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雄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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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雄赋-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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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老又抿了口茶,清清嗓子,继续道:“他很喜欢我的,经常和我逗乐子。那时候他病得很重了,连抱我的力气都没有,可他仍在写着中华民国的发展战略以及与苏联的合作等等,有时我在旁边等得不耐烦了,庆龄小姨就会哄我睡。没想到他到京没多久就去世了,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去世那晚,北京铁狮子胡同哭声一片。我当时什么也不懂,就还吵着干姨丈起来陪我玩,结果就被大人喝斥着抱走了。那晚,庆龄小姨是令仪姐一直陪着的,令仪姐知道吧?就是‘四大家族’孔家的大小姐。哎,一代国父就这样走了,现在回忆起来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人世间的沧桑和历史的荣辱,犹如滴血的利刃,在某个时刻会突然地一幕幕呈现在世人的眼前,而我们的前辈把它揉碎了,吞下,宁可肝肠寸断,也要噙着泪带着笑,轻松地说,一切成败都已过去,往事如烟。

“革命先驱,民族英雄,青天可鉴啊。”老爷子喟然长叹,两道犀利目光仿佛穿透苍穹,“我们这些老家伙跟这些伟人比起来,简直就是萤火之光堪比皓月之明,什么‘百胜将军’,什么‘不败战神’,徒有虚名,徒有虚名啊!”

燕老呵呵一笑,打趣道:“难得你个死老头会说这么谦虚的话,今天讨论的这个话题,值了。我们太老了,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喽。不过在离开前总得要做点什么,不能把遗憾带进那一抔黄土呀。”

“燕老头,说归说,做归做,我警告你,你可不能比我先走一步。我们要走也一起走,我怕一个人去到那边,见到这么多老熟人,会不好意思啊。”老爷子顿了顿拐杖,仰望苍穹,似有一丝不舍。

燕老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叩着大腿,幽幽道:“刚才孩子的那一番水论可谓是鞭辟入里,直透人心啊。水,至清,尽美。从一勺,至千里。利人利物,时行时止。道性净皆然,交情淡如此。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能和你们这几个生死之交相识一场,也不枉此生了。哎,醉翁走了,河殇也走了,当年的宁州四将军,就剩下我们俩了,孤独啊。”

“两心相忆似流波,潺湲日夜无穷已。”老爷子脸上爬满了悲伤,一声叹息,望向山脚下的那个勤奋的小男孩,“希望小七快点长大,把事情解决了,我们也好去那边找他们两个,在团聚饮茶喝酒。”

“嗯。”

两人不再交谈,陷入一片静寂。

只有寒风呼呼吹来,吹落树上一片雪,似落英缤纷,美如仙境。

第五章 月色下,一场激战(一)

黄昏,无风。

茫茫雪野在朦胧中沉睡。

三千尺潭旁的一块空地寸土无雪。

一片茫茫雪野中,一个方圆不过五米的小圈子,仍然固执地坚守着它那种灰头土脸的样子,坚守着它那份坚硬的憔悴。

这块空地,像茫茫雪野上的一块癣疤。

一个上身赤裸的小男孩坐在空地中央,浑身通红,微微喘着气,正用道家呼吸法调整着身体机能。这片无雪空地正是他苦练了一个下午的五势梅花拳而形成的,可见训练的程度之大。此时的他闭上了双眼,似是进入了冥想状态,细细地回忆一遍今天燕老所教的拳法。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好习惯,温故而知新。他喜欢这样的思考,是因为母亲曾跟他说过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的一句至理名言: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

斜阳消残一片,投曳下的霞光迤逦绵长。

小萧云起身,穿好衣服后缓步走向离三千尺潭不远的地方。

那里矗立着一棵参天大树,鹤立鸡群般地站在那里,不知多少年了。

他每天入夜之前都会来这里看一下,感受它的沧桑,它的孤独,它的沉默,它的耐心,它的威严,它的沉湎。这树很灵,仿佛是它自己挪移到他眼前的。小萧云绕着它走了三圈,感慨于这棵大树的古老。

或许慑于它的巍峨和神秘,或许出于难以解说的原因,伐木的油锯饶过了它,让它依然耸立在那里。这棵古树的表皮爆裂了,从里面重新生长出新鲜的树皮,繁茂的树枝犹如无数条遒劲的臂膀伸向天空。孱弱的阳光渗进树叶的缝隙里,散落在雪地上,寒风拂动着树叶,那些晃动的光斑犹如天籁之音袅袅飘浮。

正像佛祖告诉世人的一样,生命是有轮回的。

大树走进了冬季,就应该准备进入另一个世界,准备另外一次灵魂的飘泊。

面对这样一棵大树,小萧云想不到这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只是想到这棵古树真厉害,可以呆在这里这么久,依然不吵不闹,耐得起绝对的寂寞,绝对的空虚,不焦虑,不浮躁,要是那鬼灵小丫头早就吵翻天了。

当然,作为一个八岁的小孩,不可能只是为了来这里沉思这些人生哲理。

小萧云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喃喃道:“大树爷爷,要怪莫怪,我这给您赎罪来了。您要是疼了,您就大声喊出来,我就马上停手,如果您没喊,那我就要够数了才能停手。您要怪莫怪。”

须臾,小萧云睁开眼睛,绕到树后,抚开地上的一层厚雪,露出了一堆小石头。这是他在三千尺潭里游泳时,在水浅的地方积攒起来的。他将一颗小石头攥在手心,清亮双眸顿时冷冽无双,如剑目光冷冷睨着大树的一个小洞,倏而出手,小石头风驰电掣般向小洞飞去。

“啪!”

