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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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1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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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廷和现在没有兴致去管蒋冕,摇摇手道:“以他的性子不敢趟这趟浑水,所以不必理会他,管好你自己的事便是。”

待这毛纪走了,杨廷和目光一闪,目中不由掠过一丝疑窦,皇上心乱了可以理解,可是那徐谦,按理说不是身负重托吗?既然如此,每日在家读书又是怎么个意思?莫不是眼见事情无法挽回,索性做缩头乌龟?

想到这里,杨廷和却不禁摇头,不对,就算眼看大势已去,徐谦定还要做一番努力,并非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他既身负重托,怎么着也得做点样子出来,扑腾几下,这样才显得尽忠职守才是,否则宫里会怎么看他?

可问题就在于,这厮的表现并没有丝毫异常,既不见他去与什么人打交道,也不见他有什么安排和谋划,只是一味读书,却不知到底卖的是什么关子。

杨廷和方才自信满满,不过多半是做给毛纪这些人看的,此时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忧,他呆呆地坐在太师椅上,琢磨了片刻,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却也只能苦笑摇头,暂时作罢。

其实杨廷和看不透徐谦,何心隐也看不透这个家伙,何心隐虽然每日都在督促徐晨课业,可是如意坊那边那么大的事,他想不知道都难,徐家的老少爷们都很忙,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人物,这家里只有他和徐晨、徐谦三人,何心隐早闻徐谦这厮大名,自然晓得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因此一直对徐谦给予关注。原本以为徐谦这家伙多少会拉些人来营造声势,又或者苦思冥想应对之策。结果这厮居然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有的时候,他还拉上何心隐来探讨学问。

一连数日下来,何心隐一开始还以为他不过是假装低调,可是徐谦与他相互讨教的时候,何心隐发现他吐字清晰,态度也十分专注,似乎并没有受过外界的打扰,何心隐心里才不禁啧啧称奇起来。

只是他不好多问,满腹的疑问一直憋在心里,到了第五日,外间已经传出消息,事情终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宫里越是采取无动于衷的态度,外间的流言就传的越是厉害,各种关于如意坊的流言越来越多,至于那汪峰,却已是传说进了诏狱之后,已被日夜拷打,被活活打死。

徐谦的老爷子就是锦衣卫,对诏狱里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诏狱关押的,多是朝廷命官,外间传言诏狱如何阴暗,进去之后如何饱受酷刑,其实多有不实。

因为宫中要拿的人有两种,一种要敲打某人,这一类大臣官员,谁都不能保证还会不会起复,因此,若是没有宫里头的确切消息,一般锦衣卫断不会随意用刑,说来说去,锦衣卫只是亲军,他们的一切职责都是为宫中服务,宫里没有放出明确的信息,谁敢轻易动刑?

这种传言汪峰已动用酷刑,已被人打死的流言显然是有人推波助澜,只是偏偏,多数人却是深信不疑,毕竟诏狱给人的印象过于恐怖,再加上许多人内心深处,未必不希望事情越大越好。

清议哗然,朝廷也炸开了锅。

到了这个地步,隐隐有不死不休的局面了,甚至在各部堂的衙门里,有些人当着诸位堂官们的面,大谈国家将亡必有妖孽,皇帝已被奸邪妖人蛊惑,社稷倾覆,指日可待。

文人说话,未免浮夸,可就是如此,各部堂的官员非但没有制止,反而为之叫好。

国子监亦是公车上书,按理来说,按照太祖所规定的生员不可建言国事的祖制,国子监生员并没有建言的权利,只是内阁六部不去管,国子监的官员们刻意放任,却是谁也管不着,所谓民不举官不究,这上书的各种犀利文章,居然堂而皇之的进了内阁。

内阁这边,已经积压了太多的事,十份奏书,就有九份是抨击宫中、诋毁如意坊的,至于其他的奏书,已经没人去顾忌,河南的灾情,显然已经越来越严重。

嘉靖再也坐不住了,他的面前,是十几份从河南送来的奏本,其中有洛阳知府,有开封知府,这两地灾情最是严重,两地知府觉得盖子捂不住,只好据实禀奏,只是里头的许多信息,却都骇人听闻。

内阁的三位阁老,已经请到了东暖阁,嘉靖脸色阴沉沉,慢悠悠的道:“新任巡抚江正不是刚刚赴任,何以灾情越来越严重,流民越来越多?”

嘉靖显然问的是杨廷和,杨廷和却如老僧坐定,不发一言。

倒是抱‘病’而来的蒋冕忍不住道:“陛下,新任巡抚刚刚到任,许多政令还未实施……”

嘉靖脸色更冷:“可是你们看看,百姓易子相食,流民已经积至十万,再这样下去,若是生出民变,便是生灵涂炭,是天大的事。诸卿既是宰辅,何以对河南灾情束手无策,只是撤换巡抚,加拨一些钱粮,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莫非一点应急之策都没有?”

