下了班,罗凡就很卖劲地往家赶。罗凡很恋家。在这个充满着形形色色的诱惑的世上,像罗凡这么恋家的男人恐怕已不太多。罗凡的家在一个很深的巷子里,家里的老婆还年轻,家里的保姆也漂亮。这大概是罗凡恋家的最令人信服的解释。

罗凡走进那条他很熟悉的巷子。他的脚步泥了一下,将提着的包掖到腋下。同时罗凡远远地看见自家阳台上站着一个女人,开始他还以为那是他的老婆,细瞧才发觉是他家那个叫小茗的保姆。罗凡心头鼓起一种感觉。罗凡的脸在昏黄的暮色里浮着两抹黯红。罗凡加快了步伐,那个单瘦的身影往巷子深处沉下去。

阳台上站着的女人果然是小茗。小茗正在晾衣服。阳台上绷着铁丝,小茗把罗凡的衣服和罗凡老婆川溶的衣服一件件用衣架撑开,再挂到铁丝上。衣服一挂上去,就开始湿漉漉地往下滴水,阳台外已滴出一挂明晃的雨帘。家里是有甩干机的,川溶也对小茗说过,衣服甩干后再晾。可小茗不听川溶的,小茗说衣服塞进甩干机里一甩就变得皱皱巴巴的,所以小茗每次挂衣服时都要在阳台外挂出一挂雨帘。

挂完罗凡和川溶的衣服,桶里剩下的便是小茗自己的衣物。小茗弯下腰,从桶里拎出一条浅红色裤衩,支到衣架上。又弯下腰,从桶里拎出一块白色|乳罩,搭在裤衩上。然后小茗伸手将它们往铁丝上一挂,转身提桶进了屋。

虽已是黄昏,屋里依然还没开灯。小茗绕过屋中的矮桌,朝厨房走去。不经意便瞥见卧室里川溶的影子还贴在窗前,仿佛一幅过时的画。¨wén rén shū wū¨小茗赶忙缩了脑壳。

此时川溶的手上拿着一枚钥匙。这是一枚心形柄的铜质钥匙,它的颜色与这个幽暗的黄昏很接近。川溶拿着这枚铜钥匙,在窗前站了好一阵了,大约是下班回到家后就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

川溶在市立图书馆上班,离家近,下班后三五分钟就可到家。家里的事有小茗操持,她没有别的要干,便从身上取下这枚铜钥匙把玩起来。这是川溶相恋了十多年的男友亲手交给她的。她的男友叫冯良,是她小时隔壁村的小伙子。他们从上初中起就是同班同学,高中毕业后,两人又一同回到了大山后面的山村。可川溶没有像一般的恋人那样嫁给冯良,却嫁给了城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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