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流光- 第15部分

蒋小姜没有说话。柯睿熙最后只能尴尬地离开。“吧嗒！”门被轻轻地带上，而阻隔开的，仿佛不单单是一个空间而已。

蒋小姜躺在床上，移了移视线，映入眼帘的又是那一块窄小的方块天空。

【5】

华灯初上的钟点，小巷里一片死寂，偶尔听到几声狗叫。这个时候，柯睿熙已经回去了很久。

蒋小姜独立着一只脚，把窗户用力地关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妈妈推开门进来。蒋小姜迎上妈妈的眼神，两个人都只是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仿佛穿过了一条悠长的被叫做时间弄堂的狭长空间。

如此幽深的一眼，夹带了太多与命运有关的抗争。如果现在爸爸还活着的话，也许她们家也有能力搬到一处环境比较好的小区了，也不用待在这里被污浊的氛围熏陶。

“该换药了。”蒋妈妈淡淡地说，然后在蒋小姜的床边坐下。

“我自己来。”蒋小姜倔强地说。

“坐好！”妈妈按了一下小姜的肩膀，开始拆卸蒋小姜脚上的绷带，动作很轻。妈妈还是像过去一样温柔，蒋小姜知道妈妈这几年不容易，她也听过言姨问过妈妈要不要再婚。是的，爸爸去世的时候，妈妈也不过三十出头，算得上风韵犹存，也算得上条件不错的对象，但是妈妈摇摇头，她说：“我和小姜一起过也很好。”

妈妈她真的好坚强。蒋小姜用近乎于敬佩的口气对董夕希形容过妈妈。

没有了爸爸，对于蒋小姜来说是多么怪异的虚空，然后她想像过假设过，如果有一天自己也成为人母，自己的丈夫在一夜之间离她而去，假若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么，自己是会洒脱地再度寻爱，还是继续静静地生活，任时光从自己的头顶驱驰而过，又或是会随着他一起死去呢？

“我把股票都抛出去了。”

蒋小姜定了定神，妈妈说这句话的口气似乎有些不经意，倒是蒋小姜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66节：第四章类似爱情（17）

｜乳黄｜色的药膏，带着怪异的味道在蒋小姜的脚背上留下一斑又一斑的痕迹，现在自己的脚真丑陋，就好像被浪涛啃噬了的岩石一般恶心。

妈妈用绷带帮蒋小姜遮掩了这些丑陋的药膏，最后还在那儿打了个蝴蝶结。

房间的灯明晃晃地照在妈妈转身离开时的背影上，蒋小姜吸了吸鼻子，轻声说：“妈，对不起……”

妈妈什么都没有说，轻轻地带上了房间的门，一步一步走下楼。

妈妈，爸爸不在了，也许应该我来照顾你了，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就我们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就好。泪水不禁打湿了睫毛，梦里蒋小姜再次见到爸爸，他微笑地说，小姜，谢谢你照顾妈妈。

【6】

蒋小姜起床后，一睁开眼睛，就听见楼下传来柯睿熙的声音，“小姜！快起床！今天妈妈送我们上学！”

一路上没有说话，只是望着窗外的风景。

柯睿熙迈大一步，拉住了蒋小姜的手臂，“小姜，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路不说话？”

“没，没什么。”蒋小姜拉了拉书包带，撇开柯睿熙的手，“别这样，别人看了还以为怎么样呢！”

“是因为妈妈今天开车送我们来，所以才不高兴吗？”柯睿熙边说边把蒋小姜肩膀上的书包夺下来，往自己的肩膀上背。

“如果是因为妈妈送我们来不高兴的话，下次我开车！”

“没，把书包还给我。我只是脚还在疼……”忽然想起昨晚的梦，蒋小姜心里就莫名地难受。爸爸，爸爸已经离开了六年了。

“好啦，我帮你拿，你又不要我背你。”柯睿熙的笑脸像沐浴在阳光下的向日葵花。

“难道我像你一样厚脸皮吗！”蒋小姜瞥了柯睿熙一眼，想加快脚步走开，至少要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心里这么想却忘记自己的左脚包扎得像猪蹄，结果差点就要疼得说不出话来。靠着柯睿熙的这一边，蒋小姜的手指嵌在他的手臂上。

“还是我背你吧。”

“都说不用咯！”

“随便你啦……”柯睿熙拖长了音调，往前后看了一眼，在蒋小姜耳边轻声说，“真的没有人看着，再给你一次机会哈！”

第67节：第四章类似爱情（18）

蒋小姜迟疑了几秒钟，推开柯睿熙的脸，别过头。柯睿熙一定不知道刚刚蒋小姜的心跳得有多快，扑通，扑通……暗藏在骨骼交错位置，那颗如拳头般大小的心脏，每一跳都在向它的主人宣示着同一个信号——我喜欢眼前的这个少年。

我喜欢他。

喜欢他的话……

蒋小姜感觉到内心内突然冒上来一股勇气，她环住柯睿熙的脖子，说：“好吧！你来背我！告诉你哦，一背可要背一辈子！”

“呵呵，你耍赖啊！”柯睿熙正准备蹲下来的时候……

“小姜！小姜！”是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蒋小姜回过头，董夕希正屁颠屁颠地朝着她跑来。

