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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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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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脸的东西!

徐谦心里叫骂,头晕脑胀地起身,踉跄地走出去。

日落黄昏,杭州城的街道带着几分萧索,这里不是西子湖畔,没有数不尽的画舫,也没有沿岸无数闷骚的游人和客商,更没有一掷千金的少爷纨绔,这里与物欲横流的杭州城,仿佛隔绝切割成了两半。

人们永远记住的只是夜夜笙歌的西子湖和秦淮河,又有谁知道,其实大多数时候,住在这里的大多数人,其实照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是两个世界,徐谦在这个沉闷的世界里却有一种通向夜夜笙歌世界的躁动,他必须向着灯红酒绿的热闹处狂奔,正如他的志向一样,绝不甘默默无闻,定要有声有色。

过了一条街道,徐谦也不知身处何处,只是看到偌大的宅院,巍峨的门墙,门墙处,许多人挤在一起围看什么,发出惊人的感叹。

“这便是杨清杨才子的诗词,你看,只是一时兴起,写在谢学士的门墙,人家也不肯刷去,可见这位杨才子的才名。”

“你懂个什么,杨才子一时即兴之作,恰好写在谢家门墙,谢家非但不以为意,反倒让人保护,这岂不是我杭州的一段佳话?”

“听说杨清是我杭州少年第一才子,又是名士吴先生的得意门生,这一次又牵涉到了谢家,只怕要名声大噪了。”

听到了吴先生……

徐谦本已躁动的心,顿时化为了一腔怒火,他推挤开人群,要一探究竟。

第四十九章:上山打老虎

徐谦挤入人群,便看到有人在刷了白灰的墙上书写的一首小诗。

诗词对仗工整,所书的自是这宅院主人的生平,其中最后一句更加意味深长,寄托了写诗之人对功名的向往。

徐谦如今对诗词的造诣已是不低,至少欣赏水平绝不在寻常人之下。

一看之下,顿时也觉得这诗词不错,耳边更是听到围观之人的啧啧称奇声。

“杨公子大才啊,据说是他路过谢公府邸时的即兴之作。”

“此诗比前几日醉云楼的诗赛魁首更大气一些。”

“果然不愧是吴先生的高徒,也难怪谢公让人小心保护这诗词,谢公虽寓居杭州,造诣不问世事,却是爱才之人。”

徐谦心里冷笑,什么吴先生,不过也是欺世盗名之辈,至于什么杨才子,不过是读书人之间互相吹捧而已,一个所谓的才子在某个士绅的院墙上写诗,而士绅则表示出爱才之心,一个是宣扬自己的才气,一个是表示自己的爱才之心,两只臭虫在一起,臭味相投。

尤其是诗词之中对此间主人的肉麻吹捧,更是让徐谦觉得恶心,什么大厦将倾公凄凉,更是将这宅院的主人比作了出淤泥不染的君子,满朝廷都黑暗,就这宅院的主人在朝中木秀于林。

徐谦冷笑。

醉醺醺的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弯腰去捡起一块碎石子,随即在白墙下写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首词,乃是本朝杨慎所作,只可惜在徐谦的记忆之中,杨慎做出这词时是在嘉靖三年因为触怒天子,遭受廷杖流放在外时一时心中苍凉有感而发,在万念俱焚之下看破了这功名,感悟出了人生的苦乐,才在百感交集之中作出这词。

只是现在不过是嘉靖初年,杨慎这时还春风得意,因此此词还未出世。

徐谦心里对那吴先生满怀愤恨,又见这什么才子心中不爽,在酒水的催化之下顿时想起这首词来。

“哈哈……你们不是吹嘘此间的主人吗?不是向往功名吗?我索性给你们浇一盆冷水,倒要看看,你这才子羞与不羞。”

手中的碎石在诗词结尾之后,也只剩下了粉末,徐谦拍拍手,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摇摇晃晃,正待离开。

他口里还不禁咕哝:“也该回去了,邓建那厮多半还等着我付酒钱,哦……是了,本公子还未写题跋呢。”

他几乎踉跄着弯腰又去捡起一块碎石,在诗词下要动笔,一时却是迟疑了。

题跋写谁呢?

书上自己的大名?

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书上杨慎的大名……

不妥,不妥,徐谦又是摇头。

随即他突然眼前一亮,哈哈大笑,随即写道:“上山打老虎书。”

他转身要走,这时候却有几个青衣小帽的人拦住他,为首的一个分明是个管事装扮,抱着手对徐谦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家老爷府上撒野。”

徐谦忍不住道:“你家主人是谁?”

这管事满是骄傲地道:“我家主人乃是内阁大学士谢公,乃是我大明宰辅。”

徐谦冷笑道:“谢迁?我听说过他,他是从前的内阁学士,倒也称得上一个公字,不过你们忒也大胆,太祖曾下诏,但言自称宰辅者,诛杀全族,学士就是学士,何来的宰辅?”

