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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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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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两个贱役,真要吃了官司,老夫自然有办法周旋。”

说出这句话,张太公也是有底气的,张家家底深厚又是豪绅之首,代表的是整个钱塘士绅的利益,现在有人欺到头上,若是不给予严厉还击,这脸面往哪里搁?

门子还是动都不动,管事张进觉得事情有些过份了,只是太公暴怒之下,却是不敢发言。

“怎么?你们难道要反了天?快去。”

门子道:“只怕府里的人手不够,除非请各处庄子的佃户一道动手,那义庄外头围了许多人都给那徐家父子叫好,而且……而且连王公公都叫人送了匾额去,说那徐家父子是‘德善济世’。”

听到这里,张太公倒吸了口冷气。

若是这么看,王公公和那徐家父子的关系还真是匪浅了。

只是方才已经放了话,现在想要收回面子上过不去,张太公只是冷哼连连。

张进趁机道:“老爷,其实要收拾这父子二人,不需要这么麻烦。前些时日,县令一直想让士绅们捐纳银钱重修县学,老爷一直没有答应,而县里的士绅都在看着老爷。眼下是县令有求于老爷,老爷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动身去县衙一趟,请县里的父母青天秉公做主?”

张太公有了台阶下也是深以为然,他是本地豪绅,县衙那边肯定会偏袒自己这边,况且这徐家父子把义庄开到自家门口,道理也在张家这边。

心中想定,张太公沉声道:“备轿。”

一顶轿子自张家很是低调的出来,坐在轿子里的张太公看到门前那里三层外三层围看的人群,清晰的听到哀乐,说不出的烦闷,他撤下了轿帘子,背靠在后头的软垫上,定了定神,心里冷笑:“且要看看这些跳梁小丑能嚣张到几时?”随即便阖起目来,做出打盹之状,只是他的心里,却是久久不能平复。

一个贱役,居然也想踩到张家头上,现在就算张家能把他们拍死,只怕这面上也不太好看了。他心里甚至有些懊恼,早知如此就该及早处置了这父子二人,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过于谨慎了。

轿子在一炷香之后随即便落在了县衙。

今日并不是陈状纸的日子,想要告状,自然也不是你想递上来就递上来的。衙门都有规矩,什么时间可以来,什么时间不可以来。

显然,今日张太公并不太巧,不过张家告状,自然也不必拘泥于礼节,张太公从轿中下来,扫视这八字开的县衙一眼,只是冷冷的对随人努努嘴,慢吞吞的道:“擂鼓。”

擂鼓陈冤,却也非同小可,明律早有规定,若非遇到了惊天冤案,又或者是人命官司,闲杂人等不得擂鼓鸣冤,否则少不得要打一顿板子。

可是张太公既然发了话,随人自然也不客气,毫不犹豫走到衙门前的鸣冤鼓前,咚咚的敲打起来。

县衙震动。

钱塘县县令姓苏单名一个墨字,苏县令上任的时间不长,今日并不是断案的日子,所以正在后衙的花厅里吃茶养性,他骤然听到这鼓声,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须知但凡有人击鼓,这就说明有了天大的冤情,做官的自然不希望自己的治下有什么惊天冤案,否则岂不是恰好证明了自己平时教化出了疏漏?所以无论案子破不破,都算是一个污点,大明律对击鼓鸣冤很是苛刻,一般的人也不敢造次,苏县令上任五个月有余,也不曾出现擂鼓鸣冤之事,想不到今日竟是撞见了。

他脸色虽然不好看,可毕竟不能怠慢,连忙整了衣冠,吩咐人升堂。

一阵阵威武声传出,两列差役手持水火棍,先是给人一个下马威,而高踞明镜高悬匾下的苏县令亦是不动声色,惊堂木一拍:“带人上来回话。”

原以为这鸣冤的对象会是个乡民愚妇,谁知大剌剌进来的,却是一身圆领丝绸缎衣的张太公,张太公驻杖进来,微颤颤的给苏县令行礼,口里道:“治下之民张政,见过父母大人。”

苏县令定睛一看,却并不认得张太公,倒是站在一边的黄师爷却是认出了人,连忙轻声提醒,苏县令顿时醒悟,勉强露出笑,对张太公温和的道:“原来是张翁,本县久闻张翁大名,来,给张翁赐坐。”

这便是百姓和士绅的区别,虽然都是治下之民,可是士绅却有坐下说话的权利,更不必说张家家大业大,在钱塘县举足轻重,县令想要施政,想要在自己治下不闹出什么幺蛾子,对这种人必须格外仰仗。

便是天子,也是对外宣称要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个士大夫未必单指官员,还有像张太公这样的豪绅。

张太公只是淡淡点头,朝苏县令微微欠身致意,随即落座。

苏县令其实心里对张太公心有不满,你张太公一个士绅能有什么冤屈?竟跑来击鼓,未免有点让自己下不来台,不过此时他不能计较,面带微笑道:“张翁击鼓诉冤,不知所告何人,所为何事?”