溅起几粒树皮屑,小石头死死地镶入了树中。

小萧云一遍遍地重复着刚才的动作,直到挥了1000次手后才停下来,松着有点酸软的小胳膊,而树干的小洞又比昨天的深了不少。如果往前细细察看,你会发现这面树干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小洞,像一个个弹孔一般,满目疮痍。这不知是挥了多少次手才能形成的奇观。

这飞石小技被小萧云命名为“没羽箭”,是他听了母亲讲的《水浒传》里面的一个好汉——没羽箭张清的故事后,才决心要练的。他练的初衷就是天真地觉得隔空飞石伤人是一件非常帅的事情,慢慢地才深知多一技傍身,就多一分安全。

终于,那轮残阳落下了一天的帷幕,黑夜隆重登场。

太阳一落山,森林就像有大铺盖捂下来一样,迅速变黑。

所有树木都阴森吓人,葳葳蕤蕤,翁翁郁郁,密密匝匝。

其实你抬头看看,天空倒比下面亮堂。

森林的夜,其实和人类的生活区相反,和北京三里屯的酒吧一条街相近,夜幕越重,也就越热闹,虫吵蛙喊,激烈得像摇滚一样,又像酒鬼吵群架。然而,冬天的夜则是死寂得可怕,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儿声音,仿佛走进了庄严肃穆的基督教堂。

“小七哥,你在哪里?”小子衿的声音忽然在大树不远处响起。

“丫头,我在这儿,你怎么来了?”小萧云在心里责怪着许丫头,嘴上焦急道。

“终于找到你喽。”小子衿听到小萧云的声音,兴奋地跑过来,她知道这小男孩每天傍晚都要来这里练飞石的。有时她也会静静地陪在他身旁,看他挥手投石,挥汗如雨,比看小田鼠游泳好看多了。

“你这不听话的小丫头,就喜欢乱跑。这么晚了,天还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万一被狼叼走了,看你找谁哭去。”小萧云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带着责怪语气道,帮她将衣服裹得更紧一些。

小子衿皱了皱鼻子,撅起小嘴,晃着手里的手电筒,嘟囔道:“我才没乱跑呢,是薇姨叫我下来找你的,她说天黑了,就会很冷很冷,人会冻坏的,叫你赶紧回屋。我好心下来找你,你还凶我,哼。”

小萧云轻笑一声,抛着小石头玩,轻声道:“好啦,是小七哥的错,我们走吧。”

“嗯。”小子衿不满情绪成了过眼云烟,嫣然一笑。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黑夜中,如银的月光投下两个小小的身影。

————————

忽然,被冷雪覆盖、显得碎银斑驳的草丛里窸窣一阵响,吸引了两个小孩的注意。

一只硕大的田鼠奔跑过来,后面紧追着一条细长敏捷的身影。

那是一只凶猛嗜杀的青鼬。

这只青鼬对大田鼠紧追不舍。

鼬科动物是鼠类的天敌,它即使不饿,也决不让任何一只老鼠逃生。

老鼠遇上它,很少能逃过它果断而凶狠的追杀。

单从速度上看,老鼠是在雪地里跑,而青鼬似乎是在雪尖上飞。

不出十米远,便听到田鼠一声垂死的尖叫,接着便是它头骨碎裂的声响。

小萧云和小子衿对视一眼,轻笑而起,似乎对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有点习以为常。

因为冬天的缘故,云浮山的小动物已经难以觅其行踪,忽然见到,顿觉亲切无比。

两人正走着,赫然发现前面有一头死野猪,横卧于路中央,死得相当蹊跷,颈脖处有一个不大的伤口,野猪尸体三米外才有它奔跑时的脚印,说明野猪当时是在空中跳跃时被杀死的。小萧云他们两个还没来得及评论什么,远处一声狼嗥,吓得他俩都浑身一激灵。

小子衿一震,她发现了什么,赶紧悄悄地向小萧云示意。

小萧云顺势望过去,只见密林深处,几盏贼亮贼亮的灯飘忽晃动个不停,颜色荧绿。

狼来了!

小萧云赶紧拉着小子衿躲到了一旁。

青鼬匆忙扔下吃剩一半的老鼠,无声地隐去。

几盏亮灯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野狼黑糊糊的轮廓了。

为首的一只头狼走出树影,那是一头狼王。小萧云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头狼王,它身形伟岸,姿态优雅,一脸的王者之气,顾盼之间八面威风冉冉而来。它一只眼睛含着王者必有的自信和豪迈,一只眼睛含着斗士必有的威严和杀气,但行动却是傲慢和迟缓的,充满了对猎物发自内心的蔑视。

它警惕地向周围吸着鼻子,像是发现了什么。

它不着急去野猪横卧的地方,反而在原地蹲下,看上去就像一个坐着的人影。

它身后的狼也都停止了前进。

忽然,另一侧的矮林一阵响动,一个黑影蹿出,直奔死野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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