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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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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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口不言一阵子,老冯最终颓然点头,将手里刚点燃的烟扔到地上,踩熄。

他最疼爱、也是最担心的就是他这个刚进高中的宝贝儿子,正值青春叛逆期,老冯说他一句,他顶上十二句,平时也不好好学习,喜欢标新立异,追求新鲜,整天跟着一帮社会青年东跑西颠,走南闯北,美其名曰探究社会,说白了就是瞎混。

“这衰仔这回闯大祸了,惹上黑龙团了。”

老冯虽然来了宁州三年多,但还是一口纯正的广式普通话。

他所说的黑龙团,是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对于黑龙团这个神秘组织,萧云也只是道听途说地了解一些。这个社团控制着南方六省的地下势力,华国的黑道唯它马首是瞻。其背后的官方势力也是盘根交错,公安部派请工作组进驻JS省几次,都无功而返,可见黑龙团在JS的权势通天。

“他怎么了?”萧云实在不忍看见这个曾帮助过他的好人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衰仔昨晚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去飞扬酒吧喝酒,为了争女人跟一个流氓发生口角,打了一架,谁知那个流氓是黑龙团的人,这下没有活路了,唉,家门不幸啊。”老冯眼眶一红,神情愈发凝重,几根早生的华发也泛起白光。

“对方怎么说?”萧云轻声道。

“刚才我一朋友给我打了个电话,对方不接受和解,非将我赶尽杀绝。”老冯落寞道。

“没有商量的余地?”萧云皱着如刀双眉。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敢跟黑龙团谈条件。”老冯凝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

“哪种?”萧云如刀双眉皱得弥紧。

“死人。”老冯轻声道,语气哀伤黯淡,低头注目着人行道瓷砖上的一片黄嫩落叶。

萧云瞳孔紧缩,视线也转到那片落叶上,轻声道:“黑龙团真的恐怖到这种地步?”

老冯竟然笑了笑,笑容自然到似是有感而发,轻声道:“其实我很幸运。”

萧云一怔,脱口而出:“幸运?为什么?”

老冯从裤兜掏出一盒五叶神,拿在手上,轻声道:“因为我没有收到黄泉书。”

萧云惊奇皱眉,问道:“什么黄泉书?”

老冯侧头望了眼他,轻声道:“你没听说过?”

萧云轻声道:“没有。”

“黄泉书,可以说是世上最奇妙、也是最可怕的东西,没人想见到它,却人人都想见识一下它。其实,它并不神秘,只是一张很普通很普通的水墨国画,A4纸般大小,纸质也是普通的生宣纸,纸上的图画更是单调到近乎枯燥,在纸中央,只跃然着一条黑龙,一条没有任何特别的黑龙。然而,就是这条黑龙,意味着一条生命的离开,谁也不会例外。”老冯轻缓说道,带着三分幸运、三分敬畏、三分哀怨和一分向往。

萧云静静听罢,沉默了许久,轻声道:“世上竟还有比法院判决书更有效的东西?”

老冯抬头望了眼碧蓝的天空,喟然长叹道:“黑龙一现,命悬一线。”

阳光依旧刺眼。

微风过处,又有一片落叶悠然飘落。

尚未到秋,叶子便急着离开,是厌倦,还是无奈?

萧云望着那片叶子轻缓落地,轻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凉拌,还能怎么办?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无法阻挠的事。如今我只能带着那兔崽子离开这里,回广东去。落叶归根,我也算提早应验了这句古老话语了。”老冯的语气无比落魄,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烟掉地三次,捡起,衔在口中,掏出一盒书式火柴,“嚓”,一根火柴划着,燃尽却点不着烟,“嚓”,第二根,仍是点不着,第三根依旧。

萧云轻声道:“烟拿倒了。”

老冯一愣,苦笑摇头,反过来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弥漫。

萧云轻声安慰着:“这样也好,远离是非之地,换个环境,也许能让小琮回到正轨。”

老冯满面愁容掩不住,轻声道:“这事你不用理了,先忙去吧。”

萧云轻声道:“那我先去送外卖了,你也别太担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老冯不再说话,微眯起眼睛,几条鱼尾纹不经意爬上眼角处,挥挥手让他去工作。

萧云无奈地摇摇头,离开。

——————————————

步出茶餐厅,天蓝依旧。

萧云抬头三十度仰望苍穹,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

对老冯的爱莫能助,让他心生悲凉,小人物的卑微,在这一刻是那么的凸显。

一位名作家在那十年动乱里喊出了振聋发聩的一句:这个世界多么需要清新的空气,更替去腐朽的、腐蚀着人类灵魂的气息。让世界和谐得像血脉相承的亲人,让世界安静得像沉睡的午夜,让世界纯净得像新生的婴孩。

当一个人改变不了世界,他就会选择逃避。

所以,老子逃了,陶潜逃了。

但萧云不是老子,不能骑青牛、走潼关;也不是陶潜,不能种豆南山、带月锄归。

他有他关心的人,有他要保护的人。

他不是众佛,不能给这个世界带去新鲜空气。

他只是个平凡的人,和其他人一样,常常需要仰望那些站在高处的人物。

也许,他唯一不平凡的地方,就是他深知死亡的可怕。

他的过去,如同黑暗里绽放的花朵,寂寞而馥郁,令人回味悠长。

追溯岁月的脚印,历史的扉页上沾满了鲜血,写满了艰难。他所经历过的人生,是任何人也无法想象得出的。人间炼狱?这词还是太轻了。他曾无数次闯过鬼门关,却一次一次地挺了过来。这并不是说明他是个不死小强,只是他比普通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不会让死亡轻易地把他带走。

生命有多远?

