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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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大学-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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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得连成的勉强同意后,我把电视关了。然后我俩爬上各自的床。由于骨折没有痊愈,我上得有些吃力,不过想着那即将到手的安逸,我一咬牙,歪着屁股撑了上去。

又是寂静的夜,除了远处火电厂隐隐传来的呜咽,万物都显得很平静。赶路的太阳,迷离的空气,随着夜的降临,统统躲到树和墙的身后。这种时候,以前是怎么感叹来着?——我等着/万灵奔梦的时候/掂一掂宇宙的分量,还可以知道/苦于徘徊的眼神/过了几春,顾了几程。

“连成,睡了么?”

“没有。”

“我想写。”

“写啥?”

“写读书的日子。”

“好啊。”连成似睡非睡地敷衍我。

“但是在动笔以前,得想一个书名。”

“嗯。”

“我的最新研究表明,现在的打榜书名都比较长,例如,《谁动了我的奶酪》、《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什么的。”

“你说的倒有那么点意思,不过最近逛书市,我发现有一种书名更为吃香。”按惯例,连成一听见“奶酪”或者“亲密接触”之类的字眼就会打起精神,哪怕他已经处在半睡眠状态。

“哪一种?”我想听听连成的见解。“我称它们为幻想型书名,比如《他扑向他嫂子》、《她因为无知用板斧砍死亲夫而一无惭愧》、《一个女律师在三个法庭庭长之间周旋了八年》,等等。这类书籍往往在封面上呈送作者的玉照一张,然后在序言里声明这本书用皮肤或者下半身写成,字里行间浸透着灵与肉——读者就可以一边看书,一边参照封面满足自己的各方面幻想。你想要书名长一点还不是小事一桩,你看这个怎么样——《一个交大男生的风流二三事》?啧啧,够他妈长!”

“这个我玩不来,一没有生活铺垫,二没有性感照片。”

“你不要装清纯了,也不想想现在是什么时代?”

“是不是互联网时代?”

“切……看来我得给你补补课。当代的基本特征是这样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更有钱的可以使磨推鬼,最有钱的就叫鬼去操场上晒太阳。总之先有了钱,其他事情都可以谈。”

“呵呵呵,我突然觉得你有编顺口溜的天赋。其实,如果书名响亮,短一点也行,比如《中国可以说不》,《男人不能吃醋》,《女人拔腿上路》,《中国还是要说不》,等等。”

“叫《阳刚》怎么样?一听就是男人写出来的。”

“阳气太重了!”

“好了,不逗你玩了。看来你要逼我拿出那个酝酿多年的绝顶创意。”

“快说吧,别磨蹭。”

“《右嘴唇》!”

“哈哈,绝!”

“你要敢取这个书名,我保证销量,卖不掉咱兜着。”

“好是挺好,就是太抽象。”

“正因为抽象所以有市场啊。”

“不不不,还是欠妥当。”

“唉……你这家伙,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又不是给你儿子取名字。”

“让你儿子叫右嘴唇,你同意吗?”

“呵呵,我不同意。这样吧,现在来两个肉麻的。听好了,《风带着我来》,要么《我乘风而去》,多美!”

“叫《飘》怎么样?”我试探着问了问。

“《飘》?好名字啊,肯定能畅销。”连成兴奋地揍了床板一拳。

“哥们儿,别这样,都是文化人,何苦呢?”我感觉身体被万有引力抛弃,飘到天花板那么高,又咚地砸到床板上。

“怎么了?你觉得还有比《飘》更动听的名字吗?”连成很纳闷。

“不,这是最好的一个。可惜……”一直认为“飘”是个好名字,因为人虽谓之高大,实则又小又轻,风一吹就晃动。但我担心,如果向连成解释《飘》这个书名用了就会侵犯别人权益的话,今天的卧谈将会持续得太晚,更何况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于是选择沉默,眼睛盯着天花板,等待睡神把自己拖走。

“啧,还不如叫《嫖》呢,或者叫……”连成咂吧着嘴,突然讲起梦话来。

一切又恢复平静,除了火电厂的喘息和连成的呼噜。我开始回忆大学那几年,想起很多的人,想起很多的事,想起校园里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哈,哈。”想着想着就起床,打开书桌上的台灯,找出纸和笔,一边回忆一边写。书名先放一放吧,关键是我能记起多少往事呢?起初想得很吃力,大学的一张张笑脸似乎被时间模糊了,发生过的事情也互相纠缠成一团,但我很努力地把它们理清,因为这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只是梦里的一个角色而已,做得跟真的似的。所以说,有时候你发现自己没有在梦里那么勤奋,不足为奇,这时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每天依旧和连成一块儿看电视。看完以后,他上床睡觉,我伏案写作,虽然大脑中只剩一些烟气缭绕的碎片,但记忆还是带着误差粘在了稿纸上。写好一部分,我会拿给连成看,看他笑得开心,我写作的劲头就更加充足。他问:“你怎么在书里东拉西扯的?”我说:“我能想到多少,就写多少,实在回忆不起来的,拿听到的故事顶替。时间长了,很多故事和情绪就都扭在了一起。现在想到从前的悲哀,或许已经不感觉悲哀了;那些平凡的快乐,又像梦一般地令人回味。总之,记忆就是一团半假半真的混合体。你若不相信这种效应,回忆一次童年试试。”

连成没有回应我,脸上的笑容开始淡去。

我接着道:“早在毕业的时候,我就想把大学生活记下来。可是,往后的日子里,我反复地对自己说,现在很忙,过些日子再记不迟。”

“呵呵,人生短得像一出戏,刚出场你还是顽童,到闭幕已成了白发老者,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呢?”连成发出感慨。

“排队上厕所总要等吧?”