管事的恶狠狠地道:“你坏我谢家门庭,竟还敢胡说八道,来,来人,把这狂徒拿下了,先关起来。”

几个小厮听罢,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冲上去将徐谦架住,要将徐谦拖走。

“谁……谁敢拿我,我乃钱塘……钱塘……”

徐谦这时候,已是醉醺醺的渐渐失去了意识……

“杨管事,这些字怎么办?”

管事冷哼一声,铁青着脸道:“眼下天色暗淡,明日叫人来刷洗吧。”

看客们见了热闹,见谢府的人已经架着徐谦去了,顿时又围拢了上去,依旧议论纷纷:“那个小子倒是狂妄,真不知是什么来路,杨公子能在这里提诗,那是人家学贯古今;谢学士不与他计较,那也是因为谢学士有爱才之心,可一个无名小卒也敢在人家门墙上涂写,真是胡闹。”

“这样的狂生,杭州城里多不胜数,总会有几个可笑之人,也算不得什么,谢府的人多半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长点教训。”

“那个人……我倒是依稀见过,有些像那近来狂妄透顶的童生徐谦。”

“当真是他?”

“这个却是不知,刚才那人醉醺醺的,我也看不甚清。”

顿时有人冷笑连连,道:“若是此子,倒就不奇怪了,据说此子不学无术,却每每口出狂言,人品极坏,这样的人能中县试,真是笑话。”

“罢罢罢,且不说这个,先看看他在墙上写了什么。”

众人纷纷围拢上去,满带着不屑之色地去看那墙壁上的诗词,接着就有人大笑:“滚滚长江东逝水,哈哈……这一句真是平淡。”

紧接着有人眉头微微一皱,道:“浪花淘尽英雄……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看客之中不乏一些粗通诗词之人,一个个带着不屑的姿态去看,甚至时不时有人发出一两句嘲讽,可是紧接着,许多人就笑不出来了。

这首诗词意境高远,竟是比那杨清的诗词更多了几分韵味,多了几分情感,读之令人不禁心中怅然。

若是看了杨清的诗会让人生出满怀的功名之心,可是再看这署名‘上山打老虎’的诗词却让人灰心冷意,令人有着万念俱焚之感,仿佛世间的功名利禄最终都如镜花水月般变得不真切起来。

此后,没有人再发一言,便是方才几个嘲讽得最凶的人也如痴如醉,品味着这诗词,似乎在感悟什么。

良久之后,突然有人拍额,飞快便走,众人鄙夷地看了一眼那匆匆而去的人,仿佛是觉得此人走得如此匆忙,竟有唐突了这诗词的意思。

谁知那走的人很快去而复返,却是大汗淋漓地回来,手中拿了笔墨,拿了白纸来,随即趴在地上,对着墙上的诗词抄录起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根本不是要走,而是去拿笔墨来抄录诗词了。

许多人纷纷效仿,也都匆匆去了。

杭州毕竟是文风鼎盛之地,大多数人对于才子对于朗朗上口的诗词都有一种附庸风雅的追捧,如今看了一首耳目一新的诗词,自然有人希望抄录下来仔细回味。

天色已经黯淡,可是渐渐的,围在这里的人居然越来越多,甚至惊动了不少士人坐车乘轿而来,许多人开始津津乐道地将‘上山打老虎’的诗词和那杨才子的诗词来做比对,也有人只是静静品味两首诗词的意境,更有人在猜测这个上山打老虎的到底何人,有人不禁冷笑道:“上山打老虎,这样的别号实在有些低俗,如此好词,可惜,可惜……”

有人冷笑地反驳:“大俗即是大雅,兄台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先前说话之人顿时讪讪地道:“啊……是我失言,失言……”

第五十章:都付笑谈中

纵是到了夜里,谢府外头照旧有小厮提着灯笼给相公和公子们照着墙壁,让人来凑这趣味。

人便是如此,但凡是所谓的‘读书人’,若是听到哪里有什么好诗好词,纵然是他们没有去品味的心思,可是假若不去,难免就要被人取笑,时下最热门的话题便是谢府门口的诗词,既涉及到了吃醉酒的狂生,还涉及到了谢家的厚此薄彼,更不必说,还有一个杨清这样的才子也牵涉其中。

内阁学士、才子、狂生,在这个时代,上述任何一个都是所有人关注的对象,诗词或许可以不看,可是热闹却一定要瞧好了,否则难免要贻笑大方。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竟让这幽静的别院顿时热闹起来。

“这上山打老虎的诗倒是颇有意味,只是略显无病呻吟了一些。依我看,还是杨清的诗词更好。”有人忍不住发出感慨。

其实诗词好坏,全凭各人感悟,有人一心求取功名,正当风华正茂之时,乍见这‘颓唐’的诗词,自然不免会有几分觉得不适,反而觉得杨清的诗词更切合他们眼下的心境。

也有人觉得不服,道:“无论是用词还是意境,明明是这上山打老虎比杨相公技高一筹。诗词,诗词,本就是无病呻吟,拿这个来比对高下,未免有失偏颇。”

有了争议,就有人认真。事实上,认真的人还真不少,不少人为此争得面红耳赤,朋友反目成仇,仇敌或许同仇敌忾。

这一夜之间,上山打老虎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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