“早上好。”董夕希朝着柯睿熙点了点头。

“动作利索点，好不好！”蒋小姜趴在了柯睿熙的背上，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了柯睿熙衣服上清新的味道。蒋小姜笑了笑，侧过脸对董夕希说：“喂，妞，你应该先跟我说早上好。”

“好啦，好啦，听说你脚烫伤了，是夏殊干的？”董夕希说这句话的时候，朝着蒋小姜挤了挤眼睛，视角朝着柯睿熙的背斜过去，带着几分嫉妒。

“除了她……”蒋小姜瞄了柯睿熙一眼，嘴角扯开，“还能是谁？”

“故意的啊？”

“鬼知道！”

“她肯定是故意的，高一开始她就喜欢找碴。”董夕希愤愤地说，然后用余光扫了扫蒋小姜的左手之后，脸比刚刚更红了。

“这个不能乱说，”柯睿熙突然插嘴说，“她应该不是本性那么坏的人。”

“你又知道……”蒋小姜压着声音说，上排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她不喜欢男生这样子帮女生说话，特别是不喜欢像柯睿熙这样，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为夏殊说话。柯睿熙只是站在人最善良的底线思考人性，他怎么会懂得不是谁都是善良的种子。

夏殊若不是故意的，为何要露出如此狡黠的笑容，她干坏事时候的嘴脸，蒋小姜怎么都忘不了。

“你就帮她说话！”蒋小姜嘟起嘴巴，伸手轻轻地扭了一下柯睿熙的肩膀，“她都把我弄成这样了……”

第68节：第四章类似爱情（19）

夏殊走在后面，扯了扯身边一副吊儿郎当样的夏历，嘴巴贴在哥哥的耳边说：“喂，哥！你去把她弄到手啊！”

抓了抓头发的夏历，抖了抖裤脚，摇摇头说：“蒋小姜不是省油的灯！”

“没出息！”夏殊扔下一句话就放快了脚步。刚刚她特地放慢脚步，现在快要与柯睿熙拉开距离了。

“你不要喜欢姓柯的那小子，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死丫头！我要不要把蒋小姜弄到手还用不着你管！”

夏历的声音很大——在一个如同黑匣子一般的走道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扩大了一倍。

几乎是同一时间，

他们都做了同一个动作——回头。

五个人停在尴尬的瞬间，视线中都无法容纳那些自己不能接受的人。

第69节：第五章毁灭爱情（1）

第五章毁灭爱情

你能不能看见自己，

藏在无数面镜子后面，那个行为怪异的人儿。

在千军万马中站起来，

在万劫不复中活过来，

在爱情里灭绝，沉睡千年。

【1】

“我要不要把蒋小姜弄到手还用不着你管！”

声音从每一个缝隙中钻进来，蒋小姜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听课。

上课已经五分钟了，连抽屉里的课本还没有拿出来，这是很狼狈的事情。蒋小姜该庆幸老师站在讲台上很大声地说翻开物理书，至少他那低沉的声音把蒋小姜从迷宫中救了出来。

蒋小姜伸手在抽屉里找书的时候，触到了小药盒，昨天没有来得及吃的药，滚在地上有一颗被夏殊踩成了粉末，还有一颗大概也被值日生打扫干净了。

盒子里仅剩的两颗还可以再吃一次。蒋小姜看了一眼，然后把盒子塞回抽屉，拿出物理书。

勉强地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梳理一次，然后再记在笔记本上。

没有办法走在老师的前面，就会慢半拍。老师讲了好几个例题了，可蒋小姜脑子里还是在思考前一题是不是应该那样子。

这个时候绝望就从窗外投射进来，向着蒋小姜扑过来，它不是独自存在的，它们是一伙的，它的军团很庞大，前仆后继。

于是，在蒋小姜的周围，每一处都是绝望。

没有办法再听下去一句话，蒋小姜的笔停住了，没有办法在笔记本上飞驰，它以倦怠的姿势停在她还没有画完的符号上。

蒋小姜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偷偷摸摸地做一些小动作。

“喂……”柯睿熙的笔盖在蒋小姜的背后戳了戳，“听课呀！”

单手托着腮帮的蒋小姜，只能把手机放起来，无奈地再拿起笔，朝着画满了乱七八糟符号的黑板扫了一眼之后，还是没能在笔记本上落下一个字。

下课的时候，柯睿熙的物理笔记本从蒋小姜的身后递过来，还带着他不太满意的声音，“你刚刚上课怎么了？”

“没什么。”蒋小姜埋下头，盯着暗黑的抽屉的某一个角落。

药盒是白色的，在再黑的地方都有着让人可以辨认的颜色。

“因为刚刚夏历的话吗？”

“……”

蒋小姜猛地抬起头，说：“你别胡说，跟他有什么关系啦！”

“谁知道你们女孩子怎么想的。”柯睿熙的笔停了停，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我还问你呢？”蒋小姜夺过柯睿熙手里的笔，反问道，“你怎么想的！”

“想什么？”柯睿熙的视线缓慢地上移，定格。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面对面的、悠长的一次对视，让蒋小姜想起了琼瑶剧中那些欲言又止的苦命鸳鸯。

“算了。”蒋小姜侧过脸，避开柯睿熙的眼神。

“那你把笔还给我。”

这时候蒋小姜才发现手里一直握着柯睿熙的笔。

为了不让这种尴尬的问题在两个人之间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