“我不喜欢收费公厕,有多少都在家里解决掉了。”连成把自己形容得意志很坚强似的——可以控制一切,甚至是生理活动的时间。“有一次我逼不得已,排队上了趟收费公厕……”“你严肃一点好不?我们在讨论哲学。”

“呵呵!”

“你只关心吃或者拉。”我趁机把自己表现得很高大。

“你看过《浮士德》没有?”连成突然问我。

“没有。”

“天帝和魔鬼靡菲斯特打赌:人能否实现自己的理想。”

“唉……理想和现实能否吻合是我每天都关心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包括了两个矛盾:人自身的矛盾、理想与现实的矛盾。歌德把解决矛盾的使命赋予了浮士德。”

“听起来有些马克思的风格。”

“马克思和歌德是老乡。”

“德国人就喜欢研究这种东西。”

“歌德让浮士德先去过日子,然后找答案。”

“这个办法倒是挺好,但我担心拿到答案的时候,

日子也过得差不多了。你看过一则吊床广告吗?'小说下载网 。。'

有人落到一座孤岛上。那岛光秃秃的,只长着两棵相隔不远的椰子树。这时,海面上飘来一只箱子。落难者想拿到箱子,因为里面可能有未知的好东西。正准备下水的时候,落难者发现海里有鲨鱼,下水去肯定会缺胳膊断腿。无奈的落难者只好把其中一棵椰子树锯了,靠这棵树拿到了箱子。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一副崭新的吊床。”

“所谓的倒霉就是这个道理。”

“是的,当两棵树完好无损的时候,吊床对落难者就像个宝贝。但为了拿到吊床,他毁掉一棵树,最后拿到吊床也没什么用了。”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人们现在所追求的,很可能只为了让从前更完美一些,但在追求的途中,人们把出发点忘了,等回过神来,戏差不多收场了。照这种理解,人生岂不是在转圈圈?”

“对的,哲学家。然而没有这个圈圈,日子也没法过的。”我有些惊诧连成的概括能力。

“叫我‘折学家’,折断的‘折’。我最怕读书了,我一切思维和工作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连成不忘记谦虚一把。

“不不不,您太谦虚了。前几天因为《飘》的事,我险些误认为您是文盲,今天却发现您很哲理,以后多努点力,即使成不了大师,也可以修个半仙。来,快说说看,浮士德最终找到什么了?”

“我忘了。”

“好好想想。”

“真正的大师绝不会一次把话讲明白的。”

“大师你不要罗嗦,有话快说,我保证明天不抢电视的遥控器。”

“真的想知道?”

“是啊。”

“自己去图书馆看吧!”

“靠,耍我!明天还想不想看到山东台的女主持?”

“假如你对她没兴趣,我不看也认了。好了,我困了,我去做我的美梦,你写你的回忆,搞不好你在后半夜修成正果,就不用看什么《浮士德》了。”

“后半夜你开始梦呓,我笑都来不及。”

连成傻傻地笑着,没说什么,点着头去睡觉了。他总是这样,笑声还在屋里回旋,呼噜已经开始。

回到书桌旁,我点起一根香烟,烟雾逐渐缭绕着笔,也缭绕着回忆……我的眼前,开始出现无边的梦幻。梦幻里那个孩子或背着书包,或怀抱吉他,或骑着破车;梦幻里那群人或放声大笑,或相互打击,或相互鼓励;梦幻里那些日子细碎,平凡,但是深刻。

我想我是醉了——我醉心于生存的形式——大学不过是生命的一段节选。我为它张罗了一箩筐的回忆,它却只给我一瞬间的感动。换句话说,情感往往是不公平的。于是我重新点燃一根烟,看烟雾袅袅地升起来,然后扭曲。我像一名印第安巫师,在迷蒙的烟雾中解读自己最年轻的岁月。当烟雾把文字渺小得无以复加时,当烟雾幻化出一张张笑脸时,我也跟着笑了。

我肯定是看到了哈哈的回忆。

我觉着,梁上君子的事情,能少做就少做,最好别做。记得初二的时候,我跟一位同学回家玩。谁知走到了家门口,那人却说,他没带钥匙,必须爬进去。我说,你爬吧。那小子又借口脚痛,让我代为之,并且向我许诺,爬进去以后可以先打开冰箱拿一根冰棍吃着,然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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