杨廷和嘴角微微一动,正想说什么,毛纪却是突然道:“陛下,微臣在外间,听到一些流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嘉靖慢悠悠的道:“你说罢。”

毛纪点点头,道:“外头有人说,眼下已是寒冬腊月,河南何以连续大水泛滥,这实在有悖天象地理,因此有人谣传,说这是国家出了妖孽,陛下施政有缺,而……”

嘉靖冷冷打断他:“依朕看,这不是外头的人要说的话,是你想说的话,是吗?莫非你是要朕下诏罪己才干休?”

毛纪连忙摇头,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微臣的意思是,定是什么东西触怒了老天,才致如此。”

其实这种言论在这个时代倒不算是迷信,往往出了灾情,大臣们总是喜欢联系到老天不高兴上头去,其实大臣们未必信这个,只不过拿这个出来,借着老天,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而已。

嘉靖抚着御案,眸光越来越严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河南大灾,你们不思赈济,反倒听信坊间流言,在这御前胡言乱语,怎么,你们说有妖孽,谁是妖孽?”

杨廷和眼皮子抬了抬,终于出口:“盖灾异者,天地之戒也。陛下承洪业,奉宗庙,托于士民之上,未能和群生,阴阳失调,理当引以为戒,远奸邪、亲君子,臣并不信妖孽之说,可奸邪小人即是妖孽,逐利的商贾也是妖孽,陛下眼见群妖乱舞,非但不予弹压,反而为了宫中蝇头小利,而大肆鼓励,这是何故?”

一句反问,已经很不客气了。

嘉靖气的手臂颤颤作抖,却是无话可说,他一个人,说不过两个人,显然也说不过全天下百官,和全天下的读书人,他眸光一闪,冷冷道:“那么朕当如何?”

第二百四十一章:弃子

杨廷和看出了嘉靖的不忿,同时也看出这不忿背后的些许无奈,他当机立断道:“陛下应当立即裁撤如意坊,处置如意坊的相关人员,立即起复汪峰。”

杨廷和没有提及寿宁侯几人,这显然是给嘉靖一个台阶,只说相关人员,这相关二字的弹性很大,说穿了,就是让嘉靖自己斟酌。

嘉靖竟是笑了,突然道:“河南的灾情牵涉甚大,诸卿万不能掉以轻心,若是国库不足,内库这边可以酌情调拨一些内帑,至于其他事,暂时都可以放一放,不必着急。”

嘉靖王顾左右而言他,态度已经不言自明。

杨廷和原本料想嘉靖会做出妥协,谁知嘉靖竟是一丝犹豫都没有,证明了自己的态度的坚决。

杨廷和吁了口气,露出几分遗憾之色,却是点点头道:“遵旨,老臣告退。”

嘉靖颌首点头,道:“杨师傅好走。”

杨廷和率先站起来,碎步而出,蒋冕和毛纪也不得不站起来,纷纷告辞,嘉靖突然一笑道:“蒋师傅留下吧。”

蒋冕愕然,随即那浑浊的老眼之中竟是闪露出了几分恐惧。

毛纪也是愣了一下,接着便冷冷地看了蒋冕一眼,用意深刻,他没有多言,踱步而出。

蒋冕的恐惧是有道理的,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在这天子与朝臣们几乎水火不容的时刻,天子独独留下了他,这里头的用意且不去谈论,可是别人会怎么想?

蒋冕只得继续侧坐在锦墩上,等到毛纪走了,才老老实实地道:“陛下还有事吗?”

嘉靖慢悠悠地道:“江正这个人与你相熟吧?”

蒋冕颌首点头道:“江正与臣是连襟,又是同年。”

嘉靖冷笑道:“江正这个人,你清楚他的为人吗?”

蒋冕沉默了一下,道:“清楚一些,此人颇有担当,做事果决,能力出众。”

嘉靖叹口气,抚案道:“可惜还有一点,你没有说明,此人贪婪成性,手脚很是不干净。”

蒋冕忙道:“这个毛病是有的……”

嘉靖又道:“现在江正去了河南主政,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杨师傅的主意?”

蒋冕老实回答道:“是微臣再三举荐,杨公勉为其难的接受。”

嘉靖阴冷地看着他,足足用了数十秒功夫,脸上生出刻薄之色,尖酸地道:“朕看不见得,杨师傅未必是勉为其难。河南灾情如火,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而你那位连襟也等于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他固然是能臣,可是一旦动了贪念,把手伸到了赈济的钱粮上头,你自己想想看,他还想活吗?他不能活了,蒋师傅又当如何?”

这一句话竟是说得蒋冕冷汗淋漓。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举荐江正是本着举贤不避亲的心思,只是认为江正确实是合适人选,况且只要江正把河南的灾情缓解下来,就算是出了点事也能遮掩下去。可是现在细细想来,却满不是这么回事。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首辅杨廷和还兼着吏部尚书,吏治出了问题,杨廷和难辞其咎,按理说,在这风口浪尖上,杨廷和让江正去河南,难道就不怕出事?出了事,杨廷和也有干系,可是杨廷和不怕这个干系,却拍板让江正去,这里头的意味就深长了,莫非真有什么阴谋,杨廷和拼着自己身上沾那么点儿污点也要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不,不是敲打,而是彻底的整垮自己?

蒋冕顿时六神无主起来,他太了解杨廷和了,毕竟共事了这么多年,杨廷和一向做事果决,况且这些时日也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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