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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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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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自己啰。”料俏的心眼却很坏,刻意起了个头后,就把问题扔给她自己去想。

那嫣手边的动作顿了顿。如果可以,她很想告诉料俏,这问题她已经在心底问过自己不下数百回,可是得到的答案却令她害怕。

会躲卧桑,是因为那名夜贼的身影,在她的记忆里渐渐模糊,而卧桑的模样,却在她心底愈来愈近也益发清晰,近来,她的心多惦谁一分、多想谁一些、多念谁一点,她已分不清楚,而她更害怕去问自己,她进太极宫来想靠近的人,究竟是那名夜贼还是卧桑?

或许是因为他们都有双相似的眼的缘故,有时候,她会不知不觉地在心底把他们俩当成同一人,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单凭身分来看,一个是贼人一个是太子,他们就不可能是同一人。

“陪那个牢头打了一天,我快累死了……”料俏边打呵欠边盯着她出神的模样,“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那嫣正欲歇口,方抬起头来,不经易瞥见在窗外宫灯的映照下,除了如鬼如魅拍着窗的树影外,一道令她印象极深的人影,悄悄地自院里一闪而过。

她随即认出那道人影是谁。

是他,那夜的夜贼!

“你要去哪里?”料俏莫名其妙地看她动作飞快地打开窗子,一骨碌地跃出窗外。

跨过宫栏、起身跃过嵌着琉璃瓦的厚墙,熟悉的紧张感又回到那嫣的身上,在凄蒙的月光下,她再次失去他的身影,又被他孤零零的抛下在黑暗里。

带着庞大的失落,那嫣寂寂地踱回房里,并在一头雾水的料俏靠上来前,先一步告诉她原因。

“窗外有人,我想知道他是谁。”

“方才我什么人也没见到啊。”料俏搔着发,“会不会是你的错觉?”

错觉?不可能,自小就习武的她,这些年来一直权充着养不起护卫的裴家保镖,多年下来—她已训练成每每一有风吹草动,就能随即提高警戒,而刚才透过宫灯灯火的照耀,那道影子再清晰不过,她相信这绝不是她的错觉。

但……那道身影,为什么在此刻静下心来深想时,会觉得与卧桑的那么相似?

单单只是站在这儿猜测,那道深深在她心中的谜底,是永远也解不开的,她若是想解开谜底,查出那两道身影之间是否有着关联,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去查出真相,而她也正好可以藉这个机会,确认一下卧桑和那名夜贼的身影,为何总会在她的心版上重叠。

“我担心……”她转了转眼眸,转身对料俏换上了一副忧愁的模样,“含凉殿里可能遭偷儿了。”

料俏马上精神一振,“你确定?”

“是啊。”那嫣刻意引诱着极爱凑热闹的她,“含凉殿里价值连城的东西多不胜数,若是有偷儿想进宫来盗东西,我想偷儿应该会先去卧桑的殿里。”方才她看那名夜贼似乎是离宫而去,倘若此刻卧桑也正巧不在殿内的话,那他就有十足十的嫌疑了。

“我们去找卧桑。”不多疑的料俏马上上当,拉着她的手在深夜里直闯含凉殿。

以为她们早已歇息,没料到她们会在这个时辰来拜访的离萧,在殿内远远地看她们相偕走来时,神色仓皇左张右望了一会,而后连忙在她们未走进含凉殿前,飞快地关上殿门站在殿外迎接她们。

“卧桑他人呢?”赶来凑热闹的料俏,一蹦一跳地跳至他面前,不解地望着那扇紧关着的殿门。

离萧的表情顿时有些不自在,“殿下他……”

那嫣多疑地盯着他,“他在哪里?”为什么离萧的眼神闪闪烁烁的?

“殿下他……”离萧忙一手指向身后,“他不就好端端的在里头吗?”

那嫣随即仰首看去,隔着玉帘窗,殿内明烛高烧,将殿内一景一物皆投映在窗上,其中,也包括了一道位在御帘前振笔疾书的身影。

“这么晚,你们来找殿下有事?”离萧在那嫣想凑上前看得更仔细时,先一步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拦下。

“表姊看见窗外有个人影鬼鬼崇崇的,她担心有偷儿。”料俏边说边兴冲冲地踮高脚尖朝殿里探看。

“有我守在这,怎么可能有偷儿敢来这?你们一定是看错了。”离萧不着痕迹地将料俏推离门边。

“我进去看看。”愈看愈觉得古怪的那嫣,想上前打开殿门一探究竟。

离萧忙不迭地拦身在她面前,“不必了!”

“为什么?”那嫣眯细了眼,对向来稳重持成的离萧,此刻他那显得有些焦躁的模样,更是感到怀疑。

“因为……”离萧转了转眼珠子,急急地挤出拒客的谎言,“因为殿下不习惯有人在他夜里处理公务时打扰他,关于这一点,他是很忌讳的。”

她淡淡轻应,“这样啊……”不都说是一家人、不必拘于礼节吗?怎又会突然坚持了?