没人能给出准确答案。

死亡二字,寥寥九笔,却蕴含着多少意思?

依旧没人能说得清。

那些并不能被死亡所终结的心碎,那些麻木中绽裂的伤口,一路伴随着萧云的成长,而一个伟大人物的生命本身就是在疼痛中成长的,并时时刻刻延续着,永无休止。也许就在某一天,谁也无法预测的那一天,就会出现一个不知何方神圣的家伙给他致命的一击,他甚至连回忆一下往事的时间也没有,就永远阖上双眼。

人生就是这样,从不发行往返车票,一旦出发了,就再也不会归来了。

这个社会的人们总是太忙,生命疾驰而过,无暇停下脚步,舔一下伤口。

悲哀,一种莫大的悲哀。

萧云骑着外卖自行车来往于宁州中心商业区,忙不胜忙,如同辛勤采蜜的工蜂。他从不抱怨诉苦,也不悲天悯人,为了能够支付那份不低的房租以及给许子衿提供一个相对惬意的生活姿态,必须像其他底层工作者那样,早出晚归,不停地工作,不停地耕耘。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留给世界的就只有背影。

萧云笑容很淡,很纯,白领们都很喜欢这个从不自卑也不自负的年轻人。

“萧云,今天怎么这么晚?我都快饿扁了!”

“哇,小萧,今天的叉烧这么多?广记果然是真诚待客!”

“小帅哥,笑一个嘛,对,你看,你笑起来比韩国那些狗屁明星有味道多了!”

……

……

时代广场,宁州地标建筑,昊天集团所在地。

萧云刚刚送完一层楼的外卖,这也是他今天送的最后一单,听了白领们很多的调侃话语,或是过分热情的攀谈,或是不咸不淡的笑言,此刻终于可以逃离苦海,安静地站在走廊的尽头等电梯。

电梯从一楼,慢慢往上升。

“不用跟着我了。”一把男声从后面传来,铿锵有力,不容抗拒。

萧云听见这把声音,嘴角微翘,眉头轻轻舒展,并没有转头,依然静逸地站着。

说话的那个男子一脸怒气,显得颇为不耐烦。

他身后跟着两名保镖模样的男子,身材魁梧,肩宽腰壮,清一色的黑西服打扮。

那男子正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由于刚在总裁办公室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心情当然好不到哪去,忽然瞧见了站在电梯前的萧云,微微愣住,然后转身对那两名亦步亦趋的保镖吼道:“给老子滚,再不滚,我让你倆丫的躺一个礼拜医院!”

两名保镖听后,面露惶恐,迅速转身离去。

他们当然要走,这是不容有半刻犹豫的,因为之前他们已经躺在医院两个月了。

那男子待两名保镖走远之后,旋即像春夏秋冬季节更替一般,伊始一脸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灿烂如同雨后阳光般的笑容,快步走到萧云身后,兴奋喊道:“师父,您怎么在这?”

萧云微笑,淡淡道:“张宝,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师父,把我都喊老了。”

这人竟然是张宝,昊天集团的太子爷,不可思议。

“是是是,你看我老忘。”张宝敲了下自己的头,哈然笑道,随意散发着军人的豪爽魅力,瞥见萧云手里空无一物的外卖篮子,不禁捋起衣袖,“大哥,你刚送完外卖?那帮死人竟然敢叫你送外卖,看我不弄死他们。”

萧云转身给了张宝一个板栗,笑着道:“那是我的上帝,你也敢动?”

张宝满脸委屈,点点头,又摇摇头。

萧云见他这般熊样,忍俊不禁,张宝也咧嘴大笑。

男人间的友情就是这般直观,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

两个月前,宁州,初夏。

萧云初来乍到,宁州的繁华让他为之感慨,全国百强县市之首果然名不虚传。

他已经在“十里清扬”酒吧工作一个月了,对于宁州缓慢的生活节奏渐入佳境。

他刚从“临江新邨”高级住宅区出来,他想找的人去了西欧,只好无奈地打道回府。

阳光,总是让人心怡的,尤其是江南的阳光,一如情人间的吴侬软语,温柔,细腻。萧云正慢慢地走在林荫道上,手里抛玩着一颗小石子,欣赏着高楼大厦,欣赏着车水马龙,熟悉着这个城市的空气,熟悉着这个城市的味道。

一辆奔驰正向路边的一个停车位缓缓驶来。

不料,一辆丰田从后面轰然超车,并横行霸道地停进了本来是奔驰囊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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