张太公正色道:“老夫状告县里公干的班头徐昌,还有其子徐谦,此二人目无王法纲纪,平素就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前些时日,小儿与那徐谦生了一些冲突,谁知徐谦竟是拳脚相加,将小儿打的遍体鳞伤,险些坏了性命。今日他见老夫可欺,又是在张家对门奏起哀乐,还要停放死人棺木,老夫奈何他们不得,因此特来状告,还请父母青天为老夫做主,还老夫和钱塘良善百姓一个公道。”

张太公反正是要告,索性就往重里说。

苏县令眼眸一闪,不露声色,其实他哪里看不出,这种事未必如张太公所说这般恶劣,毕竟张太公这样家世寻常人哪里敢招惹,若一定要分出谁是坏蛋,这张家是坏蛋的可能性还高一些。

不过张太公开了口,自己若是稍有疑窦,未免就削了张家面子,自己想要在任上安安生生,张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还有那站在一旁听判的黄师爷,一听到张太公要告的是徐家父子,顿时便想起前几日徐家父子请他吃饭的事来,不过吃饭归吃饭,黄师爷却是‘公私分明’,虽然未必有落井下石之心,可是叫他为徐家父子说话,那是绝不可能的。黄师爷甚至心里阴暗的想:“这一对父子果然不是好东西,今日也活该他们倒霉。”

苏县令‘勃然大怒’,当然这勃然大怒是装给张太公看的,他将手中的惊堂木狠狠一拍,大声喝道:“岂有此理,县里就是出了这么一对狂徒,他们莫非以为,本县治下竟是无法无天的地方吗?来人,立即拘了那徐家父子来,不得有误。”

说罢丢了拘押的牌子,一个当值的班头连忙捡起,飞快去了。

第二十一章:公堂对质

一队差役气势汹汹地到了徐氏义庄,把围观的人统统赶走,差役们提着戒尺打人,好事者们叫骂不绝,却也不敢顶撞,只能走了个干净。

“徐班头。”领队的班头笑呵呵地走到了徐昌的跟前,大家都在同一个衙门里做事,自然都是认得的,这班头算是徐昌的同事,叫胡为,同行是冤家,别看平时称兄道弟,可现在一见徐昌落难,不免露出了小人嘴脸。

其实如果换做今日拿人的是徐昌,只怕也不会比胡为好到哪里去,职场险恶,二人同为班头,平时少不得有摩擦,现在又是钱塘豪绅张家亲自擂鼓鸣冤状告徐家父子,是人都知道,徐班头已经凶多吉少了。

胡为朝徐昌森然一笑,道:“在下奉县尊之命,前来提徐班头与贤侄到衙里过堂,得罪了。来人,把二人绑走。”

徐昌冷冷地看着胡为,道:“我又不跑,绑来做什么?咱们同僚多年,连这点情分都没有?不就是去衙门,何劳你们费心?我们自己会走。”

一番话把胡为堵了回去,胡为带来的几个差役毕竟和徐昌都认识,平时多有些关照,此时也不愿像胡为一样撕破脸,于是便有个老吏上前对胡为道:“县尊只是叫二人去衙里过审,又不是已经认定了他们是什么汪洋大盗,都是自家人,还是不必绑了。”

胡为只得冷冷一笑,挺着他的大肚子,大手一挥,瞪了徐昌一眼,道:“那么徐班头,请吧。”

徐昌微微一笑,背着手抬腿便走,徐谦倒也镇定,他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连王公公那边都去过,倒也不怕什么,他还不忘吩咐邓健,道:“邓兄,这里交由你照料了,我和爹爹去一趟衙门就回。”

这口吻倒像是前去衙门里旅游,把邓健弄得心惊胆战之余,还不忘佩服一下这位徐兄弟的勇气。

邓健连忙应下,道:“徐兄弟好走,若是真要遭了官司,我邓某好兄弟,自然替你照顾家里和这义庄,是了,还有梦婷姑娘,我也会照顾得妥妥帖帖。徐兄放心,你爹便是我爹,你的兄嫂便是我的兄嫂,你的婢女就是我的婢女,你的银子……”

这就是邓健,锦上添花有他的份,雪中送炭也有他,落井下石的时候也绝对跑不了他,徐谦早就晓得,这家伙多半垂涎赵梦婷很久了。他瞪起眼来,道:“你敢!”

邓健自觉失言,连忙道:“徐兄想歪了,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邓某人义薄云天,乃是不世出的忠肝义胆之辈,怎么会做过河拆……”

胡为已经很不耐烦了,大喝道:“少啰嗦,快走,再不走,休怪我不讲情面。”

徐家父子直接提去了衙里,进了衙,便在廊下等候,待那胡为先进去通报,才听到苏县令威严的声音:“带人犯。”

“威武……”

水火棍敲打的声音传出,但凡弄出这个架势,说明审的都是大案要案,一般的邻里纷争是没有这样的排场的。

徐昌是县衙里的老吏,当然了解里头的内情,而且县尊方才并没有说带被告之人,而是直接称呼他父子二人为人犯,使得徐昌心里更是有些发虚,这说明苏县令已经和那张太公有了默契,也已经铁了心要整徐昌父子了。

不问是非、草芥人命、指鹿为马,这些用词本来就是大明官员们的基本作风,苏县令的官声虽然在钱塘还算不错,可是他这官声是士绅们捧出来的,这县里的舆论也是掌握在士绅手里,徐昌做了几十年的差役,当然清楚这里头的内情,官绅勾结,本就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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