“真的没有偷儿?”料俏难掩一脸的失望。

“没有。”赶不走人,离萧索性又对她板起了恶睑。

“好吧……”累了一天没力气跟他打架的料俏,只好伸手拉着那嫣,“走啦,都跟你说过是你的错觉了。”

望若离萧坚持的神情,那嫣直觉地认为这其中另有文章,但殿内那道映在帘上的模糊人影,却又说明着她的怀疑似乎有误,于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任料消拉回含元殿内歇息。

朦胧的灯影下,那嫣枯坐在桌旁思索着离萧方才的种种反应,和那道在转眼间就消失的人影,到底是哪儿来的。

“百思不解……”她烦躁地甩甩头,取来桌上的茶水试图让自己的神智清醒一些。

茶水入腹不久后,纷涌的睡意便像潮水般的袭来,而她的脑际里,也闪过了一阵迷茫的不适感—她睁不开眼地赶忙来到床畔躺下,接着一阵放松感,令她的眼皮不可自持地变沉,急急地抽空她的思绪,让她陷入突如其来的睡意里。

隐约中,一床杼被密密地盖上她的身躯,她睡意朦胧的睁开眼,只见到一张看不清面容的脸庞,仿佛正低首凝视着她,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轻淡似无的酒香,是秋露白的味道。

迷茫惺忪的感觉缠绕住她,她的睡意更深了,抚过她眼睫的大掌,似一阵温暖微薰的南风,缓缓地为她揭开一场梦境,那梦境,似无底的潭,正敞开了双臂拥抱她,直朝她淹过来。

叮叮咚咚,宛若飞泉滴落在岩上清脆的细微声响,从宫中很深很深的地方传来,有些模糊有些沉重,一声声地,像是她心跳的节律,但她听不清,汹涌向她袭来的梦境,也使得她没机会再去聆听。

☆☆☆

当秋阳斜挂在西方天际时,那嫣默不作声地在卧桑的御案上放了盏暖茶,又坐回他身畔不远处的软榻上,习惯性地盯着他的背影,但她的心思并不在忙碌的卧桑身上,她还在试着理清她昨夜所遭遇的梦境。

是她睡迷糊了吗?还是梦?昨夜那道恍惚的人影和酒香出现时,她正半梦半醒,因此她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真还是幻,可是她还记得那双依依的手,和那催眠她的掌温。

很奇怪的,从前她一向浅眠,也时常一夜不合眼,可是自从到了太极宫后,她总是一觉到天亮,而且睡得极深极沉,除了在入睡前会有些迷迷茫茫的不适感外,她这辈子从没睡得那么香过。不过除了她外,眼前这些同样也是太极宫的成员们,似乎就没她那么幸运了。

据她的观察,司棋在白日里总是会打瞌睡,有好几次,她也看到离萧偷偷的在打呵欠,连料俏也变得不似以往的活泼有朝气,总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而卧桑,虽然他是可以精神抖擞地处理国务,但她知道,他有时也会揉揉看来好像很酸涩的双眼。

尤其每到黄昏的这个时辰,更是众人皆睡我独醒的好时辰,打盹打了一天的料俏,等不及天黑,早就已趴平在桌上会周公了,而忙了一日的其他人,也都是硬撑着眼皮撑得很辛苦,于是她总会适时的去煎上一壶银毫,趁热一一捧去每个禁不住睡神召唤的人前,看他们在喝下茶汤后,才悠悠睁开一双渴睡的眼。

眼看着面前这一群又歪歪倒倒,打盹打得辛苦万分的众人,那嫣只好把她不解的梦境给摆一边,先让这些醒醒睡睡一天的人们醒过来。

她轻声地走至料俏身边,一手扶起她贴在桌上的小脸,阻止她继续把桌当床来睡,并端来一碗茶放在她的面前。

“天部黑了,你还想睡?”睡了一整日,她也该醒醒了。

“人家累嘛……”料俏不甘不愿地在榻上坐正,眼底还是泛着浓浓的睡意。

“老实告诉我,你近来为何老在大白日里就打盹?”她一定要问明白这个问题,因为她实在不解平常都能睡到日上三竿的料俏,怎会出现这种夙夜匪懈的模样。

料俏疲惫地揉着眼,“我每天夜里都睡不好……”

“为什么睡不好?”她通常不是一沾到枕头就可以呼呼大睡吗?

“有人吵我……”料俏边说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每天晚上都有很多细微的小声音扰得我睡不好,你都没听到吗?”宫里入了夜本来就很阴森幽暗,况且有那些怪异的声音在,她总是一夜不寐到天明。

那嫣好奇地托着香腮,“什么声音?”她怎么什么也没听到?

料俏一脸的沮丧,“我也不知道。”她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那么缺德,竟在夜半好眠时分扰人,可偏偏她又没勇气去追根究柢。

本来埋首在奏折里的卧桑,在听了她们俩的对话后,微微抬起头来,以眼神扫视着一旁始终不置一词的离萧和司棋,只能意会而不能言传的眼神,悄悄在他们三人之间流转。

“卧桑,你把表姊还给我好不好?”见他搁笔了,料俏忙不迭地去向他讨人情。

“我最胆小怕黑了,没有表姊在的话,天黑了我不怎么敢一个人待在房里。”才把那嫣借给他几天她就后悔了,她都忘了多个人也好壮壮胆。

卧桑不语地扬高了一双方挺的剑眉。

还给她?她以为他千方百计的,为的是什么?

“我知道是什么声音吵得你睡不好。”决心抢人抢到底的卧桑,马上换上了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